晚上回到房间,顾叶安趴在床上,容吟霜在他身旁给他轻柔的按压肩膀,让顾叶安完全放松下来。
可是按着按着,容吟霜就有些走神,力道上有些不对,这才引起顾叶安的注意,翻身将她的柔胰握在手中问道:
“怎么了?在想什么心思呢?”
容吟霜顺势倒入他的怀中,说道:
“我在想,一个人经历怎样的变故才会文才尽失,灵气尽失?”
顾叶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文才只会消耗,消失不太可能吧。”
容吟霜想了想:“怎么不会?如果说一个人经历了很大很大的变故,或者在生活中被很多事情困扰,比如感情失意,穷困潦倒等等,经历了这些,原本的才气与灵气不是都有可能消失吗?”
顾叶安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你想想冯有才,冯先生,他是真有才学的,可是他曾经好几年都是醉生梦死,对于才学方面也是丝毫未及,可是,他在看透一切之后,立刻就能将失去的东西捡起来,我所说的不会消失便是这个意思,可以是暂时性的却不会是永久性的,真正有才学之人,可以暂时被凡事困扰,但不会被困扰一辈子的。”
“……”
见容吟霜靠在他肩膀上不说话了,顾叶安也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不是书院里出了什么事吧?”
容吟霜摇摇头:“不是书院,而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书生,他很奇怪。”
“书生?奇怪?”顾叶安貌似有些了然:“他身边跟着那东西了……吗?”
以他对妻子的理解,应该就是这样的。
果然,只见容吟霜很自然的点点头,顾叶安无奈的对着帐幔做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神情,然后就听容吟霜将杜然的事情说给顾叶安听了。
“所以,你是怀疑那个杜然根本不是从前那个杜然?”
顾叶安听完她的陈述,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一语击中容吟霜的心思,点头道:“是啊。如果是同一个人,他怎么会与他人口中的形象性格相差这么远呢?”
“可是如果他不是杜然,他又是谁呢?为何要冒充杜然的名呢?更别说他是赴京赶考的,身份名碟,地方的推荐,每一样都不能少的。”
顾叶安说着,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你说会不会是他把真正的杜然杀了,然后抢了他的身份,进京赶考来了?他身后不是跟着一个七孔流血的鬼魂吗?那个会不会就是杜然,他一直跟着他,就是为了伺机报仇?”
“……”容吟霜凝眉想了一会儿后,才摇头说道:“那个鬼魂虽然模样恐怖,但是,并不像是来找他报仇的,他并不是厉鬼怨鬼之流,而只是普通的没有任何戾气的背后鬼,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仇恨的气息。”
顾叶安听容吟霜的渗人,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唉,算了算了,别再想了。我让你去办诗会,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将精力分散一些,没想到诗会里你也能见到那种东西。”
容吟霜抬头看了看他,又乖巧的伏下了身子,嘴角带笑的问道:“有些人是不是后悔了?”
顾叶安在她头上轻轻抚慰着,煞有其事的点头说道:“是啊,后悔!后悔死了!”
容吟霜笑着抬起了头,说道:“后悔也晚了。如今诗会办的正火热,若是停了定会激起人们的怨愤,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她幸灾乐祸的调皮神情,顾叶安哭笑不得,两人甜蜜一笑,相拥入眠。
第二天一早,容吟霜就又去了温郡王府,现在她辰时去,巳时就能回来,老太太也渐渐的失了刁难她的心,从一开始让她在无忧堂等候,到跪着抄写,不给饭吃的境况,已经发展成了她去了就到老太太房里,坐在矮桌前抄经,若是到了午膳时分,老太太也会给她送来几样茶点,让她果腹。
就好像这两天,她都是卯时两刻便去,辰时三刻便回来,正好回到府上跟大伙儿一起吃早饭。
就是因为老太太的这种转变,让子然居士和顾叶安对她去温郡王府的事情变得不那么反感了,两个人也开始赞同容吟霜的做法,毕竟那个是温郡王府的老太太,若真是闹翻了,对谁都不好,容吟霜这样的迂回政策,才是最好的应对之法。毕竟他们都知道,老太太并不是个恶人,只是过于注重礼教罢了。
一家人吃过了早饭,顾叶安赶着去和人谈生意,容吟霜也没有具体问他现在到底有多少产业,只知道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走在街上莫名其妙跟她打招呼的人也越来越多,就是顾叶安每天都很忙,忙的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偶尔闲了,也都是立刻过来陪她和孩子。
容吟霜心疼他,不忍他太累,于是容吟霜就主动揽下了接送送大儿和幺儿去人之初的事情,让顾叶安不用顾忌什么去忙就好。
娘儿仨坐在马车之上,大儿和幺儿正在像模像样的被送先生昨天留下的课业,说是今天要抽背,虽然他们昨晚已经背熟,但是还是想巩固一番。
学的时间越长,就越能看出两个孩子的天分来,幺儿的读书天分真的很高,大儿只能说是中等,冯先生也说了,大儿读书就是读书,没有幺儿有灵气,将来若是考功名,大儿得个秀才已是很好,但是幺儿的前途却是不可限量的。
容吟霜也明白每个孩子各有不同,各有优点,也不希望过多的干涉孩子们的自由发展,如果大儿不喜欢读书,再读个几年,把字都认全了之后,再问他自己的意见,是想继续读书,还是再去学点其他的东西,至于幺儿,也是看他过几年的意愿,总的来说,她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想法,现在说什么还都太早,她也不想太早就干预这些。
马车颠簸的人昏昏欲睡,容吟霜想让自己振作一些,就把车帘子拨开了,清晨的凉风铺面袭来,吹散了她的瞌睡。
路上的小摊贩们也开始了忙碌的一天,突然容吟霜又看见一个人,只见杜然还是那副富贵的装扮,从一条暗巷中鬼祟的出来,而容吟霜若是没有记错,他走出的那条巷子,便是京城著名的青?楼楚馆一条街,杜然昨天去了菜馆之后,晚上又在那里眠花宿柳,这种做派,如何是一个清贫正直的学子会有的?
马车一闪而过,没多会儿就看不见他了,容吟霜这才放下了车帘子,兀自纳闷。
去到了人之初,大儿和幺儿去了自己的课室,容吟霜便去了先生们的书房,跟冯先生和李管事聊了聊昨晚诗会的事情,又敲定了一些今日要做的事,容吟霜正欲离开,就见杜然又换做了贫寒学子的补丁装束,走入了人之初。
冯先生的面上现出不悦,看见他就摇头,容吟霜不禁问道:
“怎么了?”
冯先生这才对容吟霜说道:“唉,从前就算是我看错人了吧。这个杜然品行不好,他昨日竟不知从哪里得了两百两银子,说要给我打酒喝,让我替他引荐国文馆的子渡兄,说是得知今年春闱的考题是国文馆拟定,便想找我去与子渡兄交涉交涉,看能不能将考题泄露些给他。”
“哦?”容吟霜也对这事颇为震惊:“他哪儿来的银子?”
冯先生摇头:“谁知道呢?唉,一个才气斐然的人竟也会沾染世俗之风,可惜呀,可惜!”
说完这些,冯先生就与李管事说:“让他走吧,我不会再见他了。”
李管事领命而去之后便去了,片刻,就看见杜然调头走出门外,容吟霜看了一眼他背后,突然也就站了起来,吓了冯先生一跳,匆忙告辞之后,容吟霜便追着杜然走了出去。
车夫见她出来,正迎上来问她接下来要去哪儿,容吟霜却对他挥了挥手,让他自己先回去。
然后她便跟着杜然往前走去。
她一直跟到了聚德客栈之中,这间客栈虽大,楼层却是极其破旧的,她之前也听冯先生说起,杜然是住在这聚德客栈中的。
容吟霜轻松自然的走了进去,在大厅内环顾一圈后,就见好些摇头晃脑的书生在堂中背书念诗,她去到柜台处,问道:
“请问有没有一位叫做杜然的生源住在这里?”
掌柜的见她通身的华丽气派,容色俱佳,当即殷勤回道:“夫人找杜先生有什么事?”
容吟霜浅浅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五两银子,说道:“告诉我他在哪间?”
掌柜的见容吟霜出手大方,他这里的房钱是一日五文,这一下子给五两银子,别说是她要知道杜然的房号,就是要包下他所有的房也是够的,当即将杜然的房号告诉了容吟霜。
二楼的环境也是同样的糟糕,容吟霜四处观望几眼,便看见一间房内弥散而出的黑气。
她之所以会跟着杜然来到这里,原因就是先前她看见杜然背后的那个东西突然转变了气氛,由原来毫无怨气的背后鬼,突然转变成了怨气十足的恶鬼,眼看着黑气就要将杜然吞噬,容吟霜这才赶了过来。
聚德客栈二楼的走道原本就十分昏暗,若是晚上还好,点了灯,学子们也大多回来,可是白日里的气氛却是冷清的,再加上她眼中那些弥散的黑气,更显得这地方阴森恐怖。
容吟霜来到杜然门前,一抬手就拍开了他的房门,房内的黑气更是升腾的厉害,只见杜然直挺挺的坐在床前的书桌旁,一张脸铁青,动作十分僵硬的翻着书页,而那头颅也像是被人强硬按着,像是那种他正被人逼迫着看书的模样。
阴暗光线中,诡异的叫人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