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我痛恨自己的灵敏, 正如厌烦自己总能在针毡之上微笑应对。因你的所而恼怒,欢喜,心软, 因你的所言, 以为自己又能飞入温暖的天堂, 却因一句无心之言又瞬间坠进冰冷的寒渊, 女孩子也不能这样善变。唉, 为何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也能起波澜。』
安易和柳韵细交换了种种联系方式,柳韵细给了他很多支自己写的曲子, 安易有空就塞着耳机拿着白纸在那里写写画画。填词的间隙里,安易还暗自观察何岑臻, 等着何岑臻占有欲爆发, 两人再吵一架, 把何岑臻赶走。
而何岑臻居然不动如山,好几天过去了, 就是一脸的平静。安易没得到意料中的结果,心里不禁有些愤恼。
说不出气愤和恼怒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不舒服。不舒服就想找机会吵架。安易走在去酒吧的路上,思考着要是何岑臻再来,他就和柳韵细演一场戏, 把他气死算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 他的手机却响了。安易掏出来一看, 是个陌生的号码, 是座机, 带着这个城市的区号。
“喂?”
“您好,”对方是个声音很温和的中年女人, “请问是安易先生吗?”
“呃,我是。”安易疑惑地问,“请问你是……”
“我是本市《职业教育》杂志XX栏目的主编,敝姓莫。”莫主编笑道,“我在网上看到了您关于调酒的长微博,想问一问您是不是还有后续的调酒笔记?”
安易察觉到别样的气息,不由得有些激动:“有是有……”
“那么,”莫主编笑道,“安先生愿意与我们合作么?我觉得您的调酒笔记非常适合职业学校的学生,条理清晰,看似只含操作,但深究起来也也有理论的基础。”
这是说他那乱七八糟的笔记能发表?安易愣了愣,瞬间明白了过来,也不去为难那可怜的主编,只是说:“这个……我想仔细考虑一下。”
莫主编笑道:“好的,那我们等您的消息。”
两人再说几句客套话,挂了电话。安易站在马路边上,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划出拨号界面就狠狠地按键,奈何触屏没有2G手机那种噼里啪啦的按键声,不能表现他满心的怒火。输完那一串号码,安易差点就按了拨号,幸亏及时刹车。
笑话,要是给何岑臻知道自己居然能背得下他的号码,那他还不得意死?就算他不知道自己记得,以为自己还留着他的手机号,那也是旧情难忘的标志。
决不能叫他得意。
安易锁上桌面,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气呼呼地去酒吧等人了。
等何岑臻今晚过来,看他怎么吵一架!
安易狠狠地“哼”了一声,刚拐进小巷,却听大路上“吱”的一声,像是车子驶过发现什么所以急忙刹车。安易再哼了一声,等车子里的人下来。
“安易。”何岑臻将车子拐进来,停在他身边,走下来叫道。“今天怎么过来得那么早?”
“何岑臻,”安易冷冷地说,“你从哪弄到我的长微博给那什么主编?”
何岑臻一听就收敛了笑容,面色认真地说道:“对不起,安易,我又自作主张了。”
他认错认得这么快,安易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找了另外的火来发:“别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得那么轻松!我不要你的特权!”
“原来你气的是这个?”何岑臻笑了,“我可没有用什么特权。”
“还想狡辩?”安易冷哼道,“你没用特权那什么主编能亲自打电话过来?”
何岑臻惊喜道:“有主编亲自打电话过来了?”
那语气里的欢喜跟真的一样,装得真像。安易腹诽,道:“别岔开话题!”
“我真的没有,冤枉啊。”何岑臻道,“我只是将你的长微博都存了下来,打包发给各个相关的杂志社而已,用的邮箱都是新注册的。”
安易听到长微博三个字,才知道那天和柳韵细聊得太投入,忘记旁边还有个何岑臻了。想到自己的微博有可能被他一一浏览,安易顿时兴起把那N多条微博都删个干净的冲动。
“别删微博。”何岑臻说,“给我一个途径去了解你怎么想的,不好么?”
他语气温柔,声音低醇又磁性,安易几乎要沉溺于其中了,幸亏一咬牙就觉醒了。扔给他一个信你我就是傻逼的眼神,安易别开头,狠狠地“哼”了一声。
何岑臻于是笑得更欢了:“哎,不要不信啊,我在这件事上确实没滥用特权。”
安易逮住他的话就挑刺:“这件事没用,那什么事用了?”
满以为何岑臻要狡辩一下没有别的事啊你不要乱想之类的,谁知何岑臻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唔,就是刚刚想给你送特权战利品的。”
安易望着他,满眼的疑惑---什么战利品?
何岑臻笑了,打开车子的后座,说:“来,你看。”
安易往里面张望,只见后座上垒着四个纸箱,其中四个赫然写道:
“金庸全集”。
三联旧版,花城版,三联新版,甚至还有一个明河社出版的。安易目瞪口呆地望着,心血澎湃,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
是真的啊!安易幸福得几乎咆哮,回身望着何岑臻,双眼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真是……何岑臻哭笑不得,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扑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吻作为奖励,说一声“我真的好开心哦”吗?
叹一口气,何岑臻道:“来吧,上车,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安易终于期待而兴奋地坐上了自己的车,可惜为的不是他这个人。何岑臻想想有点好笑,他好像有点吃那些书的醋。
为什么其他的东西,不管是音乐,还是闻君易、薛步辞、柳韵细或者酒吧的人,甚至书籍碟子,想得到安易的喜欢和爱意就那么容易?为什么他想得到安易的注意,就那么难?
“啊!!”安易在后边翻翻捡捡,兴奋地大叫道,“《鉴证实录》!《天龙八部》!神雕!”
“对啊。”何岑臻说,“去他们公司的仓库找出来的,还找了几个演员签名。可惜见不到金庸先生。”
“老爷子岂是吾等凡人能见到的!”安易看着那些书籍和碟子,满心的欢喜。“我已经很满足了!做人要懂得满足于小幸福。”
何岑臻将车子停在楼下,帮他开了车门,伸手进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笑道:“没关系,有我在,你尽可以要大幸福。”
安易一愣,何岑臻的手已经离开,转到另一边开门抱出了纸箱,望着他笑道:“来,我做搬运工,你来开门。”
那一瞬间的触感好像是错觉。好像有点怀念,好像和大哥的感觉不大一样。安易心脏在加速,使劲强迫自己面无表情,下车也抱了一个箱子。
何岑臻见状犹豫片刻,还是道:“我来吧。”
“别看不起人。”安易冷哼,“我做体力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小安同学,”何岑臻提醒他,“我比你大十岁。”他接触家族事务的时候,安易还躲在薛落落背后要糖吃呢。
小……小安同学?!安易差点脚下一滑摔死,怒道:“不许这么叫我!”
“别说话,”何岑臻看着他耳朵尖上的红色,心花怒放,恨不得上去亲一口,脸上却还是温和地笑着。“抱着书爬楼呢,别轻视书籍,三十几本也很重的。”
安易回了他一个“哼”,心道老子今天就给你看看什么叫底层劳动人民,然后亲身验证了那句“三十几本也是很重的”。爬上五楼,安易累得说不出话来,到了门口就想把书一扔赖在地上。
可惜舍不得。那是金庸全集啊!安易默默地抱紧了箱子想流泪。
欢喜的。
何岑臻倒是面不改色,气息都没乱一下,看着他那样子就开始打坏主意,说:“钥匙在哪里?我来开门?”
说着就把箱子放下了要伸手去掏安易的裤袋。安易抱着纸箱靠在墙上动弹不得,不由得又惊又怒:“喂!何岑臻!”
何岑臻住了手,一脸惋惜的看着他将纸箱放下,掏出钥匙开门。
安易将鞋子踩掉,把箱子往地板上一放,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了。何岑臻笑着摇了摇头,将箱子放在玄关处,又把剩下的箱子都抱了上来,这才准备换鞋进门。看看安易还赖在沙发上,他也懒得问---或许也是抱着一点点侥幸的心理,他打开了鞋柜。
“别看了,你的拖鞋被我扔了。”安易闭着眼呈一个大字型赖在沙发上,“随便捡一双能穿的穿吧。要不你就不要穿了,就这么走吧。”
何岑臻心里有些难过,却真的随意捡了双换上,笑道:“小安同学,你卸磨杀驴啊,我帮你弄到了书,还帮你搬上来,你连杯茶都不给我喝?”
安易冷哼道:“何先生费尽心思,图谋不轨,要的哪是我那一杯茶呀?”
何岑臻走过去,俯身一手撑在安易的耳边,低声问道:“那么,安易先生,你愿意让何先生实现他的不轨吗?”
安易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何岑臻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张脸线条分明,浓眉斜飞,眼睛细长,好似一把锋利的刀。鼻梁挺直,嘴唇很薄,唇色很淡。这该是女孩子们说的,冷峻硬朗如大理石雕像一般的男子---所以,是不是他的心也是大理石?
安易的眼神水润而迷惑,呼吸一下一下与何岑臻的呼吸纠缠。离得这么近……何岑臻心中一动,低下头就想吻他的唇。
真的好想念他的味道,隔得太久了,那种美妙的滋味。
安易看他这闭上眼亲过来,心头一乱,急忙屈起膝盖在他腹部一顶,羞怒道:“何岑臻!”
何岑臻的动作蓦地顿住,望着他不说话,眼里的神色又渴望又受伤。
安易看得几乎心软,用力闭了闭眼,还是一把推开他。“你要的我不给,你给的……拿走吧。”
何岑臻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愿意给更多更多,只要你开心。我也可以慢慢地等,任你索取,用毕生的心血,换你一个回心转意。”
他说着一笑,也不等安易回答就站起来,问道:“书该放在哪里?”
安易在沙发上闭目许久,才轻声道:“卧室里有书架。”
何岑臻一愣,低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