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09】

『年轻的时候总是追求圆满,要花好月圆人长久。却不知道花易落,月难圆,花月都似前缘。神呀,我的那些愿望真是愚傻呀。』

安易看着那张英挺的笑脸,不知道心里该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恼火多一点,想来想去只能恨恨地哼一声,甩开那人自己走了。

“为什么生我的气啊?”何岑臻在后边追着,拉住了不给走。“怎么了?怪我给你惹事了?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一进门就看到你和人在打架,我还能在一边问清楚了原委再过去?我还能看着你吃拳头?”

“我没那么没用!”安易冷声道,“你当我这么多年白混的?”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为什么就有火气。或者也不是火气,就是心里有什么蠢蠢欲动,一个劲地滋滋滋往外冒,搅得他心里慌乱不安。可到底是什么呢?他还来不及深究、辨别、理清,他只能遵照心里最直接的想法说道:

“何岑臻,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何岑臻点头道:“你问吧。”

“你是直的还是弯的?”安易补充道,“我是说在遇到我之前。”

“这又有什么关系?”何岑臻微笑道,眼神温柔。“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安易脸上有一丝不自在,避了避他的眼神,皱眉道:“我不需要你回答现在,我问的是你过去,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也不要含糊。”

何岑臻笑了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安易又说道:“我这个人是很公平,既然问你,那么我也会坦白。我可以告诉你,我生来就是弯的,但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之前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过,不论男女。现在我问你这个问题,并不是介意你的过去,只是想叫你知道,你现在面对的这个人,是个男人。没有丰胸 肥臀,没有柔情似水小鸟依人,更不会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可以说我的脾气是十分的坏的,你看现在我就在乱发火。我承认我无论身高体力,各方面都比你弱,连气势也是,如果将来在一起,那时候我必定是下面那个。但是我极其讨厌被人当做女人看待,被人上不代表我是女人或者娘受。”

他扬起下巴,目光高傲而倔强地看着何岑臻。“我是男人,你明白否?”

“我没有将你当成女人。”何岑臻语气里有些叹息,更多的是宽容和情意。“我只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被欺负了,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他而已。这并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就算我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看到我喜欢的人要受伤了,我也会第一个冲上去,不管不顾。”

安易红了脸,别开头嘀咕道:“不要一口一个喜欢的人不行啊?听着怪不舒服的。”说完又转过头狠狠地说:“谈正事的时候,不许说甜言蜜语扰乱人心!对付商场敌人的那一招,对付女人的手段,不许拿来对付我!”

“好~”何岑臻温柔地应道,忽然上前抱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本来就是我喜欢的人,不管你脾气怎么样,性别是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说是抱,其实只是双手拢了一下一下安易的肩膀而已,不过一瞬间就放开。安易却能察觉出里面的暖意,心里的烦躁更是堆积,好像一百只猫仔在玩毛线团,乱糟糟的,没有一丝头绪,叫人恨不得拿大剪子快刀斩断乱麻一样将它们理清楚。

“何岑臻,”他望着何岑臻的眼睛,试图用一种正经严肃而不带忧伤的语气说道。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是否经历过同性恋人这种事,但是对我来说,感情是件很认真的、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将自己的感情轻易放出去,也不想对方轻慢地对待我。虽然我是同志,不可能跟自己所爱的人领结婚证,也不能在他生病住院动手术的时候作为家属签字,我与他维系关系的唯一红线就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我还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样轻率地游戏。如果一场感情只是为了一时的快-感,那不如不要开始,你明白?”

何岑臻只是看着他微笑,用一种深深的眷恋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看自己闹脾气的小猫或者孩子。那眼神仿佛就要上来抓住小猫仔到处乱抓的爪子,将猫仔抱在怀里温柔地顺毛一样,满是宠溺和无奈。

这宠溺和无奈叫安易更烦躁,他抓抓头发,将原本服帖的碎发揉得乱七八糟。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看起来更像是炸毛的猫,他只是深吸了一口,试图叫自己平静地说道:

“何岑臻,我给你时间,请你想清楚,是不是要以一辈子为前提和我在一起。如果不愿意,那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要玩你找别人玩去,我养自己还来不及呢,没空陪你们这些无聊人士玩无聊的感情游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够不够?只要一个星期之内你出现,那就表示你同意了,我们是要认认真真一辈子的。到时候你爱我三分,我便爱你半寸。”

“小易,我怎么会不认真?”何岑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转过身来,叹息道,“好吧,我知道表达心声的时候,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甚至越多的言语越是显得不真挚。那么,小易,你看我的眼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安易闻言心里一抖,在来酒吧的路上,他也才说过这句话,也才以这一点向小K证明。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他的眼。

何岑臻的眼睛轮廓修长而不显细,眸子的颜色幽黑深邃如黑夜里的万尺深海。表面的风平浪静,里头有洋流在缓缓流动---是暖流。有暖意融融的泛溢,有光在里面时闪时灭,温柔地眷恋地缱绻万分地说着喜欢,像是古诗词里脉脉的不变的情话一般。那暖流如此诱-惑,几乎就要将人卷入其中,安稳的沉眠了。

“不行,我不要现在的回答。”安易轻轻地挣开他的手,坚决地说。“我要你思考清楚,权衡利弊,不要你一时的头脑发热和感情冲动。这是个十分慎重的决定,特别是对于我而言。如果你是真的喜欢,那就请你好好地考虑清楚。就这样子,我回去了,等你一个星期。”

安易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了,不带一丝留恋,决绝非常。

四月末的夜,晚上八点多,偏南的城市,空气闷得叫人恨不得下一场倾盆大雨。安易脚步不停,也没有回头看,穿过或者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直到就要走过熟悉的街角时,才敢回头望了一眼后边。

那个男人还停在分别的地方,或许他原本是目送他走远的,只等那人走过街角,他才靠在街灯的柱子上,点燃了烟,仰头缓缓地吐出一口。青色的烟雾在昏黄的街灯下有种迷离而伤感的味道,或者靠在街灯上吸烟这个姿势本身就是忧郁而伤感的,安易无意识地抓了抓拳头,心里反复地质问自己。

太过分了吗?太狠心了吗?太矫情了吗?说话太坚决了吗?太不留后路了吗?太无理取闹了吗?应该安静地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吗?应该用更温和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吗?

安易好像坐在摇晃的公车里,心被摇得东倒西歪,一下子偏向自己,一下子偏向他。其实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好像还围绕在自己身上,心上也还残留着温度,那份温暖,即使现在是即将五月的微醺里,也能明显的感觉出来。

阿易,阿易,人生能有几回得到别人的喜欢和保护?为什么要这么冷硬?万一他就此退缩了呢?二十三年的岁月过去了才遇到的第一个,你就要这样将他推开吗?

我并不是要将他推开,我只是想更确定一点罢了。我也没有办法,你不知道吗?我不怕别的,我只怕最靠近的人给我的心捅一刀。

有些人能将感情收放自如,有些人却是一旦给了便如覆水般难收---覆水再收岂满杯!

安易不想承认,可是自己知道,因为从前的种种,他对待感情需要多么谨慎。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过去的岁月也没有多少快乐,更不期待未来多么美满幸福。我只是希望在在黑夜行走的日子里,群星之中,有一颗星指引我穿越黑暗的,叫我不再彷徨。为了报答它的守护和指引,我愿意将自己一生最真挚的爱情给它。为了找到他,我在群星里一颗颗的寻找,一遍又一遍,遇不到他,我便将自己的爱情守得好好的,谁也不给碰。

所以,现在,我要确认一下,我是要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