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仲夕实在不想这么想,因为宋府里现在的丫鬟和仆佣,时间最短的也已经在宋家待了五年以上了,实在不想怀疑他们中间有谁对宋家不忠,吃里扒外,然而小夕活生生的不见了,却是事实,而且这关系着他和晴儿的未来,非得把小夕平安找回才行!
他也知道今天所有人即便在外找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他就是不想放弃这微薄的希望,希望小夕真的只是自己淘气,趁着府里忙乱,跑出了府,然后迷路回不来了!他真希望是如此!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了,宋仲夕此刻考虑的最多的是,明天晴儿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何种模样,依她对小夕疼到心坎上的情形来看,这样的消息无疑是滔天巨浪啊,若小夕能安然找回便罢,如找不回或者有个万一的话,不用想,他也知道晴儿会崩溃的!
时间便在这一分一毫的煎熬中流逝了,不管宋仲夕再怎么不愿,天还是亮了,以廖伯为首,身后陆续回来的小厮和丫鬟都低垂着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疲惫和沮丧,却还是各自安静的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因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廖伯湿润了眼睛,“少爷,找了一夜,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连青楼小馆都有去打听可有新卖去孩子,实在是没有,小少爷要么已经被带出了城,要么便是被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而我我们不知道,临安城实在太大了,要藏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实在太容易了,少爷,小姐那里怕是瞒不住了,还是早点说了吧,越晚越不好!”
“廖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找了一晚上你也该累了!对了,再加雇些人手出去找,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不能放弃!”宋仲夕平静的点了点头后,又郁郁的交代了一声。廖伯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退了出去,可怜的大少爷,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快乐消停的日子,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办才好呢?
宋仲夕捏了捏眉心的,晴儿再有一个时辰便要醒了,小秋那里怕也是瞒不下去了,不如去跟她说了吧,刚打开书房的门,却见北方回来的几个管事和帐房陈先生,联袂急切的往这里走来。
“出了什么事?”宋仲夕低沉着声音问道,心里又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大事会让他们一早就出现在自己书房门口?
“广州那边今早刚刚传来消息,有一艘海上大货船在装满货物,驶出港口不到十里,便沉了,船上的人被救起了,只是满船的货物都浸了水,全部报废了!而那艘船正是上个月才由我们宋家卖出,这次是第一次航行!”陈请涛尽可能的用平静的语气,把他的急忙赶来的原因解释了一遍。
宋仲夕睁大了眼睛,简直像是在听神话一般,“这怎么可能?”
“的确不可能!我们宋家多少年来都挤身于一流的造船作坊,每年卖出的大小船只最少有上百艘,从无出现过第一次航行便沉掉先例!”
封于煌--宋家位于北三省的总管事,斩钉截铁的道,俊逸沉稳的脸上满是自信,他不但是宋家在北方的第一把手,更是一流的造船工艺师,经由他手里设计监督造出的船,很多都远销到海外的一些国家,所以对于自家作坊里出厂的海船质量,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别说第一次出航就沉,就算是航行个十年八年,它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那你们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宋仲夕又坐回之前的椅子,示意他们进来再说!
陈清涛最后一个入内,把门关上,众人坐定之后,依旧是封于煌道,“上个月澉浦港的大船失踪事件,以及这一次的海船沉船事件,我觉得内情都不简单,像是有人专门针对我们宋家,才搞出这一
系列的事情出来。”
“现在买主要求我们宋家给十倍于船价的赔偿!”陈清涛是管帐的,他最关心的便是帐目上的问题。
“十倍于船价的赔偿,这是怎么回事?”宋仲夕挑了挑眉道,按照普遍的惯例,即便证实出事的船只,确实是由于卖家的质量问题造成买家损失的,最多也是两倍于船价的赔偿,另外原价赔偿货主的损失而已,这十倍的赔偿显然是根本不可能事情!何况如今还未证实这艘船是他们宋家的原因,就更谈不上现在就给付损失了!
陈清涛却低着眉头淡淡的道,“现在这艘船,刘先生已经亲自赶了过去,正在组织工人打捞,若一旦鉴定出来这艘船确实是由于我们的原因的话,按照合约,我们的确需赔偿对方十倍于船价的损失!”
宋仲夕知道他口里的刘先生,正是宋家在南方的总管事刘玉寒,一个精明干练且铁面无私到极点的男子,由他出面去处理这件事,他自然放心的很,“陈先生,所谓的合约是怎么回事,请你讲讲清楚!”
“这艘船是去年年末时委托我们宋家造的,当时接待买方的正是我们宋家广州造船坊的坊主于波,因为买主很大方,当时便给付了全部的船价不说,还另加付了船价的一成,作为工人的辛苦费,买方对此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能四月初的时候便拿到船。”陈清涛详细的解说道,“按照客人订做的这艘船的规模来看,一般新造需要至少一年以上的时间,然而于波急于做成这桩生意,便打算把大少爷今年准备卖去南洋的那艘,已经造了一大半的货船先日夜赶工,卖给这个买家,如此一来的话,四月初交货自然是能办的到的,双方立合约的时候,买家却提出,若不能及时交货或者船有质量问题的话,需十倍于船价赔偿,于波对于自己能及时交付自然是信心十足,大意的认为无论是几倍赔偿都不过是一句空话,所以便有了如今样的合约!”
宋仲夕越听也越加没了表情,不怒不寒的反而让几人感到有些发怵,“买方是谁?”
“合约上写是,宁波商人傅海云,其他的已经派人在查了,不日便有消息会传来!”陈清涛连忙回答道。
宋仲夕轻轻的合上眼睑,还真是屋漏偏缝连夜雨啊,小夕的下落还没有着落呢,此刻竟然又冒出一个沉船事件出来,此刻看来,那个合约显然是个套子,来人早就打算好了要找宋家的茬子了,而于波也是宋家的老人了,精明自是不用说,否则也不会把广州那么大的造船坊交给他打理,这样的人竟然会如此轻易的便着了别人的道,可见这个傅海云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了,到底是谁要跟他宋家过不去?
“于煌,你有什么想法?”宋仲夕又揉了揉眉心,轻声问道。
“大少爷,于煌认为--”封于煌刚开了个头,书房的门便被大力的推开,紫晴手里握着一把小巧许多的算盘站在了门口,形容焦急的对着宋仲夕便道,“小夕呢?”
“晴儿--”宋仲夕几乎立即站了起来,几步便到了她面前。
紫晴看着他,眼里已有泪水在打转,依旧高举着手里小巧的白木小算盘,那正是小夕的小算盘,自从紫晴教了他用算盘后,有事没事,这只算盘几乎是不离手的,她因为一天见不到小夕,有些想念,虽知他不在府里,还是忍不住到他房里去看看,结果却让她看到了这把小算盘,小夕不可能不带算盘便跟着陈清涛回家的,再问小秋,只是哭而已,一路过来,连廖管家也轻轻的别过了头,她心里的恐惧越来越甚,小夕一定出事了!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来找宋仲夕,她需要他亲口告诉她小夕没事,但是看到宋仲夕愧疚痛苦的面容,
她立即感觉天旋地转一般,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手里的算盘无意识中落了地,人也立即软倒下去,宋仲夕一把抱住她,“晴儿,你别这样,我已经派人在找了,一定会找到小夕的,晴儿!”
“少爷,快抱小姐进来坐着!”陈清涛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紫晴一个劲的问小夕,而大少爷又说在派人找,便已猜到那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不见了,不由也担心万分。
宋仲夕连忙抱起紫晴把她轻放到之前他坐的椅子上,轻轻的摇晃她的身子,“晴儿,晴儿!”
“宋仲夕,宋仲夕,我的小夕不见了!”紫晴好半天才看见宋仲夕在叫她,混沌的脑子又想起了小夕不见的事情,连忙揪紧了宋仲夕的衣袖,慌乱的道。
“晴儿!”宋仲夕心疼的看着晴儿俨然已经有些大受刺激的模样,用力的纳她进怀里,细细的抚摸她的背,“晴儿,别这样,你冷静点!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平安的把小夕带回来,带回你身边的,你要振作一些!你要是垮了,小夕回来看到娘亲这样,他会哭的!”
紫晴呆呆的听着他温厚的声音,他说的所有的她都听的到,她也知道要冷静,可是她的身体根本不受她控制,一个劲的颤抖,小夕对她有多重要,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她怎么可以没有小夕呢?
他是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张脸,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闪动着泪花,带着哭音的颤抖叫她娘,把她从对人生挫败失望的境地里拉回了人间,是他让她知道,她原来可以做个好母亲,他笑着给她擦汗,满口大吃她做的形状不佳的芙蓉糕,他挡在她面前勇敢的对着伍若云,他紧紧的攀在她的脖子上,对她说,‘娘,小夕与娘一起,不怕火,不怕水!’,甚至昨天早上他还一蹦一跳的跑来说,‘娘,你看我的香囊,漂亮!香香的!给娘好不好?’,所有的一切,不过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不见了呢?
泪水大滴的滑落,颗颗灼痛了宋仲夕的心,他怎么会不知道小夕对晴儿有多重要,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想隐瞒她,便是怕见到她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在晴儿的心里,若要排先后顺序,小夕一定是排在他前面的,他不嫉妒,因为他也疼爱小夕,小夕不见了,他的伤心不比她少,只是他是个男人,应该坚强的保护他爱的人,不管如何,哪怕是穷尽一切,他也会找到小夕的,否则他和晴儿的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幸福可言了!
“晴儿,我会找到小夕的,相信我!好吗?”宋仲夕抱着她,坚定的道,“不管是谁,我都要他为此付出代价!晴儿,你给我点时间!”
“宋仲夕,我相信你!我只有你了,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求你了!一定要找到夕儿,否则我会活不下去的!”紫晴用力的揪紧他,没了小夕,她什么都不是了,心口处像被人挖去了一块,空洞的让她整个身体都发凉,只要能把小夕还给她,她情愿再度失声,哪怕再断掉一只腿,她也愿意。
“晴儿,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痛了!”宋仲夕轻轻的拉开她揪紧自己的手,温柔的替她拭泪,“只想看你笑,不想看你哭,是我不好,忙着管生意上的事,忽略了你和小夕,等这次找回小夕,你就嫁给我,我们一起乘船出海,去别的国家玩一圈好吗?”
“恩!”紫晴用力的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哭了!晴儿,我抱你回房去,好好睡一觉,也许天黑的时候,我就把夕儿带回你身边了,好吗?”宋仲夕轻轻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再度拦腰抱起了她,紫晴依在他的怀里,泪水湿透了他整个胸前。
天黑吗?她会等的,多久她都等!只要小夕能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