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儿……”客房里空无一人,槐儿也是踪影全无?我不由得呼唤出声。
房门外有人恭敬道:“请夫人小憩,槐儿姑娘即刻便会回来。”
我闻言略微安心,听起来是西名山隶仆的声音?我梳洗了一下,让自己清醒些!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房门被人推开,我回身看去,只见槐儿跨入门槛,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我不解的看她,槐儿忙道:“夫人,您醒啦?”
“槐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槐儿嘻嘻一笑:“快辰时了吧!夫人,您饿不饿?”
“辰时?这么晚了!”我怔愣着,昨日这个时候,我们都已经在来云州的路上了!难道昭牧,今天不准备回西名山吗?
“昭牧,七王爷有来找过我吗?”我昨夜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槐儿点了点头:“有啊,他寅时就来过了……”
“寅时?”凌晨三四点吧?我心下惊奇着,我是听着昭牧的箫声入睡的,那他到底有没有睡觉?“怎么……那么早?”
“对啊,因为他要赶路嘛!”槐儿点头道。
“赶路?”我更加惊奇。
“嗯,寅时的时候,洛爷和鬼岭暗人便到了这客栈……然后,那七王爷便来看您了!”
“洛天和鬼岭暗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你不叫醒我?”我隐约不安起来。
槐儿有些无奈道:“夫人,是七王爷不让惊醒您的……而且洛爷也是这个意思。”
“七王爷?他……现在在哪里?”
槐儿小心翼翼道:“已经……走了!”
我心中一颤,走了?恍然如梦……
“夫人?”槐儿轻轻唤我:“洛爷,在外面静候您。”
我收回涣散的意识,眨了眨眼眸,昭牧……昨夜你是为我奏箫曲吗?昨夜你就已经决定了离开吗?你早知道鬼岭势力会到来吗?
“西名山的隶仆,是不是还没全走?”
槐儿一愣,点了点头:“那七王爷留了一部分人,说是要等夫人见了冥尊主,那些人才可回西名山……”
我心中颤动,想起昨日昭牧的凤目沉洇,想起昭牧饱含莫名情愫的眸光……他这样不告而别,可是和明爷有关?明爷,后来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呢?
是否,我只看到了他一贯的恬淡,而很多东西都被我忽略了……为什么,心里如此难受?
直至洛天对我恭敬行礼,我才回过神来,洛天上前一步道:“洛天携鬼岭暗人迎接夫人,鬼爷亲临西城关,古道西口也已安置妥当,恭候夫人驾临。”
“古道西口?”沧奚当日便说过,要让人送我去古道西口,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那是黯冥宫的势力范围!
洛天点头道:“古道西口离此约莫半日脚程,介于西名山和云州之间,离西城关亦是不远……这几日,各国处于退兵期,边关尚不是很安定,所以鬼爷亲至西城关。”
“古道西口,现在还是黯冥宫势力驻扎吗?”
“是的!鬼爷不久前,约见过尊主和北真国大祭司。”洛天恭敬道。
“狐狸……为何?”我难掩惊异。
洛天垂目道:“属下从云来国赶回鬼岭时,恰闻夫人身陷险境,当时鬼爷担忧夫人安危,便亲自约见尊主……其中详情属下并不清楚,不过尊主心中定然也是挂念夫人的,属下今日前来,便是奉命接夫人去和尊主相聚。”
“奉命?你奉谁的命?”
洛天宽慰道:“鬼爷约见尊主,原以为尊主会拒绝,却不知尊主早有找寻夫人之意……夫人与尊主伉俪情深,属下唯夫人和尊主之命是从!此刻,尊主便在古道西口相候。”
相候?我压抑着心底的颤动:“那狐狸……见北真大祭司做什么?”
“边关虽和犹乱,鬼爷出鬼岭,一为夫人,二为西城关!至于鬼爷见大祭司的缘由,夫人他日亲问鬼爷便会知晓,属下一时不敢妄语。”
我知道洛天素来谨慎,狐狸也从不做无谓之事!“你们早知道七王爷会带我来此吗?”
“回夫人,属下等人原本等候夫人于西名山脚下,昨夜收到空名先生的函件,才知晓夫人已经由东昭国七王爷带出了西名山,所以来此迎接夫人的!”
我一怔,昭牧在外都是七王爷身份的……“他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洛天点了点头:“天未明,属下等人便赶至此地!那七王爷临走说,古道西口虽然不远,怕是路途难测,便留下了数名部属,以护夫人安然……”
我默默听完洛天的话,却没有一丝一毫是昭牧对我说的话,直至洛天退出门外,我也是不知所依,只觉得太突然,又好像太过正常!昭牧的出现和离去,总是如此似水无痕,一如当年他离开我,去西漠一般!
当年,当年……当年他还留下了一支箫给我!我忙回头,槐儿被我吓了一跳:“夫人?”
“昭牧……是进房里来看我的吗?”我忙道。
槐儿点头:“是啊,他就站在床前看您……我原以为他会在这里呆很久,便退到了门外!可是,没过一会儿,他便出来了……”
我忙走向床榻,槐儿不知所以的跟着我,我只立足榻前,便看到了我心中所想……那依然是紫檀箫,我将它握入手中,却难掩颤动!因为这箫身,赫然雕刻着日月晨夕,朵朵桃花……
洞箫拿起,一封丝笺随之掉落……俯身捡起,慢慢展开,隽秀如风的字迹,想必只有他那样恬淡的人才有吧!
桃花:
浮曦步晨, 悬月环素, 朝朝暮暮总相循!
晚霞漫天,落日披彩,年年岁岁惹沉醉!
不是,牧的执,牧的迷……不及那人的生死相系。
而是,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才敢默默看着别人做他的新娘?
情深无解,自是难忘,若能回头,解嫁东风。
牧说过,永远不需要桃花说谢……今日一别,天涯各自安好。
听不到槐儿的叫唤,唯有水雾弥漫我的眼眸,昭牧……天涯各自安好吗?耳边似有昨夜的洞箫声飘扬着,我终于体会到昭牧的话,这曲子多了离别的愁绪……。
“夫人,到了!”洛天的声音在车外恭敬道。
槐儿撩开车帘,清风吹进马车,我白纱浮动的迈下车驾,不及环视,便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黯冥宫的冥人!
冷然一贯的淡漠,冷清一贯的静默,还有一些面生面熟的冥人……还没见到他的身影,我已开始无来由的紧张了!
故人的声音道:“夫人,请随属下入内歇息吧。”
我顺着冷然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大宅,颇有点城堡的意味?似乎年数颇久,透露着远古的奢雅!能让冥无戈入住的,不知这又是哪里的地主了!
身后有洛天的声音道:“诸位远道相送,洛某感激不尽,就此请回吧!”
我知道洛天是在对西名山的隶仆们说话,也知道洛天等人对昭牧的部属有着戒备!只听为首隶仆道:“承蒙先生嘱托,岁姑娘需得见到冥尊主,我等才可退离。”
洛天微顿,随即道:“既然如此,尊主在堡内相候,诸位侠士便随我家夫人入内吧!”
“那就不必了!想来冥尊主,当是应承过我家先生的……夫人到了,为何不见尊主亲自相迎?”那隶仆很是理所当然道。
我原以为这是礼貌上的客套,此刻听来觉得有些怪异,透过面纱,回眸细看隶仆和洛天,只见洛天面色微怔,隶仆却是一脸沉静?
我尚自有些怔愣,周遭气氛也有些紧张?忽听身后冥人整齐划一,口称‘尊主’的声音传来!
我心下一紧,只觉得有些窒息之感!尚未听到声音,腰间一紧,一缕熟悉而无名的清香让我有些颤栗起来!
他单手搂住我腰际的动作,如此自然,又让我恍如隔世!淡漠的声音,如上好的丝绸滑过,却是对这西名山隶仆说道:“本尊不过晚迎夫人,诸位西名山隶士多虑了!”
我终是侧首,看向这无咫尺之距的人,烟玉银丝衬着他的墨发,飘垂于腰际,与他的云裳衣袂飘然若仙!他颜如舜华,风骨如月,阳光在这如天人般的男子身前,都似黯然一些!
隔着面纱,我却感觉他已经透过了面纱,将我看入眼底,只是他的眼眸沉淀了世情……
西名山的隶仆们见状,沉静道:“既然见到了冥尊主,那我等就回去复命了,告辞!”
冥无戈尤物移人的点头,直至隶仆们策马扬鞭而去!我身边霎时静默了起来……
他松开了我的腰际,似乎方才亲昵揽住我,只是演戏给别人看一般?这座大宅前,周遭满是伫立的冥人,我正欲开口,只见他已经转身朝内走去,槐儿紧跟着我,我更是跟着他的脚步走进去。
直至入了这幽静雅致的庭园,冥无戈才回身,他看了我一眼,却是淡漠道:“冷然,客房可有安置好?”
只见冷然应声称是,冥无戈随之道:“那就请夫人入住吧。”
他为什么这样的声音,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个不速之客?洛天不是说,冥无戈等候我多时了吗?那他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吗?为什么,还有这样的问话?
在他转身欲再次离去的时候,我终是着急出声道:“冥无戈……”
他那样沉静的回眸,让我的心跳似是停住了一般,却又疯狂的跳动了起来!看着他幽深如夜的墨瞳,带着陌生的看我,却早已不复温情!
我意识到面纱尚在,慌忙取了下来,这一刻我看他的容颜,无比清晰……可这一瞬间,他与我犹如舍身崖时的初见,甚至更加陌生!心一点一滴的掉落谷底,我让自己看进他的眼眸:“我想和你单独相处,可以吗?”
他如天人般的飘忽一笑,我正觉得心中一暖,却听他淡道:“本尊还要处置一些事,待会儿芙韵……”
“那等你处置完,等芙韵公主可以放你的时候……”我心中酸涩,是啊!我来了,他是要去安抚一下芙韵公主的吧?为什么,我觉得我像横插一脚的第三者?
一直以为自己在争取,却原来昭牧比我自己还看得清?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才敢默默看着别人做他的新娘?坚强吗,为何我想落泪?
我眼眶氤氲,隔着泪光,看到冥无戈绝代的容颜,泛起淡淡莞尔,他慢慢朝我走近,夜眸凝绞着我的脸庞,却是对冷然道:“冷然,请桃花夫人先去休憩。”
说完,他已经驻足在我身前,我心跳有些紊乱,不知道他在看我什么?他此刻的容颜,有着不似真切的俊逸,洋溢着不染凡尘的空灵,却慢慢俯首在我耳际道:“今夜,自会来找你。”
我心跳霎时乱了起来,等我呆呆的抬眸,他的身影已然离去……冷然恭敬请我时,我脚步无意识颤了一下,槐儿忙贴近我道:“夫人,怎么了?他说什么?”
我愣愣的回神,只觉得脸颊烫热了起来!为什么?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对了,是他没那么冰冷了吗?不对,他对西名山的隶仆,甚至冷然,也是一贯的淡漠……那如果他真不认识我了,也不会对我微笑才是?
微笑?可为什么他如今的浅笑,让我那么捉摸不透呢?我回眸看向冷然:“你还认识我吗?”
冷然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问他话,一贯的淡然道:“属下见过的桃花夫人,不是您这样的容貌。”
我想起我容貌是不一样了!“冷然,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秋水情庄吧!第二次见你,是在喜相逢客栈!第三次见你,是在前往南音国的船上……你记得吗?”
“夫人的易容之术,冠绝世间……属下愚昧,请夫人见谅!”
又被人推到易容术上去了!我这幸亏是在古代了,若是现世,我就是个奇迹!“冷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是!”
“冥无戈……他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冷然似是料到我会问,再度平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