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清新无比的空气,看着流水潺潺,我独自享受着这一刻的寂静……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我仍是置身梦中一般!那挣扎的痛,那惊骇的恐惧,以及那沿袭到心底的碎裂……一心散呢?
曾经,那妖孽般的男人说‘……苟合的男人,轻则内力重创,重则心脉尽断而死!’而我,这些年一直因这‘艾滋’一样的毒,不敢面对无戈爱的欲念?
上天,你在我和开玩笑吗?前夜,我为一个强暴我的男人而担忧……我陷入痛苦的深渊,却是怕他因‘折磨’我而出事?待我晕厥后转醒,却被人告知他正好好的在彼岸宇练功?
还是龙浪,你在和我开玩笑?说什么大祭司在祭族先辈的基础上再次研制的,我不会有事……敢问这个时空可有愚人节?
昨日转醒,我才从槐儿口中得知,我八月十五和风情赏月后,次日便莫名其妙的昏睡一日!未及清醒,便有了十六子夜的那一切……那无止尽折磨后,我到如今无法闭眸安睡!脑海,肌肤……满是那夜的记忆!
陌生的曲调,在我身后悠扬吹奏着,我倏然回眸……如烟软袍的美人,侧坐在溪流上游的石墩,樱唇上一片如碧玉的绿叶,缓缓吹奏着我不曾听过的异曲?
风情此刻吹奏的曲调,少了湮月阵的煞气,多了些优柔缠绵,似乎情人间的低喃,又似沉思的叹息……而我,心中汹涌着情绪,面上极其平静,自看他的一刻开始,便未曾移开目光。
终于,他手微微一松,手中的绿叶落入萦回蜿蜒的溪流,顺流而下,从我身旁漂流而去……他衣袂轻飘,轻轻驻足我身旁,眸光有着不似真切的柔情?
我看着看着,不禁自嘲一笑:“你早就知道……”
风情容颜没有任何不安,也没有任何歉疚,却是淡淡道:“八月十五夜,我不知……只是,不想你去寻找地宫,沉醉……也未尝不好。”
“为了不让我乱走……你就对我下药?风情,后来的事……你也蓄意了吧?”我幡然醒悟,却是悲戚道。
他淡然凝看我:“就算无戈入魔,你也得陪着……别无他法。”
这些日子,碧水一直说风情在陪他练功,我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无人可解……“什么入魔?”
难道是一心散?我有些骇然起来,想到那夜他从始至终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眼里除了陌生就是邪魅的欲念,只是,一直不断的要我……心跳骤然加快,我忙将视线垂向溪流。
只听风情飘渺的声音道:“夫人不是问过风情,龙浪为何而来吗?”
我面上的烫热未减,闻言却是心跳微顿,他现在愿意和我说了?只听风情继续道:“无戈在练龙吟诀时,便曾因你的昭山之祭而差点功亏一篑;之后多方练功疗伤,终是痊愈了些……未曾想,又因为桃花夫人你,无戈与牧交手湮月阵,却遭遇花吟王爷暗袭。”
我没有转身,只是无神的看着溪流,只听风情浅笑一声道:“无戈这一番重创,牵动了旧伤……只是,早在云来和契时,便与龙浪有过约定,今年中秋同去苍生塔……”
风情声音浅淡,却是忽然止住话语;我早已怔愕不已!他和龙浪的约定,是在云来和契时?龙浪的盟友不是明昭玄吗?他的盟友不是沧奚吗?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还是,一直都是我后知后觉?
明昭玄的移祸江东,龙浪的暗渡陈仓,冥无戈的李代桃僵,以及权谋者那种种瞒天过海的算计……我心下一阵寒冷:老天,谁算计了谁,谁又利用了谁?
我声音不自禁的颤抖:“这和我居住船舫有何关联……龙浪,又为什么走了?”
“想必桃花夫人对这北真国主更为了解……依照龙浪的性子,他能远渡重洋而来,自然是有值得他索取的东西。”
风情话落,我心里一震:索取?无来由的不安,却是可笑道:“风情,你为何不说交易呢?原来,如今的冥无戈为了野心……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还是,不止一心散是假的,连情蛊也是骗人的?”
我眸光冰冷的看他,风情容颜有着镜湖般的平静:“你误会了,无戈从没想过拿你去和龙浪交易……龙浪,也不会只为了一个女人,而这等涉险!”
我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慢慢敛了情绪:“那又何必让我居于海上,何必引我弹琴奏曲?”
风情轻轻叹息一声:“夫人也说了,无戈只是让你居于海上,并非是将你送到龙浪的船上……无戈自是防着他的。”
“防着?”我觉得可笑:“那么风老板可知晓,龙浪可以夜探船舫?”
风情点了点头:“以龙浪的武功可以做到,但是他无法带走你……凌空踏水,已是极致。”
我微仰了脸庞,心一阵冰冷:为这一切的设计,为这一切的心计……叹服,却为自己而悲哀!那么,我是那天平中间的横尺吗?
“大费周章的将我放到船上,只为龙浪解闷不成?风老板要说,不如痛痛快快的说清楚!”我冷冷的看他。
风情看了我一会儿,才慢慢道:“结盟时,龙浪便要求以你为人质……他自称,以帝王之身亲至,担负着太多险素。”
我心底冷笑:可见不是冥无戈不让他上岸,是龙浪自己怕别人算计了?那么龙浪要我做人质,也是冥无戈决定将我放在海中央的了,这样两方都少些风险?这算什么……
“原来如此!难怪冥无戈提前一月离开南音国,好一番算计?风情,当日你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他为我倾尽所有!说什么他为我沦落至此?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可笑吗?”我心伤的看他:“更是你,你设计让昭牧入阵……为什么你心里只有黯冥宫,只有冥无戈,为什么你不顾昭牧?”
我含恨看这始终宁静的人……这一刻,我真的很讨厌他!无奈又惨然的一笑:“你不说了吗?那好,我替你们说!龙浪想要我……你们就将计就计,将我控制在范围内!一个再厉害的高手,经过这样内力消耗,总是躲不过冥人的眼睛……是不是这样?你们又从中得到什么启发?是不是发现那个妖孽男人,对虏获岁桃花很有兴趣?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值得更好的利用?一次又一次……你们竟然循环利用?”
我心气起伏,恼怒已极!风情眸光慢慢幽深,却又慢慢清宁下来:“桃花夫人,你可以怨恨风情,但你身子虚弱,莫要太过动气……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身子虚弱?他的话,让我失神了一下,竟是怔怔无语……我微闭了眼眸,深深呼吸:“如此好心?不知风老板又想怎样?”
我没听到风情出声,复又睁开眼眸,只见他已经背转了身,却是适时道:“传说中,通往苍生塔的门在黯冥地宫;龙吟的封禁,只有炼成七生诀和龙吟诀的人才可解……”
封禁?我脑海白色繁花荡漾,那被称为战神的男人说‘世尊决议给你父亲加上封禁……一旦入了苍生塔,凡人,没那么容易拿到它!’难道那是真有其事?我当日为何会有那样的梦境?可是预示着什么?
“千百年来,无人可以做到,也无人可以验证这个传说!主公雄才伟略,终是让龙浪和无戈达成了约定……”风情微微停顿,叹息道:“然而龙浪食言,时值中秋月圆,却消失无踪……无戈只能孤身犯险。”
他的名字,牵连险境……我还是无来由的心颤,我屏息了起来,只看着风情的背影,只听他轻轻道:“十五月圆,无戈在苍生塔遭遇了怎样的艰险,我也不知……情蛊,是他为了和你生死相系而为;可是情蛊,还有一个避无可避的本性……”
风情止住声音,我却隐隐不安,心中如此纠结!果然,他叹息一笑:“生死相许,情痴儿女,只影之所以不能独活,只因情深难解……桃花夫人,无戈子夜归来心脉紊乱,他已经牵制不了情蛊的本性……不能凝神疗伤,又无法缓解欲念……他只会入魔而死!或许你认为如今的无戈对你无情无爱,而你也会对他心生戒备,可你又是否知晓……他每次和你独处,都要用内力镇压情念?他对你,终究是不一样的……不管是曾经的他,还是如今的冥无戈。”
心一阵一阵的打颤,我眼泪已经滑落下来,无力的捂住自己的唇,却是悲伤不已!风欲念举步离去,我忍痛道:“他现在……怎样了?”
风情脚步微顿,依然没有回头:“今早才稳住了心脉……怕是需要些时日。”
我浑身有着一丝颤抖,深吸口气艰难道:“一心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身上的一心散……”
风情轻轻叹息道:“龙浪给你种下的‘一心散’,是经由主公之手……主公当年与无戈关系不深,怕无戈一意孤行,更怕你的接近会伤及无戈……所以你身上的一心散,对无戈无碍。”
这一刻,我呆怔半响!他说什么……我身上的一心散,对冥无戈根本没有影响?那么,我这几日的猜想都是真的……这是乌龙?我这些年的逃避都是枉然的?那些囫囵险境都是我自找的?心伤和心悸的感觉,似乎渗入了我的血液,又再次的回笼反噬?我想笑又想哭:这是一个怎样的笑话?
我轻笑出声,却是眼泪滑落:“明爷厌恶我,所以故意让无戈震慑‘一心散’……是不是这样?后来因为无戈的情蛊相系,他杀不了我,便让我重回无戈身旁……说什么日后给我解药?他明知情蛊的本性,却放心我在无戈身旁……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后顾之忧的,是不是?”
风情没有说话,却似默认了!难怪如今的冥无戈,总是无所顾忌的对我上下其手……我还不解,为何他不忌讳一心散,却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忌讳!原来可笑的一直是我,一直是那爱我至深的无戈……我们,就像被捉弄的木偶!
风情长叹一声:“主公确实在为你研制解药……”
“解药?”我打断风情的叹息:“不要再耍我了好不好?风情,你的主公雄才伟略,你的主公是天下奇才……可是,我只是个弱女子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样相逼?我们只想在一起……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我有什么错?无戈,他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他忘记我……为什么要他变成这样?”
我痛苦的喊出声,眼眸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风情慢慢回身,却是温柔的看我:“日后,你便会知晓这解药的重要了……好好歇息吧。”
风情终是离开了笼烟筑,待我清醒时,我竟分不清他是为谁而来,为我,为冥无戈,还是为明爷?他好像替我解开了很多谜团,又好像让我陷入了一阵阵的天人交战中……
……
躺靠在卧榻上,我半眯着眼眸,正好看到槐儿手提一件缎衣,撩开流苏帐幔进来,但听她小声对一旁的碧水道:“夫人醒过没?”
碧水做了个噤声动作,槐儿又朝我看来,却见她微笑道:“夫人,你醒啦?”
我坐起身,看一眼窗外斜阳:“压根就没睡着过……我小憩一会儿,你就问了碧水三遍。说吧,是不是有事?”
槐儿忙来到我身旁,将手上的缎衣给我穿上,边轻声道:“这都入秋了,您在这里躺着……会着凉的嘛!”
槐儿一边给我整理衣衫,一边轻轻抚过我的青丝,将我这长及膝盖的辫子放到肩头,我伸手接过,心下已经泛起一丝暖意,对她笑了笑:“就为这事?”
槐儿不满道:“槐儿好意,夫人还道人家有所求不成?瞧您整日无精打采的……让碧水给您梳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