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夜晚如此寂静,头脑中不断闪现着各种人的身影,从我身边走过的一些陌生人,我讨厌陌生人,曾经害怕与人相处,害怕各种关系而使自己很孤单,我忽然发现我如此害怕寂寞,害怕一个人独处,我跟母亲向来没什么交谈,她总是很忙,家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并不想回来,只是,我无处可去,我想到了花蕾。
这段时间没有一次跟花蕾单独出来过,我很想与她有进一步的交流,我如此喜爱一个女人,或许是第一次,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她在夕阳下随风飘舞的长发,明亮的双眸,线条优美的鼻子。但是我从未仔细观察过她, 比如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许我会喜欢上她,但现在,我只是想她,想念她弹奏叹息的身影,和她的身体。
明天一天我都要和她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对生命和流逝有一种忧虑,我做过恐怖的梦。记得有一条比较神秘的科学报告说,经常做末日场景之梦的人,生命可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也许不久就会死,死,我现在忽然担心了起来,从来我都没有这种感觉,需要一个女人,想躺在她的怀里,想触摸她的身体,每一个部位,美好的线条。
我几乎一夜未眠。
我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等她一出现,我就抱住她,可是很快我否决了这种想法,她还不了解我。终于,在我冥思的时候,她出现在我的身边。
上室内音乐理论课的时候,我附耳过去,问花蕾:“知道拉威尔吗?”
“法国的那个莫里斯拉威尔吧”。
”搞音乐的莫里斯-拉威尔。“
”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曲子"
我能拥抱一下你吗?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
“刚才的动作,你想拥抱我吗”。
“或许”。
她将手放在我嘴边,抿住我的嘴。
“不行哦”。她腼腆地笑着这样说。
多余的警告。
“他的一首曲子叫献给死去公主的帕凡舞曲。你可以去听听。对你没什么坏处。对了,我这里有walknan,干脆你现在欣赏吧,完了告诉我感受。“
“可现在是上课哦,下午放学的话,我在教室等你,咱们可以晚一些回家。”
“我只是想做一点别人不会做的事情,上课的时候接吻,也许这样更浪漫,不是说面对爱情就要拿出像火一样的热情吗”、
“太过灼热的火苗会刺痛你我的啊”她用双收交叠放在胸前,蹙起眉来的样子格外可爱。
“不过我愿意听你讲一讲帕凡舞曲。”
“嗯,我是想说拉威尔这首唯美舒缓的《献给死去公主的帕凡舞曲》创作灵感来自卢浮宫里面一幅公主肖像画,另一说则是源于西班牙教会的葬礼习俗,在下葬死者前,在祭坛灵柩前,庄重地跳一次孔雀舞,这首典雅却飘着淡淡忧伤的乐曲不仅深受世人欢迎,而且深得我心。我最喜欢的就是用钢琴独奏出来的版本。缓慢,哀伤,绝望。你听,开头那几个空灵的音符,多么美……。”
“你会什么乐器呢?"
“大提琴一直在练习,但是水平不是很高,勉强可以拉一拉巴赫的几首曲子和德沃夏克的几首而已,不过平时我自己拉一拉练习曲就行了,你知道,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弦乐是所有乐器中入门最难的。“
“你的气质拉大提琴格外合适”。她眨着明亮的眼睛,眼里投出单纯善良的光芒。
“霍雷肖,天地之间的很多事情,是你的睿智所无法想象的。“
“你可以多投入一些时间在你的琴艺上,我已经能想象到你拉大提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好看”
“那是因为你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女孩子本身心思已经足够细腻了,我们都会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音乐,触及你心灵的"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为我们演奏一曲呢?”
“抛头露面这种事我做不到”。
“为我一个人演奏呢”?
“除非你是我的妻子”。
“啊”。她好像没反应过来。
“不,我是说会有机会的。”
“既然会拉大提琴,那么为什么不再认真一点练习呢,你还没回答我,就算是给自己解闷,你也想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拉喜欢的曲子,而不是只能欣赏唱片对吧”。
“就像你一样,我也只是为自己演奏”
“我们真的很像”。
“但愿你不觉得我跟你一样喜爱孤独”。
她单手托腮,纤纤素手显然是长久弹奏历练出来的,那么白皙,修长。
“我不知道,人事莫定,知道是谁死谁活,也许明天我就死了。”
我的明天是不是还会来到,我会不会今晚十二点以后就死了,谁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死,反正我就死了,我有着这样的强烈预感,我不敢持续什么习惯性的动作,换句话说我害怕去养成一项什么习惯,如果可以,我愿意去学习其他东西,我可以去学习中提琴和钢琴,圆号或者双簧管,或低音贝斯手风琴,油画也是我一直想学的。但是我害帕培养这些习惯,在我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担心我会死去的感觉,几乎不曾将我扼杀,毁灭我。
我不敢直视这种感情,它将我吞没,我挣扎着从里面爬出来,遍体鳞伤。我怯于面对生活中的每一个时刻,更无力享受每一个当下,当我强压着心中的无助感掩饰着自己的恐惧时,我憔悴不已,但是我不能让别人看出我这种憔悴。我心中的秘密是无法出口的,我心里有个爱的怪兽,时刻在咆哮着,呼唤这远处可能存在的一点点好意。我用心观察着每一个和我有关的人的态度,我想会不会有人由于疏忽了爱的复杂本质而盲目地爱上我,我很害怕,我需要有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喜欢我,哪怕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
只要他说在那一刻他是爱我的,这就够了,我就可以释放心中所有的积怨和那头骇人的怪兽,然后欣然赴死,可是我不能,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谁会真正理解我,没有谁喜欢是我自作自受,可是我不能没有人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愚蠢的,我掩饰虚伪的内心,提心吊胆地怕人拆穿。我怕做梦,因为在梦中人们一定会化身为恐怖的怪兽前来像我讨债,我欺骗了他们,他们是一无所知的,而我要为这种行为永远背负上良心的债务,而且除非到我死了,心都腐烂了,才无法去思考这件事。明天我或许会死,或许一个突如其来的灾难就降临到了我的身上了,或者我是身边其它人的身上。让我终于受到惩罚然后悲惨地活着,要是我有造化,我希望我至少在得到一次理解以后去死。人与人之间是不能理解的,这是无比明显的,而我所追求的正是以这样一种完全的理解。哦,上帝,为什么要把人的心造的这样脆弱
。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遭受厄运而恶人总是无所不为,你为什么要把人的心造的这样易碎,这么敏感?为什么给了我一个脆弱敏感得像一个女人的灵魂却将这灵魂错装进了男人的身躯里,这命运实在太过残酷,这是怎样的一个被诅咒的因果?说什么多不会有用的,人们说,不改变自己什么都不会变,而我改变不了自己,世界也不会改变,任何东西都不会变,除非我死。不然明天还是一样的焦虑,一样地孤独无助,一样地无可奈何。我不能养成任何习惯,因为我不知道我明天会不会死。所以我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你为什么看起来来很悲伤?”
“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用忧郁的眼神恳求她。
“啊?"她惊讶地张大了口,然后说道:"我、我想,至少在这学期完了之前,我们还是同桌。”
“那太好了”。
说完这句,我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头侧过另一面,不让她看见。
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此刻我眷恋着她的身体,我想拥抱她,我只是想占有她,仅此而已。一切话语都只是不道德动机的前奏。
(愚妄人的恼怒,立时显露。通达人能忍辱藏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