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寂静,除了两三声蛙叫,青山绿黛却是一片深墨于星光熠熠下。
此刻,月入中天,已是下半夜时分,靳长恭的队伍整队戒备,基本已经修歇下了,一团团篝火烧得啪啪作响,点点碎火星咔咔炸开。
一身绛红长衣,外罩瑰丽蝶纹底的大红纱袍,上缀栩栩如生彼岸花络络暗纹,花公公长发披散如瀑,曳曳生姿地站一片田槛边,粼粼清水映着稻岸两旁青山绿景。
听到身后传来节奏鲜明的脚步声响,他没有意外,亦末转过头。
“我就在想,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倒不想你一旦演起戏来,也能够令人吃惊不已。”
一声干净低沉略显嘲讽的轻笑传入来者耳中。
“比之你,一演便能演足十多年不露破绽,我倒才是要甘败下风了。”从阴影当中,走出一名映月似银盛莹雪般的绝妙人影,却竟然是那“昏迷中”的华韶。
“说起来那一场赌局,不就是你跟你父亲预谋设下的,却没有想到虽然成功地套住了我,却也套住了你们父子俩,谁会想到那‘忠厚老实’的靳萧腾(暗帝老爹)会将你们也一并套了进局呢~还真是阴沟里翻船,呵~”
花公公凤眸狭隘地眯起,似笑非笑掀唇道。
“的确,谁料想到那靳萧腾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面貌,却暗中将我神武族的正统血脉掳走,这么多年来一直利用秘药悄悄地改变她的容颜,令她成为了他儿子的替身。”
华韶垂睫似繁锦幕幕,他弯起白皙似透明的指尖,看着一只莹火虫幽幽落下,清亮的瞳仁被染上一层冥绿光泽。
“可惜他死得早,否则真该让他好好地看一看,他儿子如今的模样,还有靳国又是如何从他儿子的手上,由他一手造成,顺利无误地落入我神武一族的手中。”
花公公语气上挑三分,嘲讽意味甚锐。
“华韶,你总是装出一副清冷伪善与世不争的模样,其实你的野心恐怕比之靳萧腾更大吧?”
“或许。”华韶并末否认,他临风眉眼远山轻淡,沉吟须臾,却话锋一转道:“你与阿恭……你是认真的?”
花公公看他不似随意问问,眸色微转明灭不明。
“你以为呢~?”
华韶却道:“我想你再无耻卑鄙不折手段,演戏也不可能会自贬身份到出卖色相的地步,可既然你如此在意她,又为何要与我合作,让她为你涉险?”
“你这种说法算是恶意打击报复?”花公公挑眉漫不经心地摊开掌,将他肩头停靠的一只莹火虫一拂,便轻捏于掌中。
“我会与你合作,只是因为这样做更便于我能第一时间准备掌握到陛下的踪迹,何来涉险一说,道是荒谬,我却只是想知道……她心中究竟可有我……”
他摊开掌,那一只莹火虫的莹光已经若有似无,隐隐约约,却还是飞了起来。
“若无,我像中毒般执着于她存在的每一寸呼吸,就像阴渠内偷窥的老鼠,又有何意义?若有,那为了她放弃一切,掩藏掉那肮脏龌龊的自我,那便也值得了……”
华韶眼底一再转变光晕,他手上的莹火虫似感应到他身上散发的强烈危险气息,想要逃跑,但最终却是顿了一下,光芒尽失,摇摇晃晃地坠落黑夜泥底。
“所以你便选择一直地暗中窥视着,寻找着计算过最佳的机会出场,令她能够对你产生感激、惊喜的别样情绪,实则你亦只不过就是利用她的感激来达到你的目的罢了。”
看华韶那平板无波的面容,花公公却听出一丝别样情绪。
“目的?若是单纯地想要让陛下能够爱上我算是我要达成的目的的话,那我承认亦无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恰似闲聊却句句蕴含试探珠玑,就算不是硝烟弥漫,亦是个怀鬼胎。
两人之间的谈话在夜色中,被哗哗的风声,树叶摇晃声中消散,没有人听见,唯一颗笔直隐匿的可榕树枝桠间,有两只通体绿色的尖喙,额前一缕白翎毛的小鸟,正睁着一双黑漆漆地眼睛诡异地盯着下方。
许久,直到下方两人谈话告一段落时,它们才扑愣愣地扑翅飞走了。
而在田槛另一边,距离甚远的另一棵白杨树下,一身劲装黑衣的契,听到空中传来的声响,便展臂伸手,当即两只绿毛小鸟准确无误地落在他手臂上。
他拨弄了一个两只小鸟的嘴喙,便听着两只探头探望地,像似在模拟人的声音一样,一左一右开始张嘴对话。
“我就在想,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倒不想你一旦演起戏来,也能够令人吃惊不已。”
听声音柔中偏蔑,偶尔带着金属般森冷的声音却是花公公的。
“比之你,一演便能演足十多年不露破绽,我倒才是要甘败下风了。”
“说起来那一场赌局,不就是你跟你父亲预谋设下的……”
这把声音契愕然眨眼,他怎么猜都没有猜到竟然会是他!
刚才他看到花公公在陛下睡着之后,竟一改常态不就着守着,反而朝着偏僻的地界越来越远,他当时便留了一个心。
但当心会被发现,于是他便派了两只他的忠心“话抄鸟”替他去监视着。
却没有想到会带来这么大一连串令他头脑发炸,震惊莫名的秘密。
他怔愣在当场,眉目耸动地听完,心思如波涛汹涌,一时蹰踟茫然,眉宇间染上了些许轻愁,但心底却还是有了答案。
当他正想掉头回去跟靳长恭依实禀报时,却看到在幽冷月光之下,站着一道镌永挺拔若墨竹临风的人影。
“霍~陛,陛下?”契眯了眯眼,才看清楚。
站在他身后的人,不正就是靳长恭吗?
她此刻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微眯生谲,如同镌刻着复杂难辨的深潭,她面容的轮廓似乎在虚晃中模糊了。
“夜深了,别再四处晃荡,去睡吧。”
她说完,便转身便要走,而契却纠结着她刚才究竟有没有听到,或者是她究竟待在那里多久了,却不想她刚走几步时却顿了一下,侧眸看着他的臂间,道:“那两只鸟寡人瞧着挺有趣的,回宫后便呈上来吧。”
契顿时脸一黑。
有病的是整个世界,奈何吃药的总是他呢?摔,他肯定刚才陛下肯定听到了!
翌日,当太阳照上屁股,夜里的蠢蠢欲动已归于平静,“昏迷”的继续“昏迷”,“装无辜”的继续“装无辜”,“装无知”的继续“装无知”,唯一感觉真苦逼的继续他的苦逼像。
秋至,雨势已过,沿道的盎然的绿色悄然转黄凋零时,他们一行人在堪堪黎明时分终于到达了上京。
那巍峨高耸的城墙上,举着铁枪守着一排严森的士兵,城门紧闭不通行,一排排闸栅拦在门前。
远远看到一队人马蜿蜒着官道,缓缓前行,站在城楼上的军官神色一凝,朝着下方警戒性地大喊一声。
“来者何人?”
队伍于城楼门口前停下,马车内的靳长恭像是早预料到有这一出,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眼神一瞟契,示意他前去应声。
这一路上京,靳长恭沿路愣是没有瞧着一个人,一匹马,一条驴,这暗帝究竟是要闹哪样,这简直就是要堵塞经济繁华促进,闭门造车,人畜不继——关门放狗?
“靳帝回朝,尔等还不速速前来跪驾迎接!”契一个箭步跨下生风地走出马车,脸覆一层唬人的寒冰,凛声朝半空中吼道。
城楼之上的士兵闻声一愣,他们递着小眼神儿给彼此,底下军队的装束的确是靳军无疑,可是他们的陛下分明……
这时,从城楼梯间冲上来一群气势汹汹,大刀阔斧的军队,他们迅速将原先占据城楼的士兵抓拿束绑起来,将人员尽数替代了。
“恭迎陛下归朝!”
那一支原来便是率先回朝的弓弩与步兵将领,他们将沉重的城门呀呀地开门,约上千人集体跪派于地,武器尽卸于地,朝着那奢华宽大的马车内喊道。
“做得好,召集人马,尽数守在城门处!”
花公公率先下了马车,伸手扶着靳长恭,尽数下车。
靳长恭以“此事乃我靳国内部私事,不便夏帝参观”便谢绝了夏合欢的参与,而神武一族的人也被她以“照顾昏迷不醒的华韶”为由,不顾烁烁的反对统统留在了城门口。
她仅带着花公公与商族一众“自已人”一道进城,最后扭不过族老的一腔坚持,将那一路都沉默得有些诡异的闻人微遥一并带在其后。
一进入城内,便觉莫名地压抑沉重,此刻整座城简直安静得令人有点不安,原本该的繁华喧闹叫卖声不绝于耳的街道竟变成了如今一片死寂。
商铺、酒家、坊间家家闭门绝户,街角巷子没有了小孩子们打闹嬉笑的声音,街头店铺亦没有大人们人来人往的热闹,整座城只剩下一座躯壳一样,安静,空洞,荒凉。
靳长恭目不斜视,信步朝前,花公公与契站于她身后,商族其它人,以至军队都紧紧地跟着她的步伐前进。
从街头走到街尾,直到看到靳宫的红漆门大大地开着,一眼望进那宽尚的天坛,内部竟空无一人。
靳宫内亦如一座死城,安静得令人感到诧异。
“陛下!”鹤心中突突直跳,总觉得有种不安情绪地叫嚣,他忍不住叫住了她。
靳长恭回头,但鹤却讷讷,不知道该如何发表。
契挨在花公公身边,凑近他嘀咕道:“怎么回事,那暗帝的人呢?”
“空气中没有任何血腥的味道,怕是都还没有死~”花公公嫌弃地退开一步,他环顾四周,凤眸转动。
“闻人微遥,如今情况不明,总不能叫咱家的陛下去冒险不是~你不是一向自诩武功高强,加上又熟悉靳宫路线,那便先进去里面探探路,为陛下解些许忧,瞧瞧究竟有没有什么陷阱~”
他故意道。
闻人微遥眉眸一抬,长发如墨披散在白衣上,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他视线轻轻地划了靳长恭一眼,看她玩味地睨着他,不言不语,便朝她微微颔首,亦没有多说什么便纵身而去了。
靳长恭等他一走,便蹙起眉尖看着他的消失的方向,眸光有些纠结地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感觉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契忍不住惊呼一声。
“的确,这一路上他淡漠得就像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人似的,寡人认识的靳微遥却不是这种,他怎么时候改性子走这种沉默的羔羊这种类型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靳长恭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睫,暗中递了一个眼神给花公公。
盯着他,随时要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花公公了悟,遵命颔首。
大概过了不大一会儿,闻人微遥并没有出现,但从宫中却奔跑出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则暗帝身边的蛇蝎虫蚁七怪,与他们其后跟着的一支异域队伍。
蟒那青鳞覆盖的面容即使在阳光下亦是透着阴冷,更何况此刻阴霾天气,只觉他是从湿滑冰冷的水池中爬上来的。
“主子有请靳帝陛下一人与我等一道前去见他。”蟒似吐着蛇信,盯着靳长恭时,碧绿的眸子透着诡光。
花公公却是第一个不答应。
“一人,呵~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们会答应这种荒谬的提议?”他红衣似杜鹃泣血,衣袂无风自扬,气势透着嗜血的冷森冽冽。
蟒却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拒绝,阴阳怪气地笑道:“我主人说了,若靳帝不答应,那他便毁掉整个靳宫,想必靳帝陛下该不会想要最终只得到一个被夷为平地的靳宫吧?”
“你们敢!若他敢对这靳宫的一砖一瓦,我们一定会将你跟你主子挫骨扬灰的!”商族族长吹胡子瞪眼,使劲跺着柱杖,展现他一族之长的风范气势。
“鸠占鹊巢,终是会一败涂地,你主子倘若有一分聪明的话,就该明白再僵持下去,究竟损失的人会是谁!”鹤冷声道。
“是吗?”骸闻言,好笑地挑起无毛的眉骨,像白皮癣一样的皮肤一笑,便层层皱起,就像枯树皮似难看。
“那我们要不要试一试,嘶~”蟒吐了吐舌头,与一等人笑得十分渗人。
靳长恭静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针锋直对,其实早先便听到花公公传述过暗帝临走前留给她的那一席话,心中大抵已有了些决择。
她伸臂止制他们继续,侧眸那峰嶠般俊逸的鼻梁,薄艳的红唇,在晨曦之下遗落一道唯美而摄人弧度。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寡人。”
她身后一众都震惊地看着她,花公公的脸色尤其难看。
“陛下!——”
“陛下,您在说什么?!”
靳长恭淡淡地玩弄着指尖那莹莹流转的银针,面无波澜。
“放心吧,寡人不会有事的。倘若寡人半个时辰还没有消息,你们便不用顾忌任何事情,直接率兵攻陷下整个靳宫。”
“陛下,您根本就没有必要……”花公公面沉似水,第一次面对靳长恭露出这般严肃的表情。
“有必要!”靳长恭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她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一怔,或许也察觉到自己的口气稍重了几分,便瞥开眼睛,平声缓声道:“寡人与他——总该是要好好地谈一次了。这一次,无论是以何种方式进行,都会有一个结果了。”
她的决定即使是任性的,也没有人敢反对,亦不会有人有能力能够撼动她的决策。
靳长恭最终便随着七怪一道踏入了靳宫。
曲径幽廊,那熟悉的一草一树,一花一亭,楼阁殿宇,靳长恭这一路上既不开口相询,也那没有停顿。
七怪倒是暗中频频窥视她那一脸运筹为握,闲庭雅步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直囔这主子的女人果然够特别,那从容的劲儿就不像他们认识的那些娘儿们一点小事儿就十八只鸭子般聒噪。
回头一想,也对,人家主子的女人都能为帝为君这么多年,那一件件彪悍连男人都自愧不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又怎么会是一般的女人呢?
他们来到一处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远远看出那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
“靳帝陛下,接下来的路程便不是我等能够踏入的,想必您该知道主子在哪里等您。”此刻的七怪,对着靳长恭的态度一反先前,明着是给予了充足的恭敬。
不待靳长恭出声,他们便齐齐转身地离开了。
靳长恭信步朝前,沿路她竟没有看到一名宫女太监侍卫,就像所有的人全部都凭空消失了。
她越走越觉得有些诡异,当她看着那曾经被前身永乐帝设为禁地,在年后又被她一把火焚烧掉的“重宇殿”,瞳仁一震。
真是的重宇殿!?
她怔然地上前,伸手嘎吱一声推开那扇漆红雕镂门,看着里面纤尘不染的明镜亮堂,华丽凝重奢华,她眸光一闪。
她寻着记忆的途径,静步来到后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靳长恭穿花游步走到一处稍偏的角落,只见那里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它们穿石绕檐直遍及整扇镂空精巧的铁门。
靳长恭看到铁门上存在过的一些痕迹,径直推开它,顿最一股异香气扑面而来,她走进后看到一整院满架累累的蔷薇花蕊,朵朵怒盛放。
偏眸,她便看到了那个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大铁笼子。
但此刻笼中,却困着一个抱膝垂头的之人,他漆黑的长发披散委垂于地,就像受伤后自我修复般,牢牢地环抱着自己双臂。
“你在做些什么?”靳长恭一步一步地进近铁笼边,伸手摩挲着那冰冷的铁笼,嘴角挂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像这种已经没有存在必要的东西,你却费尽一一地想将它们还原,你真以为这样一切就能跟从前一样?”
真正的重宇殿早就被她一把大火彻底烧掉了,就算他如今给她重新再建个一模一样的重宇殿,那也只是一座形式的空殿而已。
“当初你就是被关在这里……冬春暑秋,我便想试一试,被困在这个牢笼当中,究竟你当初是什么的感觉……”
暗帝似无骨便,仰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靳长恭眯睫,并末吭声。
他更瘦了,枯稿的面容,青色的血管似要从表皮穿透而出,唯有一双幽螟般暗瞳,令他看起来不像一具死尸。
他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摇摇晃晃,风中残叶般站了起来,身上的铁锁链拖在地上哗啦啦地响动,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便伸出那一只皮包骨的手缓缓抚上铁笼,虚空着与她的手掌对贴。
靳长恭蹙眉片刻,却末收回手,淡淡道:“所以,你体会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暗帝阖起眼睛,静静地仁立在那一片泣血般殇艳的蔷薇花背景中,面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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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感觉。我就呆坐在笼中半月有余,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很体会你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我想知道你经历的一切一切,在回来的路途中,我专程徒步,从你流放的路线走回,风沙肆虐,饥饿缠身,冷热交迫,无论是怎么样的痛苦,我都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那是因为在你的心中已经建立了一座更大更压抑的牢笼了。”靳长恭微微怔愣他的话,不由得给了他一个答案。
竟像呆子一样待在笼子里半个月,这个人的脑袋构造完全脱理了她能够理解的范围。
暗帝蓦地睁眸,那似黑洞一般的瞳仁紧紧攥住她,他仿佛用一种全新而颤悚的眼神着清她,竟仰头大笑,气喘道:“你、你真的是我的影儿吗?真的、真的是吗?咳咳……”
情绪一激动,他便忍不住从喉咙溢出的咳嗽声。
靳长恭面色一僵。
“你是我从小便一手一脚培养出来的傀儡娃娃,你的每一举一行,一言一语,都是被精深描绘刻画好的,我都能够了然于心,但是自从那次意外你死而复生后,一切便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你变了,变得让我陌生……”
“寡人变末变,都轮不到你来置喙。”靳长恭眸光一厉,声音似刀子一般寒光凌洌。
暗帝却末被她凶狠的模样所干扰,他轻轻地一用力,便轻松地掰开了手中铐着的铁链,垂眸拉着道:“虽然你是变了,可是你的确又是影儿,至少那具躯壳仍旧是原来的末变。”
“你究竟想说什么?”
暗帝就像弥散在空气中的腐烂气味,他脸色苍白,透明,骨头嶙峋,似用一把骨头在支撑着那一件华丽宽大的黑袍。
“影儿,我想要你……”他沙哑道。
“寡人已经不是你的影儿了!”靳长恭直接一棍打死。
“就是因为这样我便更想要你了……”
他病态一笑,竟露出一种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灿烂笑容,有点邪气,亦有些淘气。
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露出这种笑容,因为她不论是她记忆中,还是她亲眼所见,他都是那种像是臭水沟,下水道那咱阴暗幽深,见不得光几乎没有生气的存在。
看着这样的他,更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无从适应的感觉。
“影儿,靳国我可以给你,兵符也可以还给你,我甚至可以让你真正地成为‘靳长恭’,我愿意将我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给予你——只要,你属于我。”
暗帝看着她,认真道。
靳长恭连一秒钟考虑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回答道:“不可能!”
发现控制不了她了,便采取这种怀柔政策,简直就是一则笑话!
“你不要的话,那我就毁了它,让它跟我一起陪葬!”暗帝呼吸一窒,戾气阴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想要毁掉这靳国?”靳长恭越来越无法理解他的思想。
暗帝面对她的质问沉默了片刻,直到走出了牢笼,两人真正的面对面,他才面无表情地问道。
“影儿,你还记得我的父皇吗?”
靳长恭挑眉微惑,却直觉此话有端倪,便道:“自然是记得。”
从前身记忆的印象之中,那模糊面貌的靳萧腾是一个很温和善笑之人,他从末踏足过重宇殿一步,但是他对前身是“靳长恭”的时候却很宠溺,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或许,也就是因为他的性格不端帝王架子,为人过于优柔寡断,才给别的国家一种软弱可欺的模样,以致于靳国后来才会越来越衰败。
“在你的心中,想必一定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吧。”暗帝艳红得妖异的薄唇轻勾,眸色闪着红光熠熠。
“难道不是?”
靳长恭敛眸平淡无波地反问道。
但心中却难勉有些动摇,特别是她转辗从华韶与花公公之间的对话中得知了,原来当初前身就是被靳萧腾用了些手段强行掳来替代暗帝。
“若我说,当初是他‘嘱咐’我将你关押在这牢笼当中,像驯服野兽一样关关你的脾性,磨磨你的锐气,你信不信?”暗帝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渐渐气虚地沙哑起来。
靳长恭闻言瞳孔一缩,须臾面色便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