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微遥暗吸一口气,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从听到靳长恭那句比他还要决绝的话,让他的心隐隐有些不舒服,有些烦燥。
“靳长恭,你究竟欲如何?”他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却是最无奈最隐忍的一次。
“你以为寡人想如何?”靳长恭不答反问。双瞳忽红忽暗,她摩挲着手中的凤主翎,眉眼一转,却将那枚“龙符”啪地一下扔地上面。
这举动可看愣了不少人,连靳微遥都顿了一下。
“黑铁骑抗命不遵,大逆不道,统统定罪为造反,依靳国律法第一卷第一条,视君王不敬者,造反作乱者,诛其九族!”
靳长恭声厉色荏,双目浮起点点冰绡似的光芒。
一说完,黑铁骑看着地上那块号令靳军的“龙符”终于感到一种恐慌与踌躇不决,一来经过刚才一番较量,显然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永乐帝的实力,再加上那一只金雕王相助,想要猎杀她谈何容易。
二来他们也已经看清楚了目前局势,她已经拥有了凤主翎,商族也是站在她那一方,就算太上皇想得到商族恐怕也不容易了,一旦变故形成,想力挽狂澜又谈何容易?黑铁骑一众终于沉不住气,望向靳微遥,等候他的旨令。
靳微遥眼眸黑白分明,一瞬不眨地盯着靳长恭,那幽冷的星光微微浮动,然而眉宇之间流淌的杀气也无损他的出尘冰颜,高山仰止。
他们都明白的事情,靳微遥又何心不懂,或者说他比他们分析得更深层全面、
“还不跪下觐见陛下!”终于,他还是松口了。
众黑铁骑一愣,太上皇这一句话就表明并不想再杀永乐帝了,甚至帮她正名。
虽然知道太上皇必定心中不忿,可是他们却多少松了一口气。亦顾不得许多,翻身下马的骑兵,持枪落地的步兵,羽弓别腰的骑射兵,整齐划一地朝着凛凛负手立于上空,神情稳定一动不动的靳长恭,跪地垂首,那像一排排蔓延排列的士兵,众声响亮,像划破静谧的苍穹,也像猛兽被击后发出的最后呐喊,雄烈而暴燥。
“黑铁骑,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人的齐声高喊,尾音久久不绝于耳,那快震破苍穹的声音,让商族的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暗中佩服靳国练兵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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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们被迫的屈服,像负伤的小兽伸不出利爪却又不甘示弱的模样,靳长恭十分恶劣地笑笑,然眼底的阴霾却浓浓涌起:“看不出来,你们这么一大群人跪着的时候比站着,更加能让寡人赏心悦目,就且好好地跪着吧!”
此话一出,那黑压压一片的士兵一僵,心中明白,她让他们一直这样跪着,分明是在惩罚他们刚才的不敬之罪!顿时一阵无奈,即使有再多不满与气恼,只要踏出这一步,便不能回头了
花公公与契脸上都不同程度地嘲笑起来,不约而同地想,他们要是以为这就是陛下的惩罚,那简直就是太不了解陛下了。
想到他们以后水深火热的日子,两人都幸灾乐祸,黑铁骑的人啊,得罪了陛下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靳微遥没有出声,因为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了一件事情——眼前的靳长恭不再是他以前认识的靳长恭了,经过一次死亡的洗礼她已经彻底改变,不是他可以再随便拿捏的人了。
看太上皇都没有反对,黑铁骑顿感悲催,只有憋屈的继续跪着。
而商族见靳微遥已被靳长恭压住,大势已定,这一大伙儿才安心从祭坛的岩山跑了下来,而其它几国的人则依旧与他们的凤诣士待在祭坛之上观察,一来他们的身份特殊,二则他们并不愿意跟靳微遥打交道。再说,这是商族的事情,他们如果插和进去,难保不会被他们一道灭了。
商族的人挑了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犹豫靠近,而商族族长几乎全部视线都集中在了靳长恭手中的凤主翎。
此时因为靳长恭钳制,靳微遥既无法夺得凤主翎又不能直接对商族进行武力胁迫,唯有一旁静观其变,他不相信她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连他都挤兑下去了,会不下手便宜了别人?如果说他得不到,那为让她得到,总比别人捡了便宜去好。
“永乐帝,真的十分感谢您替我们夺回了凤主翎。”商族族长领着一队人前来,一开口就是官腔。
靳长恭看到商族族长双眸闪过异彩,嘴角一勾从金雕上携带着花公公与契一同跳了下来,靳长恭眯睫看向上空盘旋的金雕王,伸出一只手臂。金雕王金眸委屈地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扑哧着翅膀,刹时飓风骤起,它已昂首挺胸最后收翼稳稳地落她手上。
谁能够想象,一只纤细的手臂,托着一只比她大几倍的金雕,还怡然自得,没有半分勉强,这是何等实力,传闻靳国永乐帝武功绝世,果然是名不虚传。
商族的人,甚至那跪地黑压压一片的黑铁骑都愣一愣的,惊呆不已。
契与花公公自然是自豪不已的,在他们眼神的靳长恭就没有不好的一面。
“族长客气了,其实这‘凤主翎’寡人第一次瞧着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物却在商族被盗处的感觉,所以才会拼着与太上皇绝裂的危险,被千万万马围剿的威胁,亦要夺回它,哎,这难道就是命,命中注定它是属于我的,而寡人为了它必须要拼命。”靳长恭摸了摸小金柔软的肚腹,一边用一种演讲的脸却毫无感情的语调说着众人脸抽的话。
小金=金雕王感觉肚子被主子摸得很舒服,它眯起金眸,倒也安安份份地待在她的臂上,与她一道威胁敌人。
商族族长从她的第一句开始就“呃~”“咳咳!”“啊?”三种语气来阐述他内心的感受。
“永乐帝陛下,此物、此物乃我商圣物,您……”商族族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友好一点,别太狰狞切齿。
“咦~原来是你们商族的圣物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得令人爱不释手,就不知道这圣物有什么作用呢?”靳长恭眨了眨眼睛,装作不解地问道。
智者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睨向族长,想看他会怎么回应,他有预感,族长一定会在他一直念叨不屑的永乐帝身上吃鳖的,而且那凤主翎——十有八九也肉包子打狗,拿不回来了。
“这……”商族的人不喜欢骗人,或者说他们正直的天性让他们觉得说谎是一种很羞耻的事情,于是商族族长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唬弄人,他既不想告诉靳长恭凤主翎的重要性,也不相信如果她真的厚着脸皮不肯归还,他们也抢不回来,就必须被迫认她为主。
“族长为什么不说了?罢了,看族长那为难的模样,寡人也就不问了。不过既然它是你族圣物,想必定不是凡物,而且对商族来说是十分重要的,那么如果寡人将它还给你们,说就是说明寡人替商族立了大功一件,那么让寡人成为凤主一事,是不是也就顺理成章了?”
商族族长瞪大眼珠子,真想一口血水喷死她,这两者不是一样吗?
还凤主翎——她当凤主——凤主翎给她。
不还凤主翎——她当凤主——凤主翎还是她的。
契在一旁,看着陛下将他们族长耍得怒不得,笑不得,气不得,哭不得,心里还真心替他捏了一把同情汗。
“族长,一切也许是天意。”智者看不下去了,族长老了再被气着绝对会吐血的,他们这些小辈怎么忍心呢,于是忍着笑意叹息了一声,想劝一劝他别这么固执。
“胡说,天意?什么什么天意,谁的天意,你的还是女娲娘娘的,我才不相信女娲娘娘会这么没有眼光!”族长吹胡子瞪眼,使劲地跺了一下脚,显然不准备就这样妥协。
众长老暗中使着眼色,他们也并非觉得靳长恭是最好的选择,要说凤诣士选定的七人当中,论品性她的确是最差,但是方才那一幕惊吓后,让他们了解了一个浅显的道理,就是不管阳谋阴谋,坏人好人,只能是能够坑得了敌人,救得了同伴的,就是最佳选择。
所以,他们没有跟族长一样顽固不化,但想劝住那个一根筋的族长,绝对是一项大工程。
“永乐帝,凤主翎乃我族圣物,你一直拖拖拉拉不肯还,难道是想占为已有?”族长口气硬绷绷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心虚,毕竟刚才若不是她出面,可能他们商族会陷于一场被胁迫的局面。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靳微遥是靳国太上皇,靳长恭是靳国皇帝,两人或许根本就是一伙儿的。他又理直气壮起来了。
靳长恭闻言,顿时全身上下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杀气,似乌云密布的天空,顷刻就要电闪雷鸣:“商族族长,你竟如此想寡人,想寡人为了替你们出头,还让我国的士兵跪在那里赔罪,你却如此污蔑寡人,简直欺人太甚了!”
被那森然而霸道凌利的杀气一吓,商族族长缩了缩脖子,却见靳长恭随即甩手一转身,朝着那些黑铁骑吼道:“寡人不理了,黑铁骑起来,不管你们是想踏平这商族,还是烧杀掳掠,还是将族长脑袋割了当球来踢,寡人都不理了!”
啊?!同雷轰电掣一般,族长呆住了。什么,什么啊?!
而商族其它人两颊肌肉使劲颤抖着,一头冷汗淋淋嘀咕:靳国皇帝恼了,终于被族长逼火了,开始准备报复了,最后那一句肯定是故意的,说不定真正想将族长摘下来当球踢的就是她自己!
黑铁骑一愣,而这时候靳微遥淡淡朝他们使了一个眼神,他们一个机怜,瞬间起身,翻身上马,手持利器,扣弦拉弓。
一眨眼,那像被驯服野兽的黑铁骑,再度磨刀,霍霍向商族。
商族族长一惊,只觉那森寒的阴刃已经抵在他的头掳处了。
“呃——?冷静点,冷静点啊!”
契知道陛下绝对不会伤害族长的,于是一直暗中偷笑不已。
可看到靳长恭暗中朝他递了一个眼神,立即明白到了这种时候他知道了该轮到他出场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满腔的笑意,走到商族面前痛心疾声道:“族长,你怎么能那么说?我主上到底哪里让您不满意了?她武功高强,机智勇敢,能说会辨,哪一点比别人差,且还已是一国之君,靳国已无人能够威胁她的地位,而且她还救了我族,又替我们寻回圣物,你简直太过份了。”
商族族长一看到契底气就涌出来了,瞪着他就吼:“就是你小子混蛋,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要选她,呃——”感觉一股杀间袭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靳长恭,见她没有看他们,却依旧吓怕了似的压低声音咬牙道:“她既残暴又喜欢杀人!你让我怎么放心将商族交给她!”
“谁没有杀过人,在这乱世不敢杀人才是让人鄙视吧?”咳咳,当然,他的陛下稍微特殊一点,杀得比人家多很多而已。
商族族长微窒,一想也是哦,于是他跺了跺脚,又道:“他养男宠,道德败坏!”
“这——这是皇族的通病,族长那是您没有经常出外,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世道乱得很,连瑞王也养了好几个男宠呢,你咋不说,而我们陛下只是贪玩了些,毕竟陛下才十六岁,别的玩男宠的都几十岁了,而且现在她已经将男宠们都打发去为靳国效力了,不信下次我带你去看?”
商族族长眨了眨眼睛,难以想像原来外面的世界都这么疯狂了,于是保持着半信半疑,又道:“她还练邪功,听说天天要吸人血练功,这是何等残暴!”
“这倒是事实,不过陛下一般都吸那些死囚的血,现在也练好了,不会再吸了,正所谓人谁无错,我们商族该以一颗善良真诚的心去接纳她不是吗?”这话说得契心肝直跳,脸上有些不自在,他这话纯粹是乱掰的,所谓族长在纠结,一时之间也没有发现。
不得不说,混在靳长恭身边这么久,别的没有学会,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他倒是没少学。
商族族长被他信任的族人这么一忽悠,果然开始犹豫起来了,这么说来,她并不如外面传得那么不堪了,可是……
“族长,三人成虎的故事我记得跟你说过吧,看人要亲目所睹才能下定论,你何时也学会了外面那些人的成见,带着有色而不堪的目光来看人,哎~”智者见契这么努力,再加上他的确觉得靳长恭还不错,忍不住想点醒一下他。
商族族长一怔,是啊~他的确自从听了靳长恭的生平事迹便一直对她心生厌恶,一直没有真心去看过她的所作所为,这一次她来到商族,他故意为难她,让护专门带她走引敌人落网的那一条险道,后来护曾告诉过他,她并不想人们说得那么坏,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却没有生气,更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他来理论。
后来她一直安份守纪到达部落,他听说她是一枚令人鄙视的断袖君,还特意派了鹤这个符合外面美少年标准的男子,去试探她,想让她犯错后能顺理成章地撵出去,可她却一直守规守则,不曾作出什么不轨行为,令他气闷不已。
一次一次为难与试探通通失败后,他却只知道不高兴,却不曾深思为何他会失败。
他的失败,不就正好证明他的眼光短浅吗?
想了很多,也考虑了许久,商族族长看向正在玩耍金雕的靳长恭,重重咳了两声,惹来她轻轻撇了一眼,于是故作大方摆了摆手叹息道:“凤主翎,就送给你吧~”
靳长恭眸中笑意闪过,不用说她就看懂了他的意思,回头看向那些黑铁骑,黑铁骑这一次也不用太上皇示意,也明白要配合靳长恭,再度恹息战火,可是当他们以为没事,却见靳长恭再度沉下脸来,立即浑身一哆嗦,再度乖乖跪好。
呜呜~如果可以,他们真想内牛满面,原以为好歹在她收伏商族这条路上,他们稍为尽了那么一少许许的力,可以稍微将功折过,得到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赦免,可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寡人再问一次,商族族长,这凤主翎是何物?”靳长恭眸光闪烁,立人前,凝声问道。全身上下寂静淡漠,如白云后空远的山峰。右手微抬,袍袖生风,卷起风沙骤起,哗然一声长翅如蛟龙升渊,破空而起。
商族族长深吐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了,宽袍一扬,弯曲双腿跪了下来,张臂一拜:“商族族长年华率领商族同胞拜见凤主陛下。”
众长老与智者相视一笑,第二批落跪:“商族长老(智者)拜见凤主陛下。”
商族的众人瞧了瞧族长们,再看了看靳长恭,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都纷纷朝着靳长恭跪下,包括契在内。
一时之间,整个草原前方跪着商族,后方跪着黑铁骑一众,只余靳长恭、花公公与靳微遥是站着的。
那场面别提多若人注目了,对了,还有祭坛上观察到这一幕,那些脸色或铁青或失望或无奈或愤怒的凤诣士主上,还站立着。
“大家都起身吧,商族的末来,无论是荣誉还是能力,都绝不会在寡人身上被埋没,你们即使现在不相信也无所谓,因为时间会带你们去到末来,在那里,你们商族与寡人,都会以傲世天下的姿态立于顶端。”所谓演讲的技巧,就在于结尾必须要展望末来,畅想末来,管它三七二十一,都必须将场面子话说得美好而夸张。
事实上,她的话引起众人的一致好评,商族本来就是一个单纯一根筋的族氏,在他们心中一旦认主,便是一生一世,对于这个被族长与各位长老们几百年才选定的凤主,更是一味地偏袒了。
就在商族人纷纷起身,纷纷开始讨论喜悦不已时,靳微遥目光盯着靳长恭,淡漠开口道:“恭喜你,如愿以偿。”
靳长恭月光似清辉荡漾,泠泠的,孤寂的,有种月出天山的冷静与坚强,她不再掩掩饰对他的态度:“带着你的人离开吧。”
留给他的只有这么一句,这是第一次靳长恭比他先走,这也是靳微遥第一次看见她的背影对着他,那一刻涌上来的情绪很复杂。
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海市蜃楼里浮起的流光碎影,飘飘然遗世而独立,似漠不关心地俯视沧澜大地,翩绖衣袂飞扬,静止无言。
许久,他动了,却是毫不犹豫转身上马。
“走!”
直到那队人马远远消失在天际之时,靳长恭才微微阖目,刚才他是帮了她,她知道他认为落在她手中,总比落在别国的人手中更好,这个男人的心七窍玲珑心,也觉得取舍得当,如不是她毫无预警地出现破坏了他一切的计划,或许这商族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吧。
可是,她不懂,他既然能将靳国拱手相让,说明根本不在意权势不是吗?可是他却想争取到商族,难道之前她对他的猜测有误?看来,这个男人的心比她想像之中还要埋得深!
商族的与凤主之间的关系,嗯?怎么说呢,有点像主人与忠犬,是需要认主的。
当他们一行人再一次踏足在祭坛上,靳长恭已不像这一次是站在台下观望,而是站在祭台上与他们一同参与,当然其它“落选”的主上都被请回去休息了,在这里的全是商族重量极别的人。
商族族长递给她一个碗,碗中装着清澈的酒,语气干巴巴地让她割了洒些血进去。
靳长恭嘴角一抽,您老真豪迈,人家的血都是滴的,却要她一个人去洒这么大方,这商族族长看来还憋着一股子气。
懒得跟这种小老头儿计较,她取来匕首,正准备割手指时,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花公公面色急促一变,伸手挡住:“还是让奴才来替陛下吧~”
商族族长一直盯着她们这方,见此冲上去一把挥开他,气鼓鼓道:“你是什么人,我们现在是要凤主的血来结盟,你来割有什么用,去~去~一边呆着去!”
花公公面色不豫,他知道这个过程必须完成,阖动着双唇还想说些什么,却靳长恭也没有想太多,朝手指俐落地割了一个小口,朝酒中滴了几滴,却没有想到商族族长端开那碗又相继递来十几个碗,她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擦!这是献血,还是歃血为盟啊?她这是要贡献多少血才行啊,但她看到商族中一些重要人员都朝面前一碗酒滴血就泪奔,她为众,众为她,可吃亏少血的是她啊!
商族族长说了,这些酒中有他们的血,这样就等于是契约一样。
终于滴完了十几碗血,大家朝着靳长恭友善一笑,端着有她血的碗一饮而尽,而靳长恭则黑线地看着面前的十几个碗,那里面有着别人那新鲜的血,有商族族长的,长老们的,智者……
可惜都不是处男,咳咳,童男的,所以她体内并不渴求,只是觉得这十几碗喝完,她估计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喝酒撑死的凤主了。
“咳咳,陛下,不用全喝完,一碗喝一口就是了。”契当然看出她的犹豫,于是趁他们豪迈饮酒的时候,凑到靳长恭耳边小声说道。
靳长恭闻言眼睛一亮,奖赏地拍了拍契这好小子,拿起喝一口就全部洒在地面。即使只有一口,喝了个十几碗,也够呛的了。但是那商族族长却跳起来了:“凤主,你为什么不喝完,我们通通都喝完的。”那叫个不满与指责啊,不知情的还以为靳长恭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靳长恭早就这厮会跑来抓她痛脚,早也想好了腹稿,于是眼都不眨一下地道:“这是因为寡人突然想起,既然寡人喝了,也要向女娲娘娘与商族的逝去的前辈祖先们一同致敬才行,并告诉他们商族是多么努力终于选定了凤主这一件喜事,寡人认为这件事情不能光顾我们自己,而忘了商族的存在与他们的重要。”
听着靳长恭的话,众人顿时只觉羞愧不已,他们明明就是商族子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可人家永乐帝多懂事儿,自己喝酒,种时候也不忘惦记着孝敬他们的祖先与神明。
商族族长帽檐下的脸,羞愧得通红,他恨不得找个洞躲进去,他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偷偷地觑了一眼靳长恭,小声道:“凤主,对、对不起啊,刚才对你失礼。”
靳长恭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他们真的相信了?她只不过随便想一想的,显然她低估计了商族对女娲的信仰力,还有对祖先的尊敬。不对,是他们好忽悠的程度!
“不,是寡人平时不太注意言行,族长客气了。”有梯子爬,靳长恭一贯都会顺着上,可也不忍让一个老人家跟她道歉,赶紧表现和善晚辈态度,笑露八颗牙。
商族族长就更内疚了,这是多好一孩子啊!看她那纯良而正直的笑容,那比雪水还纯洁的眼睛,他怎么就瞎了眼睛认为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呢。
“族长,还有一件事情你没有处理呢,既然选定了凤主,其余的几位——?”智者范好笑地看着靳长恭那无辜的模样,打断了商族族长的自责。他可比别人看得清,这永乐帝啊,真是聪慧得令人又爱又怕。
“哦,这事啊,我已经让鹤那小子去办了。”族长一醒起正事,就显得正常很多。
不一会儿,鹤端来了六碗酒,他朝智者打了声招呼,然后将酒端在一边,他们这厢认主仪式完成了,就将其余六位诣凤士及其主上都一并带来了。
族长看着他们,用一种遗憾又安慰的语气道:“想必诸位都知道我族已经选定了凤主,虽然很遗憾,不过我族之前说的话并不会反悔,凤诣士可以任你们带走。”
底下的人脸色都不太好,可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毕竟在场的人谁能够打得赢靳长恭这个怪物,就算一伙而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人家商族都认了,还能依着他们闹?
这里面,最平淡反应的是夏国主上,他一直都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几乎没有人在意过他,而最失落而难受的则是雪域少主跟轩辕拔拓,他们与商族可谓是擦手而过,毕竟一个是商族族长心目中最佳的后选人,一个是有实力最强苍国作后盾的人。
其它的人有野心没实力,有实力没魄力,有魄力又被靳长恭稍前的表现打击碎了自信。
鹤这时应族长的命令,端给他们一人一碗酒后退在智者身后,而靳长恭站在商族族长身边,听他道:“这碗是离别酒,也是商族对你们的祝福酒,在这里,老头儿祝大家一路好走。”
很明显,他的语言用词非常不好,听着底下本来心情郁闷的人,直接想应了他那一句话,跑去自杀,然后“一路好走”!但还是一口将酒饮尽,其中发泄情绪的居多。
商族族长看他们通通喝光,这安心地放下碗,笑得有些奸诈可惜别人看不到,他小声问鹤:“什么时候开始?”
鹤面无表情,道:“三、二、一。”
随着“一”落地,那六人便应声而倒下,却被六名凤诣士分明接住站在地上,他们不惊不慌,像早已知道这种结果一样。
“将你们的主上带回去吧,这一次他们进入商族的事情,还有与我们凤主是谁的这些记忆,都通通删去了,他们不会再记得。而你们虽然可以忠心主上,却不能背叛商族,要记住,虽然你们是凤诣士,却更是商族的人!”
商族族长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自己的族人,那难道威严的模样,让靳长恭都侧目了。
凤诣士纷纷垂下头,单膝跪在地上,道:“是,绝不背叛商族!”
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各自下去后,靳长恭却觉得不太保障,问智者道:“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智者范看了她一眼,道:“放心,凤诣士不会背叛商族的,他们的忠诚是通过从小便反复深度催眠暗示,如果敢背叛就会从脑子里发出一种刺激,瞬间变成痴儿。”
靳长恭微讶,原来他们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笨嘛,还懂得事前预防,不过她却摇摇头道:“寡人说的并不是这个,这几个人既然来到我们的地盘,难道还要将煮熟的鸭子放走,干净直接灭了不是更好?”
智者范一个没有忍住,猛地咳了起来:“凤、凤主,不可,不行,我们商族有商族的准则,这种背后下手,或者说是利用完就杀的态度,会被上古神惩罚的,希望您能理解。”
靳长恭算是明白了,他是在暗示,您可以是一个没有原则,没有道德的人,可他们有啊,不准她跑去下黑手!
完成商族认主仪式后,商族族长要跟长老们一道去跟族里人商议事情,明日有结果就会再跟靳长恭讨论,另一方面鹤则要去处理那几个失忆问题人物出族之事,而靳长恭三人则跟着智者先带去凤主的住所休息。
不得不说,商族拨给凤主的居所比起之前让她住的地方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也是原始居民住所,可这个是在一个参大天树的树干里挖空,做成一个房子,里面家具全是上等木雕,有种园艺风格,这种鬼斧神工的技术真让人咋舌。
更重要的就是树层后面连接着的那一大片粼粼碧绿的湖水,看得让靳长恭忍不住扑上去,天知道她有好几天没有正红洗过一个澡了,今天晚上她绝对要痛痛快快地刷掉一层皮才行。
等智者交待一些事情离开后,靳长恭才有闲心感觉被割破的手指刺痛,奇怪地看到那根刚才割伤的手指,竟然还在流血,上面那层随便绑的布带都染红湿透了。
“陛下,怎么样了?”花公公待智者一走,打来一盘水,赶紧急步抓起她的手。
靳长恭看他端来的水,与着急的样子,笑笑道:“没事,只是一个小口。”
“不,不只是一个小口!”花公公神色严肃,拉着她的手在水中清洗一下,然后看着那艳绯的血珠再度浸上一,犹豫了一下,他倏地将靳长恭还在冒血的手含进了口中。
那湿润柔软的触感让靳长恭一傻,感觉那蠕动的软香裹着她的指尖,她感觉那一截在他口中的手指简直就已经像烧红的铁一样热了。
“放、放开,不用这么夸张!”靳长恭想将手指抢回来,可是却被他紧紧抓住。
“等一下。”花公公吐出她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洒在上面,再拿出丝帕撕成一条绑在她手上,叮嘱道:“不能碰水,绝对不能碰,陛下记住了吗?”
靳长恭看到他郑重的表情,嘀咕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娘娘腔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还挺像一个男人了。”
花公公耳朵有多利啊,他可能没有听见吗?他暗啐,这小祖宗真是不识好歹,甩了甩破了一截的丝帕,他哀怨地嗔了她一眼道:“陛下,真是坏死了~”
噗~靳长恭顿时雷得外焦内酥,真心扛不住了!
她错了,明明他最近才稍微正常一点,她偏偏要拿壶不开提那壶,现在他又要恢复人妖模式,她这不是自作孽啊~
这树屋拢共只有两间小房子,所以除了靳长恭私人一间外,剩下一间只有两人一起住,但是花公公这人有怪癖,不喜欢跟男人一张床,于是契只有很悲催地被赶回他原来的住处。(契是不敢违抗花公公的决定的。)
这时靳长恭才想起来,契好像自从回到商族就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家人,也没有一次提过要回去他原来的住处,这不是很奇怪吗?
于是,一伙人在用晚膳时,她就直接问了:“契,你是不是已经是一个孤儿了?”
正在喝汤的契猝不及防一口汤水喷了出来,他擦了擦嘴边油渍,哭丧着脸道:“我的陛下哎,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啊,我可是上有父母还有爷,下有弟弟几个。”
靳长恭嫌弃地看着那被他糟蹋过的汤,花公公立即将他刚盛起的汤放在她手边,换走了那碗正中契污染的烫,靳长恭这才脸色好看一点,端起来喝了两口,道:“不是听说,而是推断,你不是从来没有提过吗?”
契笑得干干地将那碗有着他唾液的汤放回在自己面前,解释道:“我们家其实也是共妻家族,我娘有五个丈夫,生了八个孩子,所以啊,家里一贯多我一个不算多,少我一个不算少。所以自从我当了凤诣士开始,就很少跟家里人往来了,或者说他们对我开始顾及了,每次见面不太像一家人,更像是上位者见下位者,所以我既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也不想给他们找不自在,就这样大家分开过吧,可能还好些。”
听完他的话,靳长恭第一反应就是点头:“没错,单身万岁,你们家人太多又吵,而且你娘五个男子,每天房子里传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也非常影响睡眠不是?”
契与花公公闻言,一个看她就像看外星生物一样,一个笑眯了眼睛,眸光盈满的光彩流转。“我这话说过给几个人听,他们每一个不是一脸同情,就是劝东劝西,陛下,你真乃神人也。”契对她非常正红地坚起大拇指,一说完,就捧起碗使劲刨饭,掩住眸中掩不住的喜悦神色。
靳长恭挑挑眉,看他吃得香,也起筷却看到碗中已放了一菜,看了一眼花公公笑意盈盈的模样,然后笑得僵硬,果断夹起放在契的碗中:“别光吃饭,来吃点菜。”
契嗯嗯点头,虽然他不喜欢吃韭菜,但是陛下夹的他都爱。
靳长恭又准备吃饭,突兀地看见碗里又出现一个令她头痛的东西,花公公依旧一副蛋定的模样,她看了眼契,再次柔声道:“契,别光吃菜,肉也吃点。”
契看到碗中那一个死不瞑目的鸡头,差点没噎着,他看了一眼靳长恭那“鼓励”的目光,他咬一牙,吃了!
而靳长恭脸却沉下来,这货真愚不可及,明明她都给他使了眼神,让他该反抗时就反抗,咋还愣头愣头地“啃”了呢?
他不反抗,她怎么有机会跟那个蛋定的家伙吼,别再夹菜了,也不看看自己啥鉴赏水平,全是她讨厌的食物,谁爱吃鸡头!谁爱吃韭菜!
这顿饭,两个人吃得郁闷且憋气,此刻靳长恭终于明白,花公公要整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那个可怜像小媳妇一样的契。
他知道她肯定不会吃的,也不会扔掉,凭他对她的了解,柿子都挑软的捏,绝对会转移。于是受害者就只有那个好欺负的契。
契,你要恨就恨那个腹黑的花公公吧,陛下她也很无奈,真的很无奈啊!
(契的心声:骗人,后面明明知道了,还不是一样使劲给他夹,根本就是跟花公公狼狈为奸,助纣为虐~~~)
太阳下山后,契就被花公公赶走了,而靳长恭则一直待在房中思考怎么才能好好洗一个澡。
今天中午花公公就严重警告过她,不能碰水,她不想理他,可是他很认真,少见的认真,于是这让靳长恭很纠结。
她其实多少猜测到原因了,她练了浴血魔功后,体质比较特殊,是一种伤口极难愈合的体质,而且一个不注意,可能会血流不止,毕竟那么一个小伤口,她都无法自动止血,难怪花公公不愿意她割伤。
他知道的还真多啊~靳长恭叹息一声,这种致命的秘密,她相信前身永乐帝肯定没有告诉他,然而他却都知道,还有商族的事情他也了如指掌。
他……到底谁,为什么要一直陪在她身边?
对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就是靳长恭被刺杀的时候,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小伤,却最终让她死了,但是当她醒来后,伤口已经渐渐痊愈,不再流血,这怎么可能呢?
蓦地,她脑中闪过一物,便从怀中一包香囊里取出她以前经常佩戴的血钻,因为怕被人一眼认出身份,所以她将它收起来了,记得当时花公公就极力反对过,却被她忽略罢了。
血钻在橘幻色的烛火中,红得妖异而惑人,这让靳长恭莫名其妙想起了花公公那一身红衣。
抱着试探的态度,她将它重新戴着额头,然后撕开包着的手,将药粉洗掉,再观察半晌果然没有再流血,甚至还感觉伤口麻麻痒痒,像要快要愈合的感觉。
“以前我一直以为是靳长恭的身体太变态,有什么伤都能很快痊愈,原来真正是靠它的功劳啊,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