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薛府养伤的第三天,汪夫人就带着峦映和妤如,来探望妙如的伤情了。
??对着汪夫人,她觉有些愧疚和尴尬。
??那天夜里,是她要坚持独自回去的。最后出了事,责任都让汪夫人背了。还损耗了她家的马车,不知是如何向她婆婆交待的。
??说起来,她好似与汪家人犯冲:第一次见面,峦映在面前落水,她被指责“见死不救”,此次她折腾出来的事,让汪夫人跟着受到了牵连。
??汪夫人温和地安抚了病号,给她带来不少补品。峦映也表达了她的关心。可妹妹妹妤如,却是一脸不情愿,敷衍问候了几句,冷哼一声,就退到一旁。在角落里不屑地盯着她。
??妙如心知不好,家中指不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涉及到杨氏时,她才会出现此种形端。但凡涉及到母亲的事,多半不会太好,但妙如又不好当着外人,将疑虑问出口,毕竟家丑不好外扬。
??又聊了几句,汪夫人带着女孩们离开。妙如觉是精神疲乏,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她一慌,惊醒过来。却发现床边果然立着一位少年,不是旭表哥,又是谁?!
??他脸色有些憔悴,神色似忧似喜,像看到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生怕一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见她醒了过来,正一脸困顿地望着他,汪峭旭脸稍稍微红,慌乱中没话找话来掩饰:“你醒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见妙如摇着头,还是奇怪地望着他,旭表哥这才惊觉他失态了。
??“感觉怎么样?还觉得哪里在痛?”少年终于恢复了正常,问起此行的目的。
??“没什么大碍,他们喜欢搞得紧张兮兮的,就在山中过了一晚,冻着了才发起高热来的。”
??“腿都断了,还没什么?!怎么不知疼惜自已身体呢?”他责怪道。
??“骨头折了嘛,很正常!养个三五月就好了。”妙如不欲多说此事,省得他替汪夫人感到愧疚,转移话题道,“派到淮安送信的人,来音讯没?师叔再不来,怕等不及了?”
??“什么等不及了?”敏锐捕捉到不寻常的讯息,他追问道。(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爹爹要辞官归故里,等母亲生下弟弟后,就要启程了!”
??“为何?”汪峭旭急了,问道,“姨父是探花,可一直呆在翰林院里的!”
??妙如神色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如何答他。
??说她父亲不想站队,不愿当肉夹馍,怕被两边的人利用,对付他的外公?
??作为杨景基的女婿,父亲不管站哪边,都有人会跳出指责他,或许当初与杨家结亲时起,他的仕途中已埋下隐患。
??历史上势大盖主的权臣,最终下场都会不太好。生前没覆的,身后家眷也逃脱不了,要遭秧代之受过。
??更何况杨阁老当年还是站错了队的!
??她似乎有些明白,当初他为何会把女儿嫁人当填房了。
??大姨是汪家二房唯一的儿媳,还生了嫡子嫡女。长公主虽然失势,可她毕竟曾风光过,圣上再不给姑祖母面子,她是圣祖爷最宠爱的妹妹名声还在。看到掇芳园并没被收回,就知这有仁义之名的帝王,在尊敬长辈孝道名声上,还是不敢马虎。
??她的祖父钟正声对陛下的恩情,让他也不会对钟澄及妻子动手。不然,他就在清流文官眼里,就成了薄情寡义,恩将仇报的形象。还会失去臣心,让那些还在为他卖命的属下心思动摇。而钟澄也不可能休妻自保,出身书香世家的文人,最爱惜羽毛,不会让自己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毕竟杨阁老救过他家人。
??九、十年前,杨景基唯一的子嗣,才五、六岁。就是家族覆灭,一个稚童也容易保得性命。有两姐夫在,还怕过不上安稳日子?而争位一案中,杨阁老最多只算从犯,主犯靖王夫妻被圈禁起来后,轮到杨家,摊不上灭九族的大罪。故他直系子女的归宿问题,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此盘算可谓是策无遗漏,唯一的变数,就是杨氏性子太强,不按常理出牌。
??谋害何姨娘和她肚里的胎儿,气死了婆婆,就已惹怒了丈夫。WWw.YZUU点com回家守孝时又得知自己的填房身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虐待继女,阻妾进门,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多米诺骨牌效应,来得实在太快!
??在她还无嫡子倚仗,没俘获丈夫真心时,就已失去所有的优势。
??“喂,在发什么呆,摔傻了?”一旁人影在眼前晃了晃,把她从太虚幻境中拉了出来。
??妙如一怔,回过神来,朝他抱歉地一笑,借机蒙混了过去。重提起之前的话题:“慧明师叔还没消息吗?”
??“哦,正想跟你说起这事。”他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交到妙如手里。
??她接过一看,原来是师傅慧觉大师的来信,上面的火漆完好无损。
??妙如赞赏地向他笑了笑,急忙打开了信封。
??原来,师叔去年六月就已离开云隐山,前往云南西双版纳,采集珍稀药材去了。不过,收到来信后,慧觉大师飞鸽传书,替她把信转往在澜沧江边的曼阁佛寺。说是那里的住持乃从灵慈寺出去的,是他以前的师弟。两寺间素有往来,慧明大师应该会在那儿落脚。
??妙如把情况告知了眼前的人:“表哥请放心,师叔正在云南。他接到信后,应该会在当地寻找治疗方法。若是来不及,妙儿留下封信,让你自己接待他好了。师叔人很好,对病患从来不顾忌他们的身份、立场……”
??汪峭旭在一旁涨红了脸。见此情形,妙如发觉又说错话了,忙补充道:“妙儿的意思是,他不会介意汪家是否受到上面人的忌惮,并非讽刺上回落水救人……”
??越解释,少年的脸越红,她只得住了嘴,暗自懊恼起来。
??讪讪然倒在靠枕上,妙如心里暗叹:此人怎地这般敏感?!她算是心思细腻的了,没想到还有比她细上数倍的!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汪峭旭见她躺在病床上有些无聊,就说起他在江南游学时的趣事。
??提起江南游学,妙如忽然想起要为白氏找婆家的事,从床头取出一封信来,对他恳求道:“旭表哥可否派人帮我送封信?”
??“送给谁?”
??“忠义伯府新进门的三奶奶,只需交到丁三少爷手里就成了。她是我闺中好友,年后好几个月都没联系了。再不去信,她会以为我失踪了的!”
??“怎么尽交些年长的朋友?很少能看到你跟峦映她们玩到一起去!”
??妙如自嘲道,“就当我少年老成吧!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妙儿可没那功夫,把精力花在过家家一类的游戏上。交的都是些良师益友,时不待我!指不定哪天,连眼前的境况都不再拥有了,能靠的只有自己学到的真本事!”
??听了此话,少年望着她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眼中渐渐流露出激赏的神色,他对表妹认真地说道:“妙妙说的很对!人有时真的没法掌握命运。像祖母和爹爹,何曾想过会有这一天,家中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未雨绸缪的好……”说着,说着,不觉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汪峭旭这才意识到他越矩了。
??忙放开了女孩的手,两人之间顿时涌出一种尴尬暧昧的暗潮。
??床里床外两只煮熟的大虾米,沉默地立在那儿,谁也没动一下。
??门外此时传来个声音:“嵘曦兄来寒舍到访,也不让小弟见上一见,大才子眼里只有自己的表妹啊?”
??是薛斌的声音!
??迅速从她手上取过信件,汪峭旭朝床的方向望了一眼,逃也似地飞奔了出去。
??速度比脱兔还快!
??留下目瞪口呆的妙如……
??且不说女儿在薛家养伤,钟澄那边辞官的进展,并不顺利。
??他的辞呈先是被吏部扣押了下来。
??理由是他虽只有六品,本是由尚书省的吏部管辖。可他出身鼎甲,是圣上亲点的探花,上面有人推说,要等圣上回来,御笔特批。而皇上日前却正在南巡途中,此事只能暂时搁浅下来。
??而杨景基得知妙如生还的第二日,就收到女婿的手信,仍坚持原先的打算,要辞官回祖籍,他只得跑来询问女儿的意思。
??刚开头,杨氏得知妙如还活着,心中大石块放下一半。
??听说她重伤在外面休养,可能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胸中顿时畅快起来。随即又了解到丈夫取消了纳妾,不再迎白氏进门了。一时更是心花怒放!
??等听完父亲转述翁婿俩的对话后,像大暑天泼进了一桶冰水,心里当即凉了半截。
??“你怎么想的?是走还是要留?”
??“还能怎么想,两者我都不愿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家把日子越过越红火,你怎么每况愈下?”
??“那也得亏了您帮找的好女婿!”
??“老夫也没料到,原以为年少遭遇过家中变故,好不容易跃得龙门,他能识时务点。没想到宁愿自断双臂,抛却前程,也不肯低头。老夫倒有些小瞧他了!”
??“爹爹是怎么想的,本打算怎么安排的?”
??“老夫原计划,待你生下嫡长子,坐稳正室位置后,回到京里,老夫再帮着谋个好缺。他上位了,你弟弟以后也有个帮衬之人。没想到他竟毫不在乎前程!老夫用尽手段,又是请人说合,又是威逼利诱,还是无济于事……”
??“他本就是个刚烈重情之人,只可惜对象从来都不是我!女儿最近才听人说起,每年林氏忌日,他都会进庙替她做法事……原来我从来没得到过他的心……”
??“那你为何还要……”杨景基一头黑线。
??“此次真的不是我……”杨氏辩解道。
??“是你弟弟找人动的手!不过得亏你把人支出去!以前类似的错事,你也没少做过吧?!”
??“就看不上他重视那拖油瓶,多过重视我!肯定是林氏的原因,他们父女俩的默契,旁人谁也插不进去!”
??“你们女人,就爱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机会。爹再有能耐,也不能替你另寻个家中无妾室无婆婆,也未娶亲生子,对你又一心一意,还值得扶持的女婿。两人的感情,还是得靠自己争取!”
??“若舍不得他,你又真想通了,觉得这丈夫还值得挽回。爹就再想想法子,继续拖着,让他辞不了官,也离不了京城!”.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