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半山腰的时候,那里有个茶寮,庄太太提议先停下来歇歇。 ~
没过多会儿,侧面来了一行人,牵着坐骑来到茶寮外面。妙如见到其中就有薛斌,他牵着那匹白马停在了门口。上面的男子从坐驾上跳下来后,薛斌牵着马匹就到屋后去了。
那男人在身边随从的簇拥下,进屋找了处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自从他进门后,堂里的茶客纷纷停止了讲话,愣愣地望着他。还不时有人暗中互相递着眼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
看他身边随从的举止作派,还有他身上的气势,妙如心中暗自猜想,此人怕是来路有些不简单。
一会儿薛斌就回来了,对那青年男子恭声禀道:“公子,绝影可能是秋燥伤了脾肺……”
那声“公子”在妙如心湖中,像是扔进了块石头。
难道是那天在山崖底下,另一位救她的神秘人?
待她回过神来,正要仔细打量时,那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让妙如好生郁闷,他们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些了吧!
回想起来,只记得那人二十出头,身姿高大挺拔,其他的,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正待静下心来回忆拼凑,只听得外头马嘶声响起,那群人离开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外面又来了一拔人。
为首进来的,是位锦衣公子,玉冠博带,广袖长衫的。脸上满是骄矜之色,年纪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旁边的侍从伺候他,在刚才薛斌他们停过位置上坐了下来。
跟在他后头的,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公子。
待那人转过脸来,妙如赫然发现,竟然是妤如的小舅舅杨俊贤!
那贵公子对杨家少爷嘱咐着什么,后者谦卑地连连点头称是。
妙如的眼珠子都快给惊出来了。她何曾见过,杨家人能对别人那般点头哈腰的。
好似发觉有人盯着他们瞧,杨俊贤猛地回过头来。点com妙如见了,赶忙躲到庄太太身后,低下头来装作喝茶的样子。
他的眼睛在堂内巡视一周,并未发现不妥,又接着跟那人聊了起来,贵公子成了杨俊贤口中的未来小舅子。
妙如心头一惊:难道杨阁老又攀上新贵了?
不过,这也好理解!如今这形势,若不重新寻找盟友,覆灭时估计没人救得了他的家人。
难道此人是某王府的世子?不然,杨俊贤也尚不了公主啊……或是有实权的某个公侯之家的继承人?也不太像啊!作为首辅之子,他何需巴结成这样……
等那拨人离开后,庄太太带着小姑娘们,重新回到外面马车上……
回到家中,钟澄把女儿叫进书房,交给她一封信。
原来是淮安二伯母的来信。她将在年底来到京里,和娘家亲人团聚。随便来望妙如他们一家。
这是近来听到的,最让她开心的消息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妙如基本上都呆在自己院中深居简出,习字练画。免得到时谢氏来了,她的作品拿不出手。
自从药粉那件事后,家中又新进了批丫鬟和仆妇。
杨氏身边的玉簪,因那件事被杨家人接走,后来听说被卖往了山西。
跟她一同被卖的,还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不过玉簪总算是捡回了条人命。
当初若不是有人替她作证,表明那药包确实是无意间被人撞落的,又有秦妈妈那群钟母留下的老人,证明之前何氏确实是被人暗害的。谋害主子的罪名若压下来,玉簪的性命肯定不保。
后来杨家见事情闹大,都惊动天家了。他们也不敢把玉簪随便处置,只好打发到偏远山区了事。
看在步摇、华胜这些同为陪嫁丫鬟的人眼里,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步摇,她甚至有些庆幸,当初听从了老爷的建议,婉拒杨氏要她当通房的安排。
若杨氏生不出儿子,她们谁人还敢怀上?若是她儿子没了,就是让通房勉为其难有了,孩子降生之时,恐怕就是生母毙命之期。点com
因此,当崔妈妈奉主子之命,替她操办婚事时。步摇心中反而松了口气,起码今后这条命,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能保住了。只要她时常保持着清醒,让自己当一颗各方都用得着的棋子……
杨家近日也出了桩喜事,杨景基唯一的儿子,最近跟承恩伯的嫡次女订了亲。
这承恩伯并非是别人,正是淑妃娘娘的娘家兄弟。
承恩伯府石家崛起时间并不长,是前朝后期才发达起来的皇商。
在先帝晚年,找门路托关系,冒着风险把嫡亲的妹妹,送进失势的太子府当姬妾。
太子元妃俞氏一族,在泰和三十四年,替太子顶罪被连根拨起,之后的继妃一直无所出。倒是出身商贾之家的石氏,替太子生了第三个儿子。因为这孩子,后来石家完全倒向太子一边,在继位的最后争夺战中,暗中资助,为他登位也出过一份力……
作为拥立有功而崛起的新贵,且在有子的幸存后妃中,自家妹妹的份位又是最高的。承恩伯石敬难免飘飘然起来。
上次赌的一把收获颇丰,让石敬对自己运气
在某些人三寸不烂之舌的怂恿下,承恩伯答应,在杨景基复出之事上帮他一把。两家从此结为同盟,成了儿女亲家,这才有了后来那桩亲事。
待明年石家小姐及笄后,再正式进行嫁娶……
朝堂的局势又开始诡异莫测起来。
这些妙如都不知道,她也没太多心思关注那些。最近她正在忙着替傅红绡未出世的宝宝,画些可爱的动物形象,做成绣品。
当然,她也曾给刚出生的弟弟钟明仪,做过两件围兜。可是杨氏一次也没让他穿上身过,妙如知道后,耸了耸肩,就再也不替他做了。
虽然放弃了杨氏,钟澄对这儿子的关心,却一点也没减少。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每日出门前和归家后,钟澄都要花上些时间,和儿子呆在一起。
慢慢的,杨氏对他也不再板着个脸了。家中气氛较之前几个月,开始略有些好转。
在闺学中,钟家三姐妹也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剑拔弩张的。
某日,神威将军府的二姑娘薛菁发来邀请,请妙如去她家做客,原来是她的生辰到了。
带着亲手做的小布偶当礼物,妙如跟庄青梅一起上薛家,准备替她庆贺芳辰。临行时,妙如拉着妹妹一道去,妤如扭捏半天,终于也上了马车。
宴会进行到后面,妙如私下里跟薛菁提起,想见见在病中侍候过她的丫鬟和婆子们。说是给她们也带了些小礼物,感谢那几位的之前的照顾。
叫来贴身丫鬟,薛菁吩咐了一番。没过多久,她们都到齐了。
双方寒暄问候完毕,妙如让丫鬟织云,把带来的礼品,分发了下去。随后丫鬟蕙心领着她们几个,就欢喜地回去了。
到最后,妙如姐妹跟其他小姑娘们,起身向主人家告辞。蕙心突然过来,偷偷拉住妙如,告诉她大少爷有请,正在书房里等着。
跟着蕙心,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经过中庭,妙如来到前院的小书房内,薛斌单独等在那里。
相互问候寒暄过,薛斌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要妙如再给他画幅《奔马图》。
“原先那幅呢?”妙如有些困惑。
“被朋友强行夺走,不肯归还了!”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瞥了她一眼。
妙如欣然答应下来。
随后他又提起她画马的笔法,问起,若对照着真人作画,能不能也作出这般逼真效果?
“当然能!不过小妹学画的时间并不长,水平还有待提高!等日后笔法纯熟精进了,定能作出更为逼真的画来!要是哪天落魄了,说不定还能当街替人画像,挣银子呢……”想起前世的街头艺人,妙如自嘲地说笑起来。
书房里间,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
妙如心里暗暗一惊,原来里面竟还有人在。
她也不动声色,装着什么都没听见,随后告辞就离开了……
妙如走后,从书房里间出来个人影,正是那日茶寮里,跟薛斌在一起的青年。
“公子,看来那小丫头在画技上,还真有几分造诣,您看……”
“让她平日在家里,多画画人像,练练笔法,待明年万寿节前,再安排她见见我那小姨……”那男子吩咐下来。
说完,展开手中的奔马图,他顾自欣赏起来。唇边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口中却喃喃道:“这丫头还真有几分意趣,只可惜太小了……”
然后对薛斌嘲笑道:“之前你费尽周折,都没从她口中套出半点钟家秘闻。害得暗部花了两个月时间,才打听出一些内幕来……要不然,那次机会岂不要白白错失了……”
妙如和妤如刚回到家中,杨氏就遣人叫走了自己的女儿……
回到浮闲居,妙如倒在床上,秦妈妈跑过来告诉她:“姑娘,前次进的那批新人,被安排在外院打杂,如今都快一个月了,您看……”
“差不多了,明日把长庚家的叫来。让她分派到各院去吧!母亲的院子里,就不用安排了。妤儿今日跟我说起过,她外公家又派了几个人过来。正院里的人员安排,不用咱们操心。上次挑的人,她们用起来怕也不会放心……”
华雍堂后面的卧室内,杨氏让乳母把仪哥儿抱下去后,崔妈妈就凑到杨她跟前来了……
“梨清苑的情况,打听得怎么样了?”
崔婆子摇了摇头,回道:“自从上次借机发落了一批咱们的人后,现在那地方,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杨氏犹不甘心,说道:“再等等,待我那弟媳进门了。爹爹在朝堂稳固一些后,钟府内院的局势,咱们再扳回来!”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说,那小东西是不是妖孽附身?每次都败在她手里……自从那次落水后……不对,跟她爹读书识字开始……也不对,到京城后……”
“小姐想多了吧!比起同龄的孩子,她兴许多了些小聪明,哪有那般神的?别自己吓自己了!听说姑爷小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神童。不然也不会刚二十,就连中二元,当上了探花郎……他们钟家早逝的那位二爷,十三岁中了举人,十六岁就金榜题名了……没准过两年,仪哥儿比那妙姐儿,还要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