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便有姑娘来验尸吧……”薄凉的声音如地狱传来般,忆兮背脊一寒,却也缓缓转过眸……
人群之中,百姓亦退下,空出一道两米宽的走道,四周,亦变得鸦雀无声,除了那不合时宜的车轮之声。
一抹绛紫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忆兮的眼眸之中,而那双眸,亦落在她的身上。
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明黄的灯光下,似乎便有无数媚光齐齐射来,带着一片令人迷醉的蛊惑。
忆兮背脊微凉,他认出自己了吗?
移开视线,这样的感觉并不太好,从上次在宜春苑见到的那一次,她似乎总觉得不对,难道,他们之前真得相识吗?为何,她会一点印象都无。
陈鑫与罗伊新亦是一愣,不曾想夜梓珏会来,却也忙上前行礼。
“下官陈鑫,见过珏王殿下。”
“下官罗伊新,见过珏王殿下。”
“不必多礼。”斜长的眸扫过地上的尸体,夜梓珏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先回京兆府吧!”
两人一顿,自也知晓眼前之人的意思,今夜本是除夕,闹出这样的事本也出乎意料,更何况是罗家的公子,加之百姓围观,此事亦要先回府衙再说。
“是。”陈鑫亦淡淡开口,却也命人拿来了担架,罗伊新虽是丧子面色有些难看,但也知晓,九皇子所言亦是事实。
那紫色的身影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视线还是落在忆兮身上,灯光下,他的容颜依旧苍白,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什么神色,让人看不见他魅眸中的喜怒。
“你也一起。”
这声音极具压迫力,不是宫宴那夜,而也正是因为他这句话,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集聚到自己的身上。
忆兮微愣,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真要让自己趟这趟浑水了,他还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并不知晓?
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具,忆兮轻咳了两声,不管他知不知晓,反正自己就当他不知晓吧!
这样想着,胆子亦大了几分,压低了声音,忆兮却也道:“王爷,京兆府不缺仵作,民女亦非仵作,王爷又何必为难我这小女子,衙门这些地方,民女实在不敢去。”
忆兮说的诚恳,声音也放大了几分,旁人似也有些占同的点点头,女子闺誉何等重要,衙门那种地方又如何去的?
精致的木椅亦缓缓停住,斜长的眸子轻撇,削薄的唇亦缓缓清扬。“本王可不曾为难你,从始至终,不都是你自己参与的吗?”
他一直都在……
“民女所知晓的已全然告之,不必再走一趟,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当我胡言好了。”
她疯了才会去衙门,莫说这夜梓珏的用意是何,单是身份她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暴露,本就是瞒着父亲出来,若被父亲知道自己被带去了衙门,又怎么可能会有好果子吃。
“胡言?”夜梓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华灯之下,显得那般冷魅。“死者是宗正之子,你觉得,你胡言的气吗?”
忆兮身形一僵,那声音却继续传来。“此时必要细查,若你有半句胡言,你觉得耽误案情的罪,你一句胡言二字便能抵消的了?”
“所以,无论如何,这一趟我是必走不可吗?”忆兮看着他,面具下的眼亦冷了几分。
“是。”夜梓珏不再看他,声音亦多了几分戏谑。“亦或者,可让你家人来替你解答。”
忆兮恨的牙痒痒,威胁,这摆明了是威胁,看样子,他确实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又为何必须要自己去躺衙门不可呢?
“好,我去。”
夜梓珏嘴角浅扬,意味深长,沫非跟随在他身后,却也推着他缓缓前行。
陈鑫眉心轻蹙,视线亦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忆兮,却也跟随着夜梓珏的步伐,疾步前行着。
“姑娘,请。”
这官差到是客气,或许是因为忆兮身上腰牌的原因吧!
步伐浅抬,刚想走,手腕却也多了一股力道,那手自己再熟悉不过,即便布满细茧,却也那般温暖。
看着身后的人,忆兮本以为他会拦她,却不想那低沉的声音却从面具下传来。“一起。”
会心一笑,是啊!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好。”
京兆府衙,比想象的要威严许多,便是除夕之夜,防守亦无丝毫松懈。
天还未亮,大殿之上亦被烛光照亮,夜梓玦坐在轮椅之上,尸体亦被放置大殿之上,而这些人,从刚刚开始,都未说一句话。
忆兮微微蹙眉,刚想说什么,却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外间传来。
忆兮转身,却也看清了来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一双眼深邃而坚定,身着简便的深蓝长袍,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像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过来的,虽然不算狼狈,却也不免有些仓促。
越过忆兮,却也径直走近大殿,看着眼前的众人亦是一愣,随即却也行礼道:“京兆少尹张灿,见过玦王殿下,宗正大人,京兆尹大人。”
“起来吧!”夜梓珏并未看他,声音亦带着几分凉意。“你会验尸?”
张灿亦是亦愣,看了看自家大人,却也道:“会。”
“好,你看看他吧!”视线轻抬,张灿抬眸望去,却也见到地上的担架,虽盖着白绸,但看宗正大人的神情,亦知晓这人与他有所关联。
“是。”缓步靠近那担架,张灿掀开那盖在尸体上的白绸,尸体虽因溺水有些肿胀,但因并未浸泡多久,依旧能看清死者的容貌。
微愣,这竟是宗正大人的幼子,怎么会溺水呢?
张灿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人,见陈鑫不着痕迹的点头,却也开始检验尸体,忆兮看着他,嘴角却也清扬,这人虽年纪不大,但从验尸的手法,似乎比那仵作要好上许多。
饶有兴趣的看着,果然,那人的手却也停留在尸体的腹部,轻轻按压,眉宇亦不由轻蹙。
“怎样?”陈鑫亦淡淡开口,这男子是他的副手,却对验尸这块比较上心,未成想这此亦会派上用场。
张灿缓缓站起身,神情亦有些犹豫。“死者的确是溺水身亡,但似乎又有些不同,至于何处不同……”
“死者受了内伤?”陈鑫亦不确定的问道,视线亦不由落在那女子身上,不知为何到现在她都未取下面具,但她刚刚是这么说的。
张灿眸光一亮。“死者腹腔有异感,虽不知是如何所致,但不像是正常溺死的。”
“闫儿……”罗伊新面色本就难看,听闻自家儿子死于异常,更是难以接受。
“王爷。”缓步上前,陈鑫亦行礼,只见夜梓珏淡淡点头,那人亦缓步上前,道:“罗大人,令公子今日出门时可有什么异常,可有受什么伤?平时,又可与人结怨?”
陈鑫缓步上前,言语中亦委婉些,眉宇却忍不住轻蹙,为什么,即已经伤了,为何又偏生要把人仍在河里,又是谁会有那么大胆,在皇城中杀害朝廷命官之子。
“陈鑫!你是何意?你是说我儿子平日为非作歹招此报应吗?”不只是因为太伤心的原因还是其他,罗伊新的语气亦差到极致,哪怕是在夜梓珏面前。
忆兮刚刚对这宗正大人本就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没有,怎么样听别人也是在询问线索吧!
“大人恕罪,下官亦是按例询问,此或许关乎令公子死因,若大人也想还令公子清白,还请如实回答。”
陈鑫虽谦恭,但亦无丝毫退缩的意思,难怪能做到京兆尹的位置。
罗伊新还想说什么,视线却瞟在那抹紫衣身上,深吸了一口气,却也道:“今日除夕,年宴之后闫儿便也出门赏花灯去了,并无什么异样,寻常,亦未与何人结怨。”
陈鑫眼眸微眯,这罗闫他亦知道些,虽性子娇惯了些,但却并不惹事,应该不会结下用命去还的仇,尤其还在除夕之夜。
便是再大的仇,又怎么会急到在今夜动手。
可若真是失足落水,那他腹中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陈鑫看了看殿门前那一黑一白的二人,却也缓步靠近,俯首看着那白衣女子,亦认真道:“他腹中的伤,你确定吗?”
张灿微微蹙眉,这才注意到殿门口的两人,看那女子的衣着,不像是普通寒门之人,可是两人都戴着面具是怎么回事,而且大人怎么会去突然这样问一个孩子?
“我虽不知道他是如何受的伤,但他的确是受伤了,若是身上有淤痕,还可断定他是不小心碰撞或是无意之间受的伤,但他的皮表面却无任何症状,便不得不惹人怀疑了。”
忆兮的声音到有些认真,对于病状,她向来不会开玩笑。
“可若真是他杀,凶手花那么大周折,先将人不着痕迹的重伤,然后再丢掷水中。”
直接杀了不就好吗?难道真的只是要做出失足的假想?
“我只是说,他受过伤,至于是落水前后,我不得而知,我也只说过,他受的伤会导致昏厥,可能是有人称其昏厥时丢掷水中,但……并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