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又是满堂寂静。
宓妃的药,居然不是安胎之药,一系列蹊跷古怪之事,弥漫在承香殿上。事出反常必然有妖,怀帝阴沉的脸简直能滴出水来,宓妃更是无力闭眼,而一切就等凤未央这边开口了。
凤未央已经收回芊芊素手,来到怀帝面前跪下,吓得宓妃面如死灰。可凤未央却是开口道:“皇上,宓妃娘娘只是受到惊吓,身体并无大碍。”
宓妃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下一秒就冷颜发难:“好你个冯季平,居然敢欺瞒本宫,给本宫开这种药!来人啊,速速把冯太医捉拿住,本宫要亲自审一审,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顾皇帝在场就发号施令的宓妃,便软着声音对宋毅道:“皇上,你看太医院这些人,欺上瞒下,居然敢给臣妾开这种药,若臣妾真的喝入口的话,岂不是要害死咱们未出世的皇儿?幸好皇上身边有懂医术的人,不如皇上就把人先借给臣妾,好歹让臣妾把皇儿顺利生下。”
宓妃心思转得很快,危急时刻是个肯转脑子的人,留下凤未央的目的不过是要封口。
可宋毅不理会她的一席话,从头到尾都紧盯着地上跪着的凤未央,眼眸中颇有些失望地道:“央儿,你可十分把握宓妃的身体真的无碍了?”
听着宋毅把‘无碍’两字咬得很重,凤未央背脊僵了一僵,但还是秉持原话道:“是的,不敢欺瞒皇上。”这样为了帮宓妃犯欺君之罪,她也是豁出去了。
钱忠明见是一个小丫头给宓妃诊脉,加之皇上不信任的口吻下,他便自告奋勇地道:“皇上,不如换微臣给宓妃娘娘再把一回脉吧。”
哪知话音刚下,宓妃尖细的嗓子立即开口了:“你以为,本宫还会信任太医院里的人吗?”看着浑身炸毛的宓妃,钱忠明也识趣了,便讪讪退到一旁地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候,张盛德领着一个小宫女进了来,令那宫女噗通一声跪下来,听的人误以为膝盖都磕碎了。
张盛德躬身向前禀明:“启禀皇上启禀娘娘,其实这药弄错了,那药本是端给西芳阁陈美人的,却阴差阳错给端来到娘娘这边,还好娘娘没有饮下一口半口,否则陈美人那边就罪该万死了。”
“皇上与娘娘饶命,春芍不是故意端错药的,不是故意的!”叫春芍的宫女,砰砰砰地不断磕头,仿佛已不要那脑门了。
“是不是故意的,审了再说吧!”宓妃冷冷投去一眼,破天荒的没有盛口怒骂,而是示意张盛德可以把人带下去了。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凤未央不得不佩服,自己没有供出她假孕一时,宓妃倒是会借题发挥,轻松除去承香殿另一位妃嫔陈美人,还保住了冯太医,她果然好手段。哦不,应该是宓妃的背后之人好智谋!
如此,已有人出来顶罪,怀帝的心思莫测之下,还是选择暂罢此事。毕竟柳宓妃的父亲柳段衡属于保魏一派,若牵扯到柳家,无疑是自损三千便宜了舅舅朱克义。
其实这事用脚趾头就想得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陈美人的药怎会到达宓妃的手中?可这事件上总要有个牺牲者作为打住,而宓妃的苗头指向了无辜的陈美人,那怀帝也只好牺牲她了。至于宓妃一直拼命隐瞒什么,想必凤未央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既然是虚惊一场,爱妃你人也无事,那朕就先走了。”变得不苟言笑的宋毅起身,戏已看完便不想再逗留。
“皇上……”令人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唤住怀帝的步子,只听见宓妃面含桃花地道:“皇上不打算留在承香殿多陪陪臣妾吗?何况阿悄的茶您还没喝到呢。”打算用自家妹妹留住怀帝,没理由年轻又貌美的柳阿悄,比不过身份卑贱的喜莲。
宋毅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对宓妃道:“朕明白爱妃的心意,这样吧,”便扭头对赵皓吩咐道,“赵皓,今晚把柳阿悄同莲才人一同抬到温室殿伺候朕!”一夜御二女,他这个荒淫无道的宋毅又不是没有过!
宓妃脸上一僵,不知作何开口!
宋毅也不去看宓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模样,准备甩袖子离去。可才迈了两步又停下来,用眼尾扫向仍跪地不起的凤未央,“央儿,不打算跟朕走吗?”
虽然宓妃向他讨要她,可他并没开尊口应允!
这注意力终于回到她这边了,凤未央赶紧垂了垂头,恳请到:“还请皇上先行一步,未央还有些话要对宓妃娘娘嘱咐。”
宋毅双眼一眯,“什么话,连朕也不能听?”说着,还扫向床上的宓妃。
“哎呀皇上,两个女人之间必定是私密的话,再说臣妾身子仍有些不适,还想请央儿妹妹再仔细检查一遍。”宓妃开口相留,也是必有自己的心思。
宋毅想了想,便道:“那好吧,朕等着你回来禀报宓妃身子的情形。”说完,就领着赵皓走了。
凤未央没有起身,转而对宓妃道:“还请娘娘屏退左右宫人。”
“好,依你所言,所有人都退下吧。”宓妃嘴角勾笑,她正好想屏退宫人,恩威并施地收买住这个唤作央儿的宫女,“有话起身回复,皇上都不舍得你多跪,本宫岂敢让你再继续跪着?”
凤未央确实跪得双膝酸麻,好在宓妃体谅,免了她的跪礼。但起身了,接下来就别想再让她跪下来回话了。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话需要对本宫嘱咐的,身体上的问题你就不用回答了,本宫的身体本宫明白。”且不管凤未央是否真的精通医理,宓妃都不想自己假孕一事从她口中道出。
如果这个容颜艳丽的央儿够聪明,那柳如是便留她一条贱命!
“宓妃娘娘,不记得民女了吗?”凤未央抬起一张娇俏的脸,与宓妃正视。把人接入宫中,就任由自生自灭,好你一个柳如是!
见他自称民女,而非奴婢,宓妃心头略微一惊,才想起她刚才一直自称未央。难道,她便是凤家幼女凤未央?
宓妃盯着凤未央问:“你,就是凤家幼女凤未央?”
“回娘娘的话,民女正是。”凤未央微微屈膝裣衽一礼,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想不到,你的病竟然好得这样快,当初入宫那会儿你那一脸的红疹子,可当真吓坏本宫!既然你人已经没事了,那就搬回承香殿里来,多陪陪表姐我吧。”宓妃赤足下床,挺着肚子靠近凤未央,“你看你,都瘦了这样子多,凤老爷瞅见了岂不是说本宫苛待你?”
果然天生丽质,若把凤未央牢牢攥在手中,怀帝还不总往她寝宫跑吗?宓妃心中又开始敲着小九九!
“谢谢宓妃娘娘的厚爱,未央在原来的地方已经住习惯了,何况皇上指名要未央御前服侍,就不好叨扰娘娘未来日子里的清修。”凤未央一口伶牙俐齿,容颜恬淡地答。
“清修,本宫能有什么清修?”宓妃高扬起下巴,十分不喜凤未央这句意义未明的话。随后,一双凌厉地盯着凤未央的那张脸,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好香啊,娘娘。不知里头燃着的可是沉水香?”凤未央却不急着回答宓妃的问题,反而步向案桌上那尊黄铜貔貅的香炉,此刻青烟袅袅,一室芳香馥郁。
“那是自然,皇上赏的东西绝非凡品!”宓妃一脸自傲地道。
第一次踏入这个承香殿,向来嗅觉颇为灵敏的凤未央,就觉得萦绕的香味暗藏古怪。今日梅园也一样,如今宓妃的寝宫更是如此。此刻靠得近,才闻出香气多了什么。
“原来如此。”凤未央如碧潭的眸子涟漪了一下,犹自点头说了这么四个字。
可宓妃却没了耐性,“凤未央,是谁把你接入的宫?如今你眷宠在握,你该知恩图报才是!”
知恩图报?
凤未央有股想笑的冲动,她没一巴掌给你柳如是赏过去就很不错了,居然还要她报恩!
也不知这宓妃是聪明还是愚笨,说她聪明吧,她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说她愚笨吧,她此刻却懂得如何堵凤未央的嘴。
凤未央不想兜圈子了,直切主题:“还请宓妃娘娘对外宣称,误服陈美人的药,孩子没了!”
“你居然在说什么?”宓妃不相信地瞪大双眼,死死看着凤未央怒不可竭地道:“你是不是疯了,本宫好端端的为何会孩子会没了!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来……”
“宓妃娘娘最好不要唤人,难道您要所有人都知道您假怀龙嗣一事?”凤未央还是一口道出宓妃的顾忌。此话一出,立即止住宓妃想唤人进来的冲动。
宓妃恶毒着一张脸,双目眯成一线,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即便你想出宫也可以!”
“民女都不要,只要你能把‘孩子’意外流掉,这样对谁都好!”凤未央对宓妃摇着头,凤家家大业大,凤未央物质上可没什么所缺,即便她出宫,那也是死路一条,反而留在宫内尚且能保一命!
宓妃有些连连后退,她没想到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少女,居然软硬不吃!
但宓妃哪能轻易被打败,大大的双眼滴溜溜地转了几下,便仰起头来对凤未央,笑容和蔼地道:“这事不能答应你,不过本宫可以应承你,只要本宫一旦坐上后位,你也将会是一宫之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