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猫“喵”的一声轻唤,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双脚往后缩着,它居然又朝前一蹦,两只爪子扑在叶玉笙的裙摆之上,又是“喵”的一声,抓着她裙摆的两只小爪,左右摇摆着,像极了一个撒娇的孩童。
叶玉笙不由便笑了起来,蹲下身来摸摸它的头,它仿似极为享受一般,半咪着眼任她摸着自己的脑袋,身子朝她的腿挤过来,挨着她的腿缓缓坐到地上,又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喵”的叫了一声,极尽憨态之色。叶玉笙心下没来由觉着一暖,又伸手在它的头摸一摸,轻声笑道,:“你是从哪里来跑出来的?你这小猫,被你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是在做什么呢?”身后赫然有声音响起,她笑着转过头来,见吴喜香与吴清远并排行了过来,刚刚的话,便是吴喜香所说。她见到倚在叶玉笙脚旁的小猫,讶异道,“这是哪里来的猫?”
“我也不知。”叶玉笙站起来,说道,“它自己跑过来的,突然窜出来,把我吓了一跳呢。”
吴喜香笑起来,蹲下来也想去摸一摸这小白猫,不料它却突然起了身,往旁一跳,跳过了她的手,吴喜香一摸摸空,忍不住气笑道,“你这小东西,她摸你可以摸,我怎么就摸不得?”
她不再纠结于此,站起身来,笑着拍拍叶玉笙的肩,“怎么样,你可大好了?”
“好了许多了。”叶玉笙笑道,又望向吴清远,轻声道:“多少吴二爷这段时间的照料,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吴清远此时立于这院里的一小丛凤尾之下躲避太阳,见她望向自己,浮起笑来道,“医者父母心,本来就是应该的。只要你不再恨我了,我即便是,是……”
“即便是什么啊?”吴喜香在一旁接口道。
“没什么,”他摇摇头,自失的笑笑,“我这个客人来了,你们两位大老板,怎的也不招待招待我?”
吴喜香呀的一声,惊道,“倒是当真忘了,丫头们都到前头招呼客人去了,这可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你等着,我去端茶来。”
“哎,”叶玉笙笑道,“等一等,我去,我知道你二哥喜欢喝茶,”她转身便往厨房行去,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搬起置在石桌上的一套茶具,“我买了茶具来,你们等一等,我去洗了,泡一壶好茶来给你们喝。”
她走不了几步,那原本已经躲到了一旁的小白猫竟然又“喵”的一声,从一旁的草里窜了出来,忙不迭跟上了她的步伐,一路跟随她,去往厨房去了。
叶玉笙穿过一个长廊,又行过了一个月门,便进到了厨房前,这厨房开敞,里头有个四四方的天井,天井中有水,里面铺了鹅卵石,有锦鲤在里面摇头摆尾,好不自在。天井正中,有个石砌的水井,刚好砌了一条小路,穿过水井,便进到了厨房里头。此时正是上午的光阴,阳光晃眼,
照得这厨房里头一片明亮,厨房里无人,火炉上一壶开了的水,正咕嘟着朝外头冒着热气。
叶玉笙穿过水井边的小路,进到厨房里,将那开水提下来,又到井边汲了一桶水上来,现在正是夏日,汲上来的水却冰冰凉凉,她的手一触及那水,浑身一颤,那沉入黑水潭时的感觉瞬间便回来了,她一时呆住了,心里一时间又被恐慌迷漫。
那小猫原本见到天井里的鱼,便再无甚心思理会叶玉笙,趴在天井边上,伸出一只小爪想要去捞那水里的金鱼,耐何它身小胆亦小,许是担心着自己会掉下水中去,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捞上半条鱼上来。此时它听到叶玉笙的动静,回过头来,见她一脸的苦色,也不再理会天井中的鱼了,几步便朝她窜了过来,喵的一声,爬上了她的膝盖。
叶玉笙被它一冲击,感受到她的温度,回过神来,见它眼神透亮的望着自己,心中又是一暖,笑着道,“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什么可怕的?你说是吧?”
她将它抱下来,起了身去,将新买的茶具在清水里洗净了,又取了开水,将茶壶茶杯一一烫过了,方又提着开水与那茶具往后花园行去。
园里此时亦是阳光明媚,吴喜香与吴清远坐在树影之下,谈笑风生,叶玉笙见到这宁静的一幕,便呆了一呆,不由心生向往,心道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像喜香这般,有个人疼着照顾着。
她心神一游,冷不防脚下不稳,居然是那小白猫,挨着她的脚边,一不小心,便被她踏了个正着,它“喵呜”一声,叫得好不痛苦。叶玉笙惊了一跳,忙定了定神,气道:“你说你,好好的做什么跟着我走?还非得挨着我,踩着你了吧?尚好我手稳,若是这手里的壶掉下来,这大半壶的开水,还不把你烫成熟的?”
那小猫受了惊吓,早已跑到了一旁,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呢?
吴喜香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看你恢复得也差不多了,连骂猫的心思都有了。”
叶玉笙听得“扑哧”一声,吴清远已经迎了上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水壶与桶中的茶具。
“可不是么,”叶玉笙道,“我哪里有什么事?当然得好。”她将茶壶与茶杯一一摆了,又拿过放在石桌上的一壶茶叶,笑道,“茶呢,我是没什么好茶。但是我瞅着你们这边的这薰茶也是极好的,叶嫩、味香,用烟薰干而成,倒也别具一番风味。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洗了茶,又重新往壶里添了水,略等了一等,方将壶中之茶缓缓倒入了杯中。她今日所带为一套天青色汝窑杯,她选这杯子时,原有取这汝窑的“雨过天晴云破处”的意思,只望自己以后的日子,也能雨过天晴,向好而生。至于另一层含义么,她嘴角含了股笑意,不提也罢。
但见这杯子釉屋莹厚,有如堆脂,如同碧玉一般,盛了淡黄色的茶汤,举至唇边,便有丝丝
缕缕的茶清香混和着薰茶所特有一股薰香味扑鼻而来。吴喜香一杯入口,咽入喉中,叹道:“喝了这么多年的薰茶,还真是头一次喝出这样的味道来。”
“茶么,”叶玉笙笑道,“还是要看喝茶之人的心情。你若是心情好,苦茶也是甘甜。”她将一口茶汤含于口中,舌尖一用力,将那茶缓缓冲进喉中,只觉茶香四溢,世间宁静。一旁的吴清远听闻她言,眼中便是一亮,笑着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多话,缓缓饮着那茶,凤尾竹在他的头顶沙沙作响,便衬得他整个人都清淡高远,竟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味道来了。
第四十九章女儿身待壶里茶汤渐淡,叶玉笙起身,收拾了茶具,依然去厨房洗了,拭干了水。方问吴喜香道:“你可要有为我在这里留一间房?”
“你猜呢?”吴喜香笑道,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吧,怎么能少了你?我们这后院这么大,房间早给你备好了,你若是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便来罢?”
叶玉笙笑着点头,说道,“那你带我去看看呗。”
于是几人便都起了身,朝吴喜香给叶玉笙安排的房间行了去。这房间布置得极为淡雅,一应起居都已备置齐全,只见房中央,还摆着绣架、绣绷等物,墙上挂了把胡琴。叶玉笙心下自是喜悦,又将那套已经整理好的茶具仔仔细细置于柜中,方取了墙上的胡琴下来,左右打量。
“这房间如何?你看着可还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
“你喜欢就好,”吴喜香笑道,“我看你索性搬出来算了,那肖府你还回去做什么?他们那样待你。”
叶玉笙有一瞬间的愣神,端着那二胡缓缓坐到了椅子上,拉了几拉,笑道,“这琴好。”
“是把好琴吧?”吴喜香笑道,“你也不想想是谁挑的,这可是我……”
她话音未落,外头有脚步声匆匆而来,“园主,园主。”
来人是绣芳园里的一位绣娘,她步履匆匆,在院中大喊:“外头唱弹词的人可是来了,你不是说你要听么?你再不去,呆会可就要唱完了,你可没得听了。”
“好,”吴喜香朝外头道:“我马上就到。”她言罢,一把便夺过了叶玉笙手中的胡琴,将它重新挂于墙上,说道,“走走,一起去听听,我们这湖南弹词,想必你是没有听过,好听得紧呢。”
她拖着叶玉笙便走,三人行至店内,又出了店门,只见外头已经围了一群人,有一个鹤发童颜的长衫老者正站于人群正中,手持一面月琴,半睁双眼,正放声唱歌。
这月琴呈满圆之形,琴脖短小,因其形圆似月,声如琴,因而得名“月琴”。弹唱月琴在潇湘文化之中,流传已久,这个时候的弹词艺人,平日里只负月琴一把,走街窜巷,但凡有办喜事之家,添丁做寿、成婚、开业之时,便能见到这样的人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