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变得异常神经质,她对那个想法万分懊悔,就算小楚再怎么刻薄,自己怎么可以诅咒她去死?万一最后成真,她该如何面对?
周末结束,小韩从家里赶回学校,她生怕学校里发生了什么,然而一切正常。
她松了口气,来到宿舍楼,恰好遇上从食堂买饭回来的老四。两人东拉西扯地聊着天,上了三楼,开门的时候小韩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看见什么恐怖的画面。
然而寝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卫生间亮着灯。
“小楚,你在呢?”老四招呼一声,发现地上的暖壶都不见了,一阵讶异,“这是进贼了?”
小韩一个激灵,猛然推开卫生间的门,小楚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坐在抽水马桶上,脚边扔着几个暖壶,她的肚子鼓鼓的,像死鱼一样大张着嘴,翻着白眼,喉咙里冒出一股热气,口唇附近起了一圈水泡。
小韩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愣愣地站在原地,耳畔旋即传来老四的尖叫声。
警察很快赶来并封锁了现场,小楚的死只能用诡异来形容,她灌了三瓶开水,食道和胃部被大面部烫伤,最后活活被烫死了。
身后法医在忙碌着,小韩蹲在屋外,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有人过来劝慰她,她只是摇摇头,一声不吭。
无面男是真的!它正在一个接一个杀掉她讨厌的人!
这时,小韩扭过头,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站着那个瘦长的影子,它没有面孔,一身黑色西装。仿佛在回应她的注视,那怪物欠了欠身,宛如绅士般彬彬有礼。
小韩发出一声惊叫,引来同学们的注目,她歇斯底里地抓住一个女生,指着窗外问“: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那个东西,无面男!”
女生朝窗外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大家看着小韩的目光中带着几丝怜悯,这姑娘被吓傻了。
很快,围观者又有了新的焦点,老四正瑟瑟发抖地回忆说:“出事之前,有一天小楚突然流鼻血了,她还说耳朵里嗡嗡作响。”
小韩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她像疯子一样在校园里跑着,引来一阵惊讶的侧目。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用它来炒作,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她对着摄相机作秀地挤出几滴眼泪时,没想过它也在阴影中倾听着。
然后,它真的来了!
从那天之后,小韩把自己锁在家里,她几乎不吃不喝,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停发抖,嘴里喃喃着:“不要来!求你了!”
小韩关掉了手机,把自己彻底封锁起来。母亲为她的状况深感担忧,但又没有办法,只能每天把饭菜放在门口,叹息一声便忙碌去了。
不知过了几天,母亲在外面敲了敲门,说有人来看他了,是小燕。
“不要让他进来!”小韩喊道。
“网上最近闹得很凶,很多人在谈论你,你这下真的出名了。”小燕小声地道,“小楚的死太奇怪了,我去查了些资料,国外一些与无面男有关的死亡事件,和这两起很像,我相信你说的话,而且,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小韩打开门,小燕看见她,笑了一下:“出去走走吧。”
小韩收拾了一下自己,两人来到小区外,良久,小韩终于开口:“我们根本不该做那种事。”
“现在后悔也晚了。”小燕仿佛酝酿了很久,突然说,“小韩,我喜欢你。”
小韩微微惊讶了一下,这算什么,趁她跌落谷底的时候来表白,真是令人厌恶到极点。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小燕惨然一笑,“昨天,我流鼻血了。”
小韩心里“咯噔”一下,小楚出事之前……
“我查的资料上说,无面男找上你的时候,会流鼻血、会耳鸣,我突然明白了。”他站定,盯着小韩,“你一直讨厌我吧,我知道你心气很高,不可能看上我这样的男生,所以我越是追求你,你越是厌恶我。那个私下说你坏话的主持人,总是刁难你的小楚,这两个人死后,你讨厌的人只剩下我了,对吗?”小韩愣愣地看着他,找不出合适的话。
这时,路的一侧,一个瘦长的影子慢慢地滑行过来,它走路的样子很诡异、很滑稽,除了小韩之外,谁也看不见它。
小燕继续说着:“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中到现在,一直默默地喜欢你。”
小韩扭头看去,无面男距离小燕只剩下几步的距离,她的心脏像擂鼓一样狂跳起来。
小燕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强烈的光:“我知道我已经逃不掉了,按照那个说法,杀掉我之后,它就会带你走,但那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因为——”
无面男越来越近,它伸出一只手,细软修长的手指像乌贼的触须一样蜷曲着,慢慢伸直,它那细长的影子已经笼罩在小燕的身上,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鬼手。
小燕咧嘴一笑:“我比他快!”小韩还没有作出反应,他突然朝马路冲去,一辆疾驰的货车迎面驶来,刺眼的强光瞬间吞噬掉小燕的身体。
急刹,尖叫,落地之后的闷响……小燕躺在五米开外,姿势扭曲,身下缓缓淌出一片血迹。
小韩捂着脸慢慢跪了下去,身侧,徒然失去目标的无面男慢慢垂下手,没有表情的脸仿佛透出一丝惊讶和沮丧,它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墓地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将一捧黑色郁金香放在一块墓碑前,她戴着墨镜,涂着很鲜艳的口红,面无表情,静默地伫立着。
只有两个来扫墓的人看见这一幕,窃窃私语起来。
“喂,那不是大明星小韩吗?”“哇,真的是她!据说她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身边的人会一个个遭受不幸。”
小韩听见了那些背后的议论,她装作无动于衷,隔着一排排白色的墓碑,一个细长的影子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中。
她早已习惯和那张没有面孔的脸对视,这些年,她一直封锁自己的内心,工作之外,绝对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
她知道它一直在等着可趁之机,她知道自己漫长的一生对它而言,只是眨眼一瞬。这场将一直持续到死亡的战斗,或许某个时刻,她还是会露出破绽,满盘皆输。
她将视线移开,移向墓碑,那上面的男孩,有着爽朗阳光的笑容,这张脸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
乍起的寒风中,那束黑色郁金香瑟瑟抖动着,令人联想到它的花语— —美丽而哀伤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