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一落坐,傅弈舟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白琪风。
山庄的庭院景色怡人,身处在庭院中的八角飞凤衔珠凉亭里,花香盈鼻,假山清池曲桥与杨柳蝴蝶飞鸟相映成趣。即使天气仍旧炎热难当,却也让人心情舒爽。
束玉冠的白琪风额前斜刘海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丝,古铜色的肌肤在黄昏晚霞的映照下有着不一样的色泽。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的左看看傅弈舟右瞧瞧陆无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们要结伴去苗疆才可以解身上的盅毒了?妙哉妙哉!一个正派人士,一个魔道中人。哈哈,何必低调?凭谁都想不到两个水火不容之人会结伴而行。”
傅弈舟深知白琪风的个性。现在光听这事他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万一知道每到新月他还得和陆无一交合的事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当然了,傅弈舟不可能把这么难以启齿的事说出来。
陆无一听着白琪风肆无忌惮的笑声,忍无可忍的出声喝道:“笑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傅弈舟的师弟本座就不敢拿你怎样了!”
方心玉放下翡翠烟斗,正低头抿新添来的茶。入口清淡继而渐渐浓郁,初尝馨香细尝甘甜,不禁赞道:“好茶。不知这是什么茶?”
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正闪烁着明亮妩媚的眸子盯着自己看,白琪风受用倍至。哪怕知道眼前这名女子是魔教教主的姐姐,还比自己年长:“这是用府上的芙蓉花晾晒出来的新茶。陆姑娘若喜欢便多喝些,此茶还有美容养颜之功效。”
“喂,不许无视本座。”陆无一皱眉道。
傅弈舟劝道:“好了,现在该说正事了。”
白琪风才止住笑声,抬手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跟着深吸一口气道:“芙蓉山庄有门客上百,客厢多得是,借宿自然不成问题。只是魔教的至宝我倒没怎么听说过,至于横空出世的那本秘笈真不是斗月教占为己有么?”
对于被冤枉偷了秘笈一事陆无一根本懒得浪费口舌去解释。他们要误会栽赃斗月教,难道还会因为陆无一的解释而放过找麻烦的机会么?显然不可能。
可现在经由傅弈舟的嘴说出来就另当别论了。若能洗清斗月教的嫌疑,或许还能顺便找回丢失的璇玑灯他又何乐而不为?
思及至此,陆无一正色道:“我教向来自由随心,谁会在乎那种东西?若真能得之练成绝世神功,一统天下,恐怕这世间早已掀起腥风血雨。哪能有你我今天的片刻宁静?”
相处下来白琪风觉得陆无一这个魔教教主并没有传言那么冷血残酷。
怪是怪了些,可在江湖上别的不多,怪人却不少。他能好好说话就有交谈的价值:“听闻这秘笈只有少数人知道,而且里面似乎暗藏玄机。兴许陆教主没兴趣,但想窥得玄机争当天下第一,征服群雄的人却不在少数。依我看,魔教至宝失窃与秘笈出世绝非偶然。”
方心玉道:“现在没什么线索,至宝和秘笈的事就先放一边。待无一和弈舟身上的盅毒解开再去寻至宝也不迟。”
傅弈舟微不可闻地叹息道:“怕就怕他人仍是认为那秘笈是魔教私藏,不给机会我们找出真相。”
“这事就由我来想办法吧。芙蓉山庄在江湖上还是有些说话的分量。”白琪风笑道。
“有劳你了,琪风。”
陆无一刚才的气已经烟消云散了。傅弈舟不像好人,但他的师弟却相反。仅凭傅弈舟的片面之词就信了自己,还愿意帮斗月教的忙,是个不错的人。
他继续低头喝茶,心里却一直寻思着找机会问那片芙蓉花四季不谢的原因。
忽然一个小厮满脸慌张地跑了过来,附到白琪风身旁一阵耳语。
白琪风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
待小厮说完,傅弈舟关切道:“发生何事了?”
白琪风看了他一眼,才犹豫道:“最近山庄里有不少门客离奇死亡。今日又在官道上发现一位,我正要前去收殓。”
在这里待着与傅弈舟大眼瞪小眼实在很无趣,陆无一便道:“我也去看看。”
白琪风为难地看向傅弈舟。人是傅弈舟带来的,他不点头同意,自己也不好自作主张。
傅弈舟心下叹气,陆无一又想惹麻烦了。
陆无一以为自己已经看清傅弈舟,傅弈舟又何尝没看清他陆无一?这一路陆无一主动惹的麻烦也不少,两人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傅弈舟还是想挣扎一下,便附耳悄声问陆无一:“你之前不是说过好奇心会害死猫么?”
傅弈舟还真喜欢动不动就与人靠得那么近。陆无一与他隔开一些距离,丝毫不给傅弈舟好脸色:“那是对你而言。”
傅弈舟哑然失笑——敢情陆无一又来区别对待这一套!
方心玉拿起翡翠烟斗插话道:“家弟爱凑热闹,庄主就万全他吧。”
连方心玉都这么说了,傅弈舟才道:“也罢,或许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们是都要跟着去凑热闹的意思了。白琪风心领神会,很快备好马车领着三人一同前去发现尸体的地方。
发现尸体的地方距离芙蓉山庄有数里路程。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三人从白琪风嘴里听说那些死去的门客特征,还有各自的关系却没听出什么线索来。沉默了许久,陆无一终于把心里的困惑问出来。
此时问这样的问题显然很奇怪,但白琪风仍是很热情的回答陆无一:“芙蓉山庄的花经过特殊加工进行栽种,栽种的土壤也用了特殊药物。每株花还会根据不同季节进行不同的照料。”
“凡事就如同这些芙蓉花一样,想要出彩,背后就得付出很多努力。”最后,他智者般笑着总结道。
傅弈舟坐在一边微微笑着,并不打算插话。方心玉举起翡翠烟斗吞吐着烟,听到白琪风的话忽然想起了焚玉楼里的滕兰,思绪一下子飘远。
陆无一干脆又问:“你是芙蓉山庄的庄主,却又叫傅弈舟师兄,不知你们师从何处?”
白琪风闻言把惊讶的目光投到傅弈舟身上。他以为傅弈舟来之前已经跟他们说明了两人的关系。
看来傅弈舟肯定又是想把解释这活留给他来做了。
“师兄他师出空山派,又曾在武当山拜第十三代掌门为师习武过一段时间,而我则是武当山第十三代掌门的门下弟子。不过我与师兄是在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不打不相识。”
说起五年前的武林大会,就是陆无一与傅弈舟结下梁子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陆无一还是会恨得牙痒痒。
那时继任斗月教教主满两年的陆无一听说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即将开始,他说要去挫挫那些武林人士的锐气便不听缺云的劝,偷偷跑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是天下群雄一展身手,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更是推选新一任武林盟主的江湖大事。陆无一原本计划夺得武林盟主的头衔,再在众人面前公开自己是魔教教主的身份,到时候就能称霸武林,看那些人的笑话了。
他一路过关斩将,轻轻松松杀进了最后一环的比试。这么年少有为,自然受到多方关注。很多人都觉得盟主头衔非他莫属了。
然而世事无绝对。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稳操胜卷时会遇上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功夫也与他不相上下的傅弈舟。
那时他已经打败了众多高手,只要胜过武林盟主荣宏奇十招便能当选新一任武林盟主。可傅弈舟却像天外飞仙般施施然挡在他面前,一下抢尽了风头。
最终陆无一以一招之差败给傅弈舟,还因他而出尽了洋相。
称霸武林的如意算盘被傅弈舟彻底打碎,陆无一自然心生怨念。他打定主意要干掉傅弈舟。却不知傅弈舟是命大还是运气好,反正陆无一没有一次能把傅弈舟弄死。
此时再看向傅弈舟,陆无一的目光带着些意味不明。
傅弈舟察觉到陆无一的视线,抬头与他对望。墨玉般深邃的黑眸在车厢里盈着温柔恬静的波光:“怎么了?”
陆无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来还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
白琪风和方心玉闻言不禁笑了。一个觉得陆无一果然很有趣,他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对傅弈舟说狠话的人;一个就觉得陆无一和傅弈舟感情变得越来越好很是欣慰。
傅弈舟奇怪的反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他觉得自己的朋友还是挺多的。反观陆无一才更像没朋友的那种人。
陆无一未没来得及回答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白琪风挂着轻佻笑意的脸上顿敛住神色:“到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看见官道上一辆飘着白纱的马车停在那里,车前铃铛随风响起清脆的悦耳声音,拉车的两匹马却已双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早死去多时。从车厢滚落下来的尸体上白色衣服已经被血浸染成暗红色,长长的凌乱乌发遮住脸看不出是男是女。
在那具尸体旁竟然还有两个人!一人身材健壮,凶神恶煞的站在一旁,一人蹲在尸体旁边,鬼鬼祟祟的不知做什么。
小厮瞧见那两人奇奇怪怪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想在白琪风面前表现一下,于是远远奔上前去喝道:“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
被人一喝,蹲在尸体旁的人吓了一跳,腾地立马弹起身,朝这头望了过来。
陆无一在瞧清二人面貌时脸色当即阴沉下来,黑得像块木炭一般。
因为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斗月教的左右护法,残影与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