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宋玉离开皇宫,在回来的路上,堵车了。
原来道路塌方,施工队正在加紧修理,宋玉与徐盛闲得无事,便进了一间茶馆休息。
听着书,喝着茶。
正巧了,说书人讲的是太子一事,说起小王爷教训鹰王是有板有眼,说起太子身亡是阴谋,有理有据,众人议论纷纷。
“鹰王不验尸,有鬼。”
“诬陷大燕。”
“打就打,谁怕谁。”
……
未想此事却激起了百姓爱国之心,徐盛也一阵兴奋,“打战时,我要捐一个月工资。”
宋玉白她一眼,说她幼稚。
茶肆人多,吵吵闹闹,徐盛听书入迷,宋玉无意打量中,突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惊,正要起身寻去,英武进来说道路修好了,可以通行,徐盛哦了一声,拉着宋玉离开,宋玉还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与迎面跑来的几个小儿,撞到一起。徐盛“凶狠”的呵斥小儿一番,小儿做着鬼脸跑开了。
“小鬼头。”徐盛龇牙咧嘴。
宋玉回过神来笑笑未语。
几人回到小院,宋玉累了,入屋休息,坐在桌边,却摊开手掌,那里有一张纸条。
是刚才小儿趁机塞给她的。
宋玉感觉与那人影有关,也没有支声。
这番看来,真真吃惊不小,同时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要走了,望见最后一面,明日午时,茶肆。”
宋玉紧紧握着纸条,脸色苍白如雪。
一夜未睡,次日,宋玉故作轻松,想去听书,徐盛未作多想,安排一番,二人再次来到茶肆。
人仍旧多,这或许是谢玄选择此地的原因。
英武及一些暗卫,分散开来,各自入座。
宋玉那有心思听,悄悄打量四周,熟悉的人影入眼,不是他,而是谢伯。
宋玉心跳如鼓,深吸一口气,在徐盛耳边低语一声,徐盛点点头,二人起身朝后院而去。
英武看着她们的背影,跟在身后,却不能靠近,她们进了净房。
刚拉开门,一黑影闪过,徐盛只觉肩上一痛,顿时失去了知觉。
宋玉猛的转过身来,“不可伤她。”
身后是一黑衣女子,对她笑了笑,“姑娘放心,她只是晕了,姑娘请随我来。”
宋玉看了徐盛一眼,咬咬唇,随着黑衣女子,未知净房还有别一道门。
马车上,果然是谢玄。
“为什么?”
“我没想你会来。”
两人同时开口,谢玄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宋玉很生气,双手撑在几上,“那日我在街上看见的是不是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你想做什么?”
“玉儿,我想你了。”
面对她急切的逼问,他轻声的道来,目光含着笑,“我说过,让你等我的,那日街上看见你灿烂的笑容,我即高兴又悲哀,高兴是因为,你开心,悲哀是因为,那笑容不是因我而绽,难道只有燕榕才能让你如此吗?玉儿,我不甘心。”
宋玉听言一怔,紧张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带你走。”
“你不是说见最后一面吗?”
“若你不来,或许我真会放手,可是,你来了,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不。”宋玉否认,“你骗我。”她转身便要离开,然而,车箱门关死,她打不开,她用力拍打着,被谢玄一把抓住双手,从身后将她拥住,“玉儿,你说过,要与我浪迹天涯,你言而无信。”
宋玉一怔,“可你并没有放弃……”
“借口。”谢玄低声说着,在她身上轻轻一点,她便倒在他的怀里。
马车并不急着赶路,一路兜兜转转。
“你要带我去那里?”
“天下这么大,想带你到处看看。”
宋玉己有数日不与他说话,他也不恼,偶尔逗逗她,让宋玉又气又无奈。
“你是怕燕榕追上。”
谢玄点点头,“不错。”
“你逃不掉的。”
谢玄嘿嘿一笑,“玉儿,不管是否能逃掉,至少现在我们在一起,何不开心些?你知道,我不会把你如何。”
宋玉似松了口气。
“但,我也不会放你走。”
宋玉一个茶怀朝他扔来。
“你利用我的同情心,将我骗来,你认为我会开心?”
“同情心?为何不说,你对我有感情。”
“我感激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但我己报达给你了,若不是因为我,燕榕不会放过你。”
那知,谢玄听言冷哼一声,“燕榕,昏君,若我是他,一个不留。”
宋玉哑口无言。
“这是此地的特色菜。”
“此处景色忧美,我们可以多住两天。”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摆脱追兵?”宋玉冷眼看着他一幅轻松的模样。
谢玄拿出帕子拭拭嘴,笑道,“当然可以,我故意留下几处足迹,朝着不同的方向,燕榕好像上当了,你没感觉到近日,我们身后都很安静吗?”
宋玉咬着唇,“你想带我去那里?”
谢玄道,“即来之,则安之,我对你无害,玉儿,放下你的戒心吧,好好享受这一段旅程。”他伸出手将她双手握住,“以前,你不是这样对我的。”
宋玉垂下眸子,半晌,“谢玄,放了我吧。”
谢玄笑笑,没有回答,继续为她夹菜。
这么一路别扭的朝西走,宋玉也明白了,他们要去的地方,西戎。
一切都如心中想的一样,她气愤难当,“你投靠了西戎人?”
“不。”提到西戎,她明显看到他脸上的厌恶之色,“只是合作。”
宋玉冷笑出声,又悲痛不己,“你是大燕子民,难道要与西戎合起来对付大燕?”
谢玄认真的看着她,嘴角带着嘲弄,“大燕子民?是大燕出卖了我谢家,是西戎人杀害了我谢家,我,谁也不是。”
宋玉一怔,她曾与燕榕讨论过谢家,谢玄帮福王是因为谢家一代支持高祖,被太宗忌恨,当时谢家掌权的是谢玄祖父,被降了职,发配到边境成了一个看城门的小官,这对谢家是何等的侮辱,而谢氏其他人,也相继得到打击,数位年青后代,死于非命,后来,西戎入侵,谢家被屠,却不知,谢玄逃了出来。
宋玉嘘吁,在她认为,他恨西戎人,或许还有燕榕,燕榕是太宗子孙,却未料,他恨的是整个大燕,她试图说服他,“高祖与太宗那一代的事,为何你还仇记于心?”
谢玄冷冷的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谢家是毁于大燕与西戎之手,若你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之中,你还会这么想吗?”
宋玉突感烦躁,“可是,你不能以自己的仇恨,而让大燕百姓受战乱之苦,太子之死是你谋划,你想让大燕与西戎开战,如此,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别忘了,你的祖父是开国功臣,他帮高祖打下这个天下,绝对不是想出现这种情况。”
“住口。”谢玄猛的起身,“祖父帮着燕氏兄弟便是错误。”
宋玉张了张嘴,“那你相助福王……”
谢玄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是要助福王?”他突然倾身于她,“福王引来西戎人,至我全家被屠,而我只是借福王这个梯子,让江山改名换姓。”
他一字一字的说着,声音低沉,吐词极重,目光也咄咄逼人,宋玉更是惊鄂不己,“福王引来西戎人?”
“不错,”谢玄恨道,“二十年前,他找祖父投靠西戎,祖父拒绝,他便打开了城门……你觉得我会助他?太宗,福王,大燕,难道不是我谢家的仇人?”说完,又是一阵低笑,“所以,大燕与西戎开战,我乐见如此。”言毕长袖一拂,大步离去。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发火,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谢玄。
那眼神中的仇恨,如此深,如此重。
宋玉愣愣的坐着,早知他的野心,却原来是这样。
她曾经还天真的以为他会为她放弃一切。
谢家的悲剧,若是她,又怎能放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却恨他不起来,为什么?只因那眼神中还掩藏着一份悲伤,凄凉。
正如他所说,谢家毁于大燕与西戎,他四处流浪,最后被福王收养,成了福王的一粒棋子,他藏在仇人身边,帮着仇人,需要多强大的内心,这二十年来,他便是这般渡过。
宋玉捂着嘴,轻轻抽泣起来,心中是痛,是怜悯。
屋外,谢玄站在院中,身形孤寂,目光淡淡的眺望远方。
“公子。”
谢伯站在他的身后,犹豫不绝,最后还是说道,“公子为何不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宋姑娘?”
“告诉什么?”谢玄没有回头,“你以为,我是骗她吗?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大燕,西戎都是我谢玄的敌人。”
“老奴明白,可是公子……”
谢玄举臂制止,“你既然明白,便是没有……我也会这么做。”
谢伯不再说话,双眼通红,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疼在骨子里的孩子,为何命运如此坎坷,他心中的痛,心中的恨,谁能够明白。
出了大燕边界,便是一往无际的戈壁滩,沙漠,有别于中原的秀丽,这里是荒凉粗狂之美。
那日之后,谢玄出现在宋玉面前依旧是以往的态度,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反之宋玉心情却是更加复杂了。
阿兹城是西戎的都城,不及汴梁的一半,但是,也不逊于汴梁的热闹。
异国风情勾起宋玉的好奇之心,坐在马车上,她四处张望。
此时的他们都换上胡服,她本来不太愿意,谢玄嘲笑她迂腐,谁知穿上之后,便有些舍不得脱下了,一为新奇,二为胡服的确漂亮。
而最重的是,西戎人对中原人的排斥,见着中原人便追赶。
怎会这样?
宋玉问谢玄,谢玄嘴角一扯,“两国通商,互为友好,就在数日前,这里还四处可见中原商人,不过……”他瞟了一眼宋玉,“西戎太子死在大燕,消息传来,又有人存心做梗,便激起了民愤。”顿了顿,“不防告诉你,鹰王己运着太子灵棂归来,而随行的大燕使臣,己经死于鹰王的长刀之下。”
什么?杀使臣,这便是宣战了,宋玉紧张的握紧双手。
“西戎王怎么个态度?”
谢玄邪邪一笑,凑近他,“西戎王丧子,你觉得他会是怎么个态度?”
宋玉深吸一口气,瞪着他,“这下,你满意了吗?”
谢玄耸耸肩,“不满意,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