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领着陈敏急急去查看士卒的尸身,他们己全部运回到衙门里,还未下葬。
整整停满三间屋子,因天气尚凉,又放了酒醋等物,倒无什么异味。
半个时辰后,陈敏脸色苍白,这些士卒他大多认识,全是他的属下,他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大人?”宋玉上前搀住了他。
陈敏摇了摇头,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不在其中?”
“不在。”
宋玉倒吸一口冷气,忽尔脸上露出笑容,“也就是说,那位水监赵大人有可能没死,那么只要找到他……”
“但是,离银车被劫己过去四日,他若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本官?”陈敏神色悲痛,“恐也是危多吉少。”
宋玉回到客栈又被木容叫了去,狠狠训了一顿。
原由是,她没有阻止王秉德抓那些灾民。
宋玉气得跳了起来,靠,他当自己是什么鸟?
宋玉挽起袖子就要去理论,却在他的冷眼下,垂下了头。
“难道我说的不对?”
木容的声音虽然好听,可没有一丝温度。
“除去先生的案子,曾员外一案,银车一案其凶手都指向灾民,难道你不觉得可疑。”
有什么可疑?大灾之后发生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只怨当官的只顾了自己,未把百姓放在眼里。
宋玉气呼呼的在石凳上坐下,眼睛瞟向别处,不想听此人说教。
谁知这人没完没了。
“这背后定有一只黑手,而他的目的……”
木容看向宋玉,她打了一个哈欠,好似在走神,木容目光一暗,声音带着厉色,“宋玉,我的话你可在听?”
“嗯,听着呢。”宋玉有气无力的回答,趴在石桌上,心想,老子累了一天了,你不请我喝茶吃饭,也不请我进屋坐坐,还在这里絮叨……不对,宋玉一个激灵,回头看他,“你为何关心这案子?若说你是为了先生,那么曾员外案,银车案与你有什么关系?”
片刻的沉默,宋玉以为能从他脸上寻找点珠丝马迹,可惜失败了,此人是木头,是面瘫。
“没有关系。”他回答得言简意赅。
“那你着急什么?我好歹是‘官’,难道你也是不成?”宋玉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看他的目光带着戒备。
这人她不了解,他却知道她的一切,她敏感的觉查到,他并非受她威胁,他未揭穿她的身份,不是香囊的原故,这人冷漠得发闷,怎会是痴情之人?话本里说的专情公子,可都是温润如玉。
木容平静的迎上她的打量,仍滴水不漏,“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宋玉一窒,不公平,太欺负人了,她翻了个白眼,“我们俩也算达成共识,都想查到杀害先生的凶手。”宋玉想去拍他的肩,拉近关系,却在他眼神警告下,收回了手,哼哼一声,“你这样装神秘虽然很酷,但极不厚道。”
“对你,不用厚道。”
“你……”宋玉险些吐血,她退后两步,指着他,嚅了嚅唇却找不到话反驳,半句话就会被他气个半死,“我与你没有共同语言。”
说完转身就走。
那知那人的声音如影如随,“牢里的妇孺要尽快放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玉步子微顿,头也不回的出了后院。
当晚木容的话得到印证,灾民暴动了,他们冲进了县衙,杀了衙役打开牢门,放出了先前所抓的人,然后逃至箕山没了踪影。
宋玉再次出现在衙门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这里一片狼藉,大门被踢破,那张“明镜高悬”的牌匾被横劈成两半,椅子东倒西歪,地上,墙上血迹斑斑,有两个衙役拿着水桶冲洗着,另一侧,几具尸首搭着白布……
宋玉咽了咽口水,进了大堂,但见陈敏坐在案后,一手支着额默不作声,王秉德与县丞,县尉垂首而立,也是耷拉着一张脸,几个仆人正清扫着公堂。
“陈大人?”宋玉来到他面前。
陈敏一惊抬起头来,见是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本官为官十年,一直小心谨慎,对待百姓如亲人,却未想,本官管辖之地,竟发生这样的事,本官愧对朝廷,愧对那些死去的同僚。”
言毕,又厉眼看向王秉德等人,想指责什么,最终长叹一声,“本官管治不严,自会向朝廷请罪,但那些暴民……”
陈敏疾心痛首。
“大人预备如何?”
陈敏咬了咬牙,“国法不容,本官己通知总兵大人,进箕山捉拿暴民。”
“大人可知暴民人数?”
陈敏看向王秉德,王秉德还处于惊吓之中,县丞出来替他说话,“回宋大人,当时下官还未回府,可是看清了,有三四十人,他们高喊着救出李达,应该是李达一伙。”
“只有三四十人,就能冲进县衙?”
县丞道,“那些都是亡命之途,正巧昨晚衙役大都去了灾民安置点……”县丞声音渐小,看了看陈敏,原是陈敏命令他们给灾民送棉被,“余下几人看守着那些老弱妇孺,医者正在为她们治病,准备天一亮就放她们归去,却未想到……,早知如此,就不该给他们送被送食,刁民就是刁民。”
县丞的话引来宋玉狠狠一瞪,他又嘀咕两声,退到一侧。
宋玉又问,“他们是如何逃出城的?”
“杀了几个官兵。”
这次是陈敏回答,“他们抓住了护卫长,要挟着开了城门,以李达为首,三十几个青壮年,十几个妇人孩子,跟随的人说,他们进了箕山,这些人都是被查出藏有官银的灾民。”陈敏认真的看向宋玉,“本官不得不相信,银车一案,是他们所为。”
宋玉听了,心情沉重到极点。
“五十万官银,他们拿得动吗?”
陈敏道,“银车失劫之地,背靠箕山,或许他们将银子藏于山中?”
宋玉摇了摇头,“便是如此,李达得了银子,又为何要杀害曾员外一家?”
陈敏想了想,“李达等人进城,本是接其亲人,路上遇到曾员外,两人本有矛盾,本官问过,两人相遇时,发生口角之争,李达怒而杀人。”
这般推理,好似也说得通。
“如此说来,这两个案子都是李达等人所为?”
陈敏道,“李达在逃,昨夜之事,许多人都己瞧见,本官不得不信。”顿了顿,“本官将前前后后之事,想了一遍,事情应该是这样。”几人听他缓缓道来,“李达等人随灾民来到里县城外,得知不能入城,又数日未曾进食,便四处流窜,遇押银官兵被滑石所击,至银车毁,官银散地,李达等人抢银,与官兵争斗,官兵大多被滑石所伤自是不敌而被害,他们便将银隐藏,返回城外接其家人准备逃亡,遇曾员外而杀之,后被县尉所擒,关入大牢。然而,其同伙于昨夜乘衙役外出之时,冲进衙门将李达等人救出,匿于山林。”
陈敏边说边在大堂内左右踱步,最后来到宋玉面前,“只有这样才合情合理,否则,那官银去了何处?士卒被何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