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庄主是爽快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墨印刚刚落了座,主人都尚未寒暄几句,他便已开口,“我想向庄主借几样兵器。”
“兵器?”止剑失笑,反问,“公子难道不知,兵器若是入了止剑山庄,便如前辈高手封了剑,将永不再沾血。公子要皆兵器,在下怎知公子要用在什么地方上?”
墨印笑笑:“庄主放心,我只是借庄主的兵器用于一场买卖。”
“买卖?”止剑重复一遍,反问,“据我所知,点墨阁的生意不经营兵器买卖吧!”
韵雅也觉得奇怪,将头转向墨印。
墨印笑了笑:“不是兵器买卖,是关于人的买卖。”
“既然是借了去做买卖,那么公子准备怎么还?”止剑也笑笑,问他。
“庄主若信得过在下,便无须再多问。”
止剑微微一愣,没想到他既不多做解释,也不刻意闪避,一句,又将问题推给了他。他爽朗一笑:“点墨阁墨公子,在下怎会信不过,要哪一样兵器,只管说,来人,听凭墨公子吩咐。”
“是。”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家丁模样的人抱拳站上前来。
墨印笑着摆摆手:“这就不必劳庄主费心了,不多日子后,自会有人来取。庄主也不必刻意松了机警让他们进来,只求到时候,那帮人来添了乱,庄主买我这个面子,不要追究就好。”
“这么简单?”
“便是这么简单,并且,一月之内,我会派人将庄主的东西原物送回。”
“这么看来,我是没有亏损的,但不知墨公子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好处?”墨印摩擦着手中的茶盏,轻轻笑着,“好处那自然是有的。别忘了,我是商人!”
气氛至此,也算是融洽了,在座的人也基本上放松了原本紧绷的神经。
忽然,门外一个人闪入,脚下步子交替,行得飞快。脚下没有停歇,手上却已经展开攻势,双手一挥,两把透骨钉直向墨印与韵雅身上大穴招呼过来。速度不慢,虽看来力道不大,但打入周身大穴之中,仍可制人重伤。
韵雅身后抵墙,左右有桌椅障碍,欲向左右退避无路,想往身后撤离无门。墨印在她一丈之外,一时要抢上也是来不及的,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身前还有几枚直逼门面的透骨钉,一掌击出,掌风扫落韵雅身前的几枚透骨钉。
只听得“叮”的一声,空中弥漫开一阵水雾。
墨印与韵雅一同看去,地上,一滩水迹,一只茶盏携几枚透骨钉同归于尽了。
那茶盏是止剑刚才握在手中的,那透骨钉是刚才直逼墨印的。
“辰儿,过来。”止剑板下脸,低低喊了来人一声。
那被唤做辰儿的男孩略犹豫了一番,还是仰起头走了过去,怯怯地声音响起:“娘说,有坏人来,要我和妹妹不要乱跑。我想,我想,爹爹不跟我们在一起,一定一定是来打坏人了,就躲过了娘,跑来帮爹爹。”他说着,小鹿般的眼睛怯怯地望着止剑,既然是坏人,那么爹爹为什么要救那个坏人,反而还凶他呢?
止剑被辰儿的话惹得心间一动,起身一把将辰儿抱起,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他们可不是坏人,现下,他们可是爹的朋友了。还有,以后出手前要先弄清楚状况,不要误伤了人,记住了吗?”
辰儿乖乖地点了点头,扭头打量起墨印和韵雅,忽然笑起来:“好漂亮的哥哥啊!”
韵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墨印,剑眉星目,薄如宝剑双唇,如玉石精心雕琢的下颌,脸庞是清瘦了些,但依然是清俊好看的。
“方才多有得罪了,犬子年幼,二位莫怪。”止剑拍拍辰儿对二人道,“天色晚了,不妨留宿一宿,也尝尝音儿的手艺,如何?”
一边,辰儿也附和着:“是啊!漂亮哥哥留下吧!娘的手艺可好了!”说着匝匝嘴,仿佛美味正吃在口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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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禁不住辰儿的死缠烂磨,又因为天色已经晚了,墨印与韵雅还是留了下来。
可这一留,却遇上了雨雪,不方便出庄,只得一日接一日地等下去。
这一等,便又过了三四日。
墨印他们的居室外有一个小池塘,几日温度骤然下降,水面上已经结了一曾薄薄的冰。今夜是十五,难得的,风停了,雨歇了,还能看到一轮圆月,在薄薄的冰面上投下影子。
韵雅不怕冷,穿了单衣便兴冲冲地到外面看月色去了。
“想什么呢?”墨印披了件白狐裘出来,将顺手取来的一件外衣递给韵雅,“天气好些了,明天就上路吧。”
“好。”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
朦胧淡月云来去,月又隐入了云后,韵雅轻不可闻地一叹。
忽然,掌心一凉,低头,见一只白玉管子被塞入自己掌中,韵雅微微一愣,睫毛微微覆盖上眼眸,再睁开时,仍有一丝复杂的神色流淌过,终,还是无声将玉管收入怀中。
浅薄的月光中,隐隐可见她的眸光黯淡。
“韵雅?”他唤她。
月色清冷,落在满地的雪上,寂寥无声。
“韵雅?”他又唤了一遍。
不知哪个屋子的烛花“啪”地暴了,之后,又是寂静。
月光勾勒她的侧脸,低敛了眉目,似乎是要去掩饰什么,而他的角度,却能将她看得清楚。仿佛被噩梦扼住了咽喉,她是闭着眼的,眉头紧紧地拧着,眼角有几点亮光,隐忍地闪了闪,最终只是看见濡湿了的睫毛。
那一日……那一日也是月圆……是这支玉管……随着那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的跌落……
她将手隔着衣服紧紧握着刚刚那一支玉管,就是它,只剩下它了……
一只手,无言地搭上她的肩,微微用力,她一个不稳,跌入一个拥抱中。
墨印静静地看着她,她睁开了眼,而他却还不肯松手,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脸上渐渐地泛起了红晕。
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而他,依然没有松开她。只是俯下了身子……
轻若飞鸿一点的一吻,四目相对,眼光流转中却已是不尽的缠绵缱绻,情思纠缠着,胶着着,也许就是这一刻起,这份情,终其一生,也再不能逃。
他俯在她耳畔低喃:“韵雅……对不起……我……我情不自禁……”那声音,温柔入骨,让人如沐春风。
月光下,她的侧影,柔弱而倔强。仿佛潮汐突涨,也就刹那的瞬间,满心里就忽然都充溢着关于她的一颦一笑。他这才发现,她的一颦一笑,原来不经意地,都落到了他的心间……
然后,情不自禁地拥抱,情不自禁地亲吻……
情不自禁……
自然是情不自禁的,能自禁的情,可还能是真的情?
他看到她微微地垂下了头,掩去脸上红云,他听见她轻轻地说,声音中带着叹息:“叫我阿利雅吧……”
夜里寂静,忽然一串声响,碎了这份安静,也碎了一地陶瓷。
韵雅从墨印怀中钻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接着,又听见慌慌张张地收拾瓷器碎片的声音,还有人压着嗓子说话催赶的声音,接着似乎又赶来了一个人。
“快点快点,我怕庄主撑不住了。”一个声音刻意压低了,可是听来却还是清楚的。
另一个声音里夹杂着清理陶瓷碎片的声音:“可是这药都洒了……”
“快到厨房再去取,我先赶过去,帮夫人看着。”
“好,你先过去,我尽快。”
两人举步要走,抬头,这才发现身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正挡在两人身前。她们一惊之下,还没反应过来,要开口要求他让开路,只愣愣地看着他。
“贵庄上可是出了什么麻烦?我能否帮上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