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率领五万精兵抵达山巅时,敌军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气恼的握紧拳头,冷冷瞪着另一侧山脚下,那座位于山坡之上的城镇,咬牙道:“回营!”
大军原路返回,马蹄声渐行渐远,上官若愚刚冲到山脚,便听到敌军撤退的蹄声,嘿嘿一笑,再度调头。
“走,咱们回去接着唱。”
还来?
士兵们各种郁闷,但碍于军令,即使心里极不情愿,仍旧只能听命行事。
四万大军返回山巅,上官若愚勒紧缰绳,再度高歌,施展她美妙动人的歌喉。
而此时,崔浩才刚到半山腰,冷不丁上方又传来那叫他蛋疼的歌声,险些气到一口老血从喉咙里喷出来。
“随我追!”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哟喂,快撤,快撤。”见敌军再度返回,上官若愚故技重施,调头就跑。
你追我赶的戏码,在夜幕下上演,崔浩来来回回折返了十几次,但总被上官若愚戏弄,到最后,反倒是他们自个儿,累得气喘吁吁。
“哇哦,好累。”最后一次放声高歌后,上官若愚终于产生了暂时撤退的念头,她得意洋洋的坐在马背上,看着半山腰,停滞不前,似乎正在歇息的敌军,特得瑟的挥舞手臂,“那啥,今晚承蒙捧场啊,拜拜。”
窃笑声从军中传出,你还真别说,能这么戏弄敌人,沙兴国的士兵们心里头各种高兴。
什么叫兵不见血刃?他们可算是亲眼见到了一回。
“老夫一定要杀了她!”听到上官若愚的挑衅,崔浩的胸口不断起伏,眼眸中凝聚着浓浓的杀意,“追!给老夫追上他们!一个不留!”
他铁青着一张脸,下令再度追赶,上官若愚听到后方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急忙道:“快快快,都快点。”
可不能被追上,否则,性命堪忧啊。
四万大军如落荒而逃的老鼠,从山上一涌而下,穿梭过城外平坦的土地,踏上山坡,城头的士兵见他们回来,立即下令打开城门。
崔浩这回一路追至城门下方,却只能目睹那紧闭的城门,以及那巍峨高大的城墙。
面部的肌肉狠狠抽动几下,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城头这些敌人,大概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上官若愚快步登上城头,两侧明亮的火把正在熊熊燃烧,她得意的笑着,“呀,原来一直追着我跑的,是镇东王啊,好久不见,您这上了年纪,不晓得今晚的剧烈运动,您能不能吃得消?要早知道是您领兵,秉着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说什么,我也得停下来,等等您啊。”
她在羞辱自己吗?
崔浩眼底的杀意更甚,却偏偏拿她毫无办法,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
可恶!可恨!
“诶?旧识相见,镇东王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是骑马骑得太累说不出话了吗?哎呦,我这儿有点药,要不送您一些?”上官若愚得寸进尺的继续挑衅,俨然一副有种你上来咬我的样儿。
“皇后娘娘!”崔浩忍无可忍,咬牙唤道。
“那啥,我可不是什么皇后,你们的皇后不该在京城里吗?怎么跑到别人的领土上来找你们的皇后?认错人了吧?”她满脸无辜,摊摊手,没承认自己的身份。
气吧气吧,这些人残杀那么多无辜平民,无辜百姓,总归是要受到些报应的。
崔浩狠狠瞪着她,他深知,这女人的口才天下间数一数二,若真要比起来,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用眼神不停的刺着她,发泄着心里的怒火。
“镇东王,您渴不渴?要不,我送你点水喝?权当是今天晚上,你老听我展示歌技的回报。”说完,她打了个响指,立马有士兵扛来数个装满凉水的木桶,放在石墩上。
崔浩暗叫不好,“快撤!”
“倒。”随着她一声令下,桶中凉水哗啦啦从天而降,一些躲闪不及时的士兵,立马被浇成落汤鸡,模样很是狼狈。
“哈哈哈。”无数士兵畅快的大笑出声,对他们而言,再没有比看着敌人出丑,更让他们开怀的事儿了。
知道奈何不了上官若愚,崔浩只能败走,继续留在此处,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镇东王,您老慢走啊,有空我再去拜会您老。”上官若愚挥舞着爪子,朗声高呼。
崔浩背脊一僵,心头怒火熊熊,这种憋屈又郁闷的感觉,他征战沙场多年,从未曾体会过,而且还是一个女子赐予他的,不论是他的自尊还是骄傲,都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
“哎,唱了半天,可累死老娘了。”待到送走敌军,上官若愚才拍着胸口感慨。
“公主,请大夫来替您看看吧,您的嗓子有些沙哑。”城头值岗的伍长低声提议,经过今晚这么一番折腾,他们对这位公主,可是佩服得不得了。
再不如前几日那般,怀疑她,猜忌她。
“还是算了,”她伸了个懒腰,揉着喉咙,准备下城:“你们继续站岗,明晚咱们再继续。”
还要来?
士兵们浑身一抖,虽然打击敌人的感觉特美好,可想想要面对公主又一次魔音轰炸,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怎么,有机会报仇,他们很不乐意?”次奥,这一张张死人脸是怎么回事?双目轻瞪,凌厉的眼神,犹如冰锥,士兵们立即红着脸,扯着脖子高呼:“乐意!奴才很乐意。”
“这才对嘛。”上官若愚满意的笑了,还特地亲民似的拍了拍眼前那名伍长的肩膀,“今儿个,你唱得不错,有我几分功力。”
“……谢公主赞誉。”这种事他一点也不高兴好么?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的女人,得瑟的哼着歌,离开城头,而在她身后,那名伍长迅速被同伴围起来。
一个个嬉笑调侃,冲他挤眉弄眼:“头儿,唱得不错哦,再接再厉。”
“您可是深得公主真传啊。”
……
“呵呵。”僵硬且机械的笑声,从不停颤抖的唇缝里挤出来,这会儿若眼前有块豆腐,他定会毫不犹豫一头撞上去。
被公主赞赏什么的,能不能别是他!
回到府衙,宅子里灯火通明,纸糊窗户内,闪烁的烛光,在这浓浓黑夜之下,犹如一盏指路明灯,正等待着游子归来。
上官若愚心头微暖,曾几何时,她无数次期盼过,回家时,能有谁替她留一盏灯。
脸庞染上淡淡的甜蜜轻笑,抬脚走入院子,厅中房中敞开,一抹藏青色的身影,正悠然坐在红烛旁,手中捧一兵法书籍,伏案翻阅。
“嘿,表哥,这么晚还没休息?”上官若愚跳到他身后,故意想要吓唬他。
奈何,她忘了,沙千宸的内力,可是与风瑾墨、南宫无忧不相上下的,早在她出现在宅子外时,便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
将书册放下,容颜含笑,“胡闹够了?”
“咳,我没胡闹啊。”她是去办正事有木有?和胡闹完全扯不上边儿的。
“你在山顶的所作所为,真当朕不知情?”若未派人在暗中尾随,保护她,他怎会轻易允许她率兵出城?南宫无忧虎视眈眈,极有可能趁机将她掳走,他必要做好周全准备。
“额,你知道?”上官若愚先是一怔,随后,便明了他在暗中部署了些什么,她没生气,心里甚至还有几分欣慰和温暖,毕竟,这是出于对她的爱护与关心。
她又不是白眼狼,怎会怪罪一个为她着想的亲人呢?
一屁.股在旁侧的木椅上坐下,提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温茶,润润喉咙,“表哥,你今儿没一起去,着实太可惜了,你是没瞧见,那镇东王被我整得多苦逼!多悲催!啧啧啧,今晚的打击,他铁定会毕生难忘。”
“你这胆子,真不知是和谁学的。”沙千宸神色无奈,却也充满宠溺和纵容,“就不怕被人抓住吗?”
“放心吧,表哥,我早就想好了,只要他们敢上山,我就策马往城里跑,不会被逮住的。”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和南商正面交锋,心里打的主意,不过是戏耍他们一下,最好能扰乱军心。
现在看来,效果貌似还算不错?
“明日你还要再去?”探子将她下达的命令如数转告,自然也没放过,她口中曾说,明日还要前去的话。
“要去,为毛不去?这效果比我预期的还要好,不去可就浪费了,哎,没办法,人家千里迢迢跑到咱们这儿来,严重水土不服,出于友善待客的原则,说什么也得给他们好好唱上一首催眠曲,帮助睡眠,免得旁人说咱们不懂这待客之道。”她摇头晃脑的说着,明明是整人的行为,却愣是被她给颠倒黑白,说得天花乱坠。
沙千宸忍不住眼角微微抽动,“待客之道?”
她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是啊,哎,我对宾客向来热情,这么晚,还舍弃休息时间,跑去陪伴他们,真是太善良了。”她深深的被自己伟大且高尚的品德魅力折服,脸上浮现了自恋般得瑟、猥琐的笑。
沙千宸莫名有些有口难言,“你啊。”
也罢,见她玩得这么开心,倒也算值了。
天际第一缕阳光划破浓浓雾霾,张辽率领的五千轻骑,押送着粮草,悄悄从瑶池镇后方,回到城中。
朝廷送来的十万担粮草,一个不落,全数抵达瑶池镇上。
上官若愚顿时乐了,嗯哼,这招声东击西的方法果然没用错。
她知道,那人铁定在城中有探子,于是便大张旗鼓,调集四万精兵出城,南商将士定会猜疑她的图谋,注意力全数放在她身上,便会顾不上朝廷运送而来的粮草。
现在看来,她做得不错,既打击了敌军士气,又成功将敌人的双眼给蒙蔽住,让粮草安全抵达。
“哎,我怎么就没投胎做个武将世家的人呢?”她站在窗户边唏嘘长叹,她这智商,不去做将军、做军师,完全是淹没了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