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姜二夫人屏退了小厮,自己亲自坐在床边,红着眼睛给儿子喂汤药。
傅元劲斜卧在床上,他脸色惨白一片,白色的滚银边亵衣,长发披散,那姿态倒是有几分翩翩孱弱之美。当然前提是,不能看脸。
整整一百个耳刮子的惩罚,牙齿都被打落了三颗。这会儿他面颊青紫,红肿未褪,眼睛狭小。偶尔轻咳一声,吐出几许血丝,直看到姜二夫人心都要碎了。
但被杜秋收拾了几回,姜二夫人显然已经胆怯了。她抱着药碗呜呜哭道:“那个孽障,就是见不得我们有一点点的好。之前是未来倾王妃时就那么猖狂,待她果真成了太子妃,还能有我们的活路吗?”
“咳咳……她与我们有仇,针对我们不奇怪。我不能接受的是,二妹妹……她,她竟然……咳咳……”傅元劲激动地一句话没说完,再次难受的咳了起来。
姜二夫人连忙放下药碗,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儿子你别急,有话慢慢说,娘在这里呢!”
“要不是二妹妹吃里扒外,咳咳……我今日也不至于丢那么大的脸。往后在这上京城里,我还有何颜面见人?咳咳,还不如,不如死了算,咳咳……算了……”想到自己当众被尿裤子,被打了一百个巴掌,以及被杜秋说成是一个屎时的狼狈,傅元劲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真的有种恨不能一死了之的冲动。
可是,真让他动手他却还不敢,也舍不得真的去死!
毕竟脸面丢得再多,他也还是傅家的大少爷,死了那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个臭丫头,回头看娘怎么收拾她!”姜二夫人几个儿女都被杜秋打压得那么惨,这会儿却还不一心对外,竟然窝里反起来,自是气得不行。不过收拾什么的,也就是说着哄哄激动的儿子而已,小女儿受了大委屈,她会不满也是正常的。
“二夫人,不好了!”杜嬷嬷忽然从屋外走进来,附在姜二夫人耳边道:“老太君让人将二小姐带走了!”
“什么?”姜二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吓得药碗都掉了。
她匆忙转身就要走,却听到身后,儿子剧烈的咳了起来,似乎连心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心疼得她连忙转回去,拿手帕帮儿子擦嘴涮口。待傅元劲好些了,她将人扶回床上躺着又想走,却被傅元劲抓住了手:“娘你去哪儿?我难受,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等会儿,娘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来陪你好不好?”姜二夫人急得想挣脱,但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挣得开从小习武的儿子。
傅元劲状似不知一样问道:“什么事比儿子还急?”
“你祖母把你妹妹带走了,我担心你妹妹会出事,我先过去看看……”姜二夫人心乱如麻地说道。
老太君进宫没能求到情,反而害得孙子又被罚了一遍,回来就又气又怕地胸口闷疼,闹得一阵鸡飞狗跳后就晕了过去。
这会儿她醒来就把元容带走了,依自己对她的了解,只怕元容要吃大苦头了。
傅元劲却不满道:“她活该!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她居然敢在我和大妹妹背后捅刀。刚刚娘不也说要回头收拾她吗?现在祖母动手了,你只管等着结果就是。”
“元劲,你说什么呀?”姜二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露狠色的儿子,“元容是你亲妹妹啊!”
“她在外人面前踩我脸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我是她哥哥?”傅元劲愤恨不已地说道,“反正祖母总不会要了她的命,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就是不敢恨有太子殿下罩着的杜秋,于是就把所有的错都算在了傅元容头上。一口咬定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气到失去理智,以至于说出得罪太子殿下的话来。
姜老太君正是因为听了他的告状,才对胳膊肘往外拐的傅元容生了怒气。再加上进宫一趟,又是丢脸又是被吓,傅元容撞到她手上,估计不脱层皮,事情完不了。
“你……”姜二夫人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儿子理直气壮的口吻激得她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她气急道:“要不是你在别苑里将罪名都推到她头上,元容能怨你吗?她就是心里有气,不过发泄几句,你是她亲哥啊,怎么能这么一点儿都容不得她?”
傅元劲眼里飞过一道心虚,但随即又更加义正辞严地说道:“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和元姿着想,我不把事情都按到她头上,难道要让雪颖供出元姿,然后再扯出娘这个幕后策划人不成?你以为我愿意做那种招人怨恨的事情,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要保住这个家。否则完全跟我无关的事情,我何必掺合进去?她不理解我也就算了,还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害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委屈又能找谁说?”
这话说的倒也是有几分道理,姜二夫人没话说了。
她想了想,忽然说道:“要说这事还得怪傅元薇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想出这么损的招出来,我傅家又岂会被杜秋那个贱人闹到尊严扫地!元容跟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姜二夫人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完全忘了当初自己从女儿口中听到这计谋时,欣喜交加积极准备的事了。
她道:“行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那个小贱人,害得我们一家变成这样,她还想好过?”
傅元劲知道母亲出去后,一定会先看傅元容,但虽然巴不得她能多受些罚,这会儿却也不敢再拦了。
等姜二夫人赶到松鹤院的时候,傅元容正被两个老嬷嬷扯着头发,往厅中的大水桶里面按着。
头发衣服早已又湿又乱,直待她呛水到差不多了,老嬷嬷才将她拉起来。然后等她回过气来,又往水里按。
姜二夫人看得心都碎了,她赶紧跑过去一把推开了老嬷嬷,将浑身瘫软两眼翻白的女儿抱进怀里,哭着说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元容还是个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