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楚悠闻言,压了压眉心,沉声道:“出了什么事情?这般慌里慌张的,也不知道个分寸规矩了!”
“奴婢刚刚去请郎中来的路上,听闻前往番邦的船只……”悦心话说到了一半,用力地抿了一下唇。
“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君楚悠闻言,将颀长的眉头紧皱成了一个川字,快步上前,双手抓住了悦心的双臂,急声问道。
“船只行驶到了江中时被炸毁了。”悦心紧紧地抓住了自个儿的领口,目光之中满是悲伤之色。
“可是尹公子所乘坐的那一艘船吗?!”凤七七将一双眸子瞪大如铜铃,连忙踱步上前,一脸紧张地望着悦心。
“回姑娘的话,每日过江的船只就只有那么一艘。”悦心沉声道。
咯噔!
凤七七的心头猛然一沉,只觉得眼前昏天暗地,无数的小星星在眼前晃动,她抬起了手来,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领口,一连喘了几个气,可还是平稳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感觉自己的腹部有一股灼热一路直上,一直到了咽喉处,凤七七的身形猛地晃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悦蕊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凤七七,以至于不让凤七七昏倒在地。
她身形晃动,挥手甩开了悦蕊的手,一步一踉跄,走到了悦心的面前,凤七七感觉自己的喉咙之中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火炭似的,火烧火燎地疼。
凤七七不曾拭去唇角的血迹,声音颤抖地对悦心问道:“你再说一遍,刚刚都是假的对不对?!”
悦心有些为难,双唇紧抿,故沉吟了半晌后,方才启唇说:“姑娘,奴婢并没有说谎,前往番邦的船只,的确是发生了爆炸,奴婢听闻船上还有前往番邦的使臣,这会子功夫,连骁骑营都已经过去帮着打捞残骸了。”
闻言,凤七七终于抑制不住了内心的情绪,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眸,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双颊滚落而下。
她的身子倏然晃动,就连身后的悦蕊都没有扶得住凤七七,她的身体像是风中摇曳的残花,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当凤七七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一把抓住了身边的君楚悠,声音沙哑地问道:“六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还安然无恙对不对?!他根本没有上船对不对?!”
君楚悠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面色凝重地坐在凤七七的身边。
凤七七看着君楚悠脸上的神情,便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想要再哭了,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盖着的杯子,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七七,昨日我在你昏迷之时,我去了渡头,正如悦心所言……”
说着,君楚悠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珏,递到了凤七七的面前。
当凤七七看见玉珏时,心头猛然一颤,那块玉珏曾经是君莫黎化身为尹黍之时,所赠给她的那块,她曾经遗失过,君莫黎寻来又还给他,那日在得知了一切之后,凤七七负气让悦心拿给了君莫黎,他临走时曾随身携带着的。
她紧了紧握着玉珏的手,缓缓地阖上了一双眸子,颀长的睫羽之上,嵌着宛如璀璨宝石一般的泪珠子。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地哭泣着。
君楚悠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安慰凤七七,只是抬手,轻轻地在凤七七的肩上拍了拍,无奈地摇了摇头。
良久之后,君楚悠沉吟道:“七七,别太伤心难过,往后老七不在你的身边……”
“六哥,我希望能够安排我尽快进宫。”凤七七抬手试去了眼角的泪,抬起了缀着颀长睫毛的眸子,目光坚毅地看向了君楚悠,一字一顿地说道。
君楚悠不解凤七七所为何意,他皱着眉头,疑惑地望着凤七七,稍作沉吟后,方才启唇对凤七七问道:“既然事已尘埃落定,你还要进宫做什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虽然没有嫁给君莫黎,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早就已经是他的人,这次进宫,也算是了却了君莫黎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凤七七说罢,起身穿上了秀鞋,她阖了阖布满了血丝的眸子,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玉珏,她原是不想要原谅君莫黎,可现在,竟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能够为君莫黎所做的,就只有查明当年迅妃之死,能够帮助君莫黎完成他还未来得及的心愿,这或许是凤七七能够为君莫黎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看着凤七七态度坚决,没有半点能够商量的余地,君楚悠知道,就算是自己磨破了嘴皮子,凤七七也不会改变主意。
“哎。”君楚悠轻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踱步走到了凤七七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窗外夜空之中悬挂的弦月。
“风起了。”凤七七阖了阖眸子,苍白的双唇微启,唇齿间溢出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寒风萧瑟,触动了诡谲的阴云,遮住了天空之中这最后的一点光亮,如同墨染一般的夜色,将整个京城笼罩在其中,静谧的夜,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整个逸王府,安静得就像是一座死城似的。
凤七七看着窗外的月色,脑海之中像是走马灯一般,不断地闪现和君莫黎曾经所发生的一切。
一天接着一天,凤七七就像是行尸走肉似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三日之后,君楚悠带着一个老者来到了逸王府,此人乃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书法名家,最为擅长的便是临摹他人字迹,经老者之手觉悟旁人能够看穿。
君楚悠看着老者所写出来的那封遗书,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唐先生,本王今日请您过府之事……”
“逸王殿下请放心,老夫明日便要会苏州的家乡,只怕此生都不会再回到京城来。”
听着老者的话,君楚悠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身后的柜子当中拿出了一个红木托盘,放在了桌案之上,推到了老者的面前。
“逸王殿下,您这是……”
“这点子心意,全当做给唐先生的盘缠,虽然不多,还请唐先生不要介怀。”君楚悠莞尔道。
老者淡淡地下笑了笑,说道:“逸王殿下对小老儿的帮助已经太多太多了,小老儿实在是受之有愧。”
“唐先生,您若是不肯收下,就是让本王心有不安,那您的这幅字,本王也不敢收。”君楚悠将那封遗书推到了老者的面前,声音低沉地说道。
老者听君楚悠这么说,只好摇头浅笑,将君楚悠的银子收下。
君楚悠将老者送走了之后,便带着那封遗书来到了凤七七所在的别院之中。
凤七七看了那封遗书,她虽然只是见过迅妃所写得字,但是凤七七可以肯定,就算是君莫黎在,似乎也不能够看出来这并不是出自迅妃之手。
她朝着君楚悠点了点头,说道:“六哥,有了这封遗书,只不过是目前的第一步,如果想要让我能够留在皇后的身边做女官的话,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七七,你要我做什么?”君楚悠蹙眉问道。
凤七七眉梢一挑,朱唇微启,淡淡地说道:“我还需要给君子镜制造点麻烦。”
“大王兄?!”
君楚悠不明白凤七七所为何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问道:“要怎么给大王兄制造麻烦?!”
凤七七扯了扯裙摆,俯身坐在了椅子上,她翘起了二郎腿,微微地眯了眯双眸,稍作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说道:“这个麻烦,最好能够看上去,让君子镜看起来和太子之位无缘。”
君楚悠闻言,将眉心皱得更加地深邃了起来,这个麻烦,还真是有些难度,君子镜乃是皇后嫡出之子,又是皇帝的长子,再加上皇后的心思缜密,这么多年以来,安王君子镜极少出现什么闪失。
凤七七微微沉吟,双眸微眯,仔细想来,她曾经听凤翎羽提起过,君子镜为人极为看中钱财,因为这么多年,君子镜要诏安才能谋士,所需要大量的金银支付,如此一来,凭借君子镜的月银肯定是不够用的,就算是皇后贴补,他也需要些营生。
为了能够得到太子之位,再加上年轻的诸王,又没有封地,他们想要用银子都会暗中经营一些声色场所。
就像是君亭樊,即便是大晋国之中严谨赌博,他依旧会冒险经营赌场。
那君子镜更有可能手中有其他的生财之道了。
想到了这里,凤七七抬起了双眸,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六哥,你知道君子镜的手中又什么营生吗?”
君楚悠闻言,略微沉吟了片刻,倏然,他的双瞳闪过了一抹精光,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凤七七问道。
“皇后的母家外戚,这么多年来在京城之中有不少生意,其中涉猎古玩、字画、金银玉器等等产业。”君楚悠将自己想到的如实告诉给了凤七七。
凤七七的唇角扯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颌了颌首,说道:“那就从其中寻一个突破口,给君子镜找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