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时,侯长海与伍家奇从邺城回来了,他们将斛律府门前祭奠的情况向段深作了禀报。
侯长海说:“我们将卫忌的人头挂到柱子上方后,马上就有人围观,很快就聚集了一群人。”
“他们说什么了吗?”
“开始他们不知道柱子上的人头是何人的,窃窃私语,告示贴出后他们知道此人头就是出卖斛律光的门侍卫忌的,全都大声骂起来。”
“有骂祖珽的吗?”
“有,皇上都敢骂,别说祖珽了。他们骂皇帝听信了祖珽的话,害死了战功赫赫的斛律光。”
“弘扬正气是对的,正义人士应该做的事必须得做。”段深很激动,他发泄出压在心中很久的那股怨气,“不然,我们的英雄倒下了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我们的社会还能进步吗?”
“唉,谁说不是呢?”侯长海长叹一声,“不能让那些小人逍遥自在。必须得给他们点儿颜色看。”
“你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人跟踪?”
“没发现。”
伍家奇说:“我们带着面纱将脸部遮起来了。”
“应该这样,我就怕这件事惊动了祖珽,祖珽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出来了。”
侯长海与伍家奇去邺城后,斛律婉蓉没有离开大本营,她一直与段深闲聊。
“我们处决了一个害群之马,紧接着我们还要继续处决。”
“下一个是谁?”侯长海好奇地问。
“刘桃枝。”
“刘桃枝?”
“对,就是这个人,你了解他吗?”
“了解!不就是那个大屠夫吗?”
“是,就是他!他是祖珽花巨资雇来的宫庭杀手,专事宫庭暗杀。在他手下一共死了六位大臣,其中包括斛律光大将军。此人自从杀了斛律光之后下落不明,我怀疑他是被封口了。”
“封口?未必。”侯长海摇了摇头,“斛律光手握重兵,高纬只能暗杀,杀完之后再安个罪名。北齐的民众都知道斛律光的罪名是‘谋反’,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斛律光的身上,已经没有必要封刘桃枝的口了。
“那么,他现在还活着?”
“活着!刘桃枝不是傻子,他知道北齐杀谁都行就是不能杀斛律光。斛律光全力抵制北周,至北齐三年之中无战事。国之柱石啊,杀了他就等于自取灭亡,这个罪比天都大。刘桃枝害怕了,他隐姓埋名躲起来了。”
“他肯定离开邺城隐居了。”
“如今,他住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你在穆府作参军时有没有去过陆令萱的府上?”
“去过。”
“你与陆令萱也算有过交往?”
“有过!”
“如果你去过陆府,我想让你从陆令萱那里打探一下刘桃枝现在躲在了何处?”
“找他吗?”
“找他。”
“刘桃枝这个人很不一般,此人力大无比,搬倒一个三百斤的硬汉如同搬倒一块石头,他杀死一个文弱的大臣就如同杀死一只小鸡。
“如此罪大恶极之人,我们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我让你去寻找刘桃枝的下落,是因为他杀死斛律光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这时一直倾听他们对话的斛律婉蓉接过话去:“侯兄,你知道陆令萱喜欢什么吗?”
“古玩,陆令萱喜欢古玩之事路人皆知,因此,那些想买官的人都送古玩。”
“你去陆府最好以送古玩为由。”
“陆令萱这个人很贪,是一个敛财高手。我若想进陆府就得以送古玩为由。”
“正好,我这里有一个西汉时的铜镜,十分精美,你将它送给陆令萱。”说完,段深去了自己的藏室。
段深手捧那个西汉铜镜从藏室走出来时,众人眼睛一亮,只见这只铜镜亮亮堂堂,晶亮无比,后面的纹饰也十分的精美。
“真好!”斛律婉蓉叹道,“段帮主倾囊而出,我替你不舍。”
“不要不舍,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拿一件小小的不其眼的古玩还不如不拿。走出大门,人家兴许扔在垃圾堆里。这个铜镜工艺精深,图形美观,民间很少见,陆令萱一定会万分喜爱。”
斛律婉蓉觉得段深说的很有道理,心中很是佩服。只是不知这只铜镜价值几何,送陆令萱值不值得?她试探地问,“请问段帮主,这只铜镜是不是很贵重?”
“一个友人送给我的,我还不知它的价值。不过这没什么,为了我们的大事,我宁可献出它。”
斛律婉蓉心中很是感动,眼中闪着泪光,她知道这个铜镜非一般的铜镜,这是几百前年的铜镜,它不但有欣赏价值还有历史价值。如今,段深为了找到她的杀父仇人宁肯献出宝物,其情可见,其义可见。她激动地说:“段帮主大义也!”
“财物本身外之物,我们不能成守财奴,我们为大义而活,为大义而战。”
“说得真好!”侯长海很赞赏段深仗义疏财的豪壮之举,“段帮主乃人间豪杰,大有段老将军的风范,为世人属目。为兄相信段帮主一定有绵绣前程。”
“拿走吧!希望你如缉拿卫忌一样,马到成功!”段深举起铜镜送到侯长海的手中。
侯长海珍重地将铜镜放到一个包袱内,背在了身上。这时,他辞别了段深与斛律婉蓉: “谨记段帮主之言,尽力抓到刘桃枝。”
“如有消息,速报小弟,小弟与贤兄共同抓缉拿刘桃枝。”斛律婉蓉双手抱拳,向侯长海躬礼。
告别之后,侯长海离开大本营,骑马飞驰而去。
侯长海走后,斛律婉蓉很是感叹:幸得侯兄,助我们一臂之力,有了他,我们才有可能速抓卫忌,速抓刘桃枝。”
“我建啸林之本意就在于为斛律光大将军报仇,也想为北齐百姓谋些善事。半年多来,我们为北齐解了晋阳之围,也为斛律光大将军抓到放暗箭的小人。国难当头,势单力薄的我们不图创多大的战绩,只图危难时刻能闪出奇兵,解燃眉之急。”
“如此说来,啸林初创时的众多担忧如今都已随风而去,如今啸林的功绩有目可睹,段公子当初的抉择是正确的。”
“谈不上什么正确与否,稀里糊涂地走上江湖之路,如今,退也退不下来了,只得硬往前走。”
“后悔吗?”斛律婉蓉满是敬意地看着段深,“如后悔还可以当你的大都督啊!”
“我没有后悔之意,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我懂。只是,我看不清我们的啸林还有什么路子可走?在两国军事力量相对悬殊的情况下,我们的啸林还能如何?”
“啸林伊始不就是搬石头过河?如今还是。昏暗的政治已无强大的军事可言,北齐所有的民众无不是此种心里,过一天算一天。我们也不是神仙,我们就能摆脱命运的安排吗?”
斛律婉蓉与段深的谈话是很沉重的,因为他们心里都没有底气。北齐国内不缺少英才,但他们的皇帝是一个昏君,昏君不但不能慧眼识英才,还轻视英才。他的眼光只看到一米远的地方,这一米远的地方就是放置龙椅的地方。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不让龙椅被别人所占。他就没看到平阳被占,晋阳被占,邺城被占,你的龙椅还能保得住吗?这个昏君好了伤疤忘了痛。卸磨杀驴,怕立功者抢占皇位……
斛律婉蓉与段深两人一直聊到天黑,斛律婉蓉没有去静云寺就留宿在大本营从前她住的那个房间。
侯长海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次日上午他就得到了刘桃枝的消息:刘桃枝没有死,他正在嵩山的一个古庙里。
下午,他将这一消息报给了段深。
“在嵩山?”段深惊异地问,哪一个古庙?”
“这个陆令萱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在嵩山。”
“知道他在嵩山就很好了,”段深很满意侯长海这么快就探到刘桃枝的去处,“嵩山的庙宇也不会太多,我们仔细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三个人都很高兴,斛律婉蓉马上想起铜镜的事,因为侯长海能在陆令萱那里探到刘桃枝的事,肯定与铜镜有关。这个西汉铜镜一定打动了陆令萱:
“陆令萱喜欢那个铜镜吧?”
“喜欢!。”侯长海笑道,“拿到手就不撒把了,恐怕别人抢去。”
“我能想到,那个铜镜真的好看。”斛律婉蓉也笑了,也许我们不知道那个西汉铜镜是稀世珍宝,陆令萱见多识广,她一定能知道西汉铜镜的价值。”
“西汉铜镜的价值从陆令萱的表情就看出来了,她对我极为热情,痛痛快快地就告诉我刘桃枝的下落。她甚至还要帮我去找刘桃枝。”
“我哪肯让她去帮助找?我没有告诉我的真实用意,我能告诉她吗?杀忠臣良将也有她的参与,她与高纬、祖珽本就是一丘之貉。”
“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斛律婉蓉十分高兴,双手拱拳,表示出她的赞叹。
“不要祝我,是我的功劳吗?”侯长海笑道,“段帮主的功劳。”
“怎么不是?”斛律婉蓉嗔笑道,“没有你花心血打进穆府哪有今日这顺利?”
“没有我也照样,如此珍贵的西汉铜镜谁送都能送出去了。”
“侯兄此话差矣,”这时段深接过话去,“没有侯兄两次进入陆府的基础,我估计,这次进不去陆府。陆令萱虽贪,也知保护自己,她不会随意让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进入她的府邸的。”
“你们可真是谦虚啊!依我看,如果抓到刘桃枝你们都是大功臣。这件事明摆着的吗?”望着两位有勇有谋的两位青年才俊,斛律婉蓉满脸笑意,“我看了,去嵩山之前,我得请你们喝一顿酒。”
“免了!免了!”段深一摆手,“我现在最不想干的就是喝酒。我希望的是你们早日出发去嵩山,早日抓回刘桃枝。”
“明早我们就出发吧!”侯长海望了望斛律婉蓉,笑道,“我们上次不是配合得很好吗?有上次的经验我们这一次还会差吗?”
“对!我就愿意听这样的话,鼓自己的士气,灭敌人的威风。我们明早就出发!我就不信我们抓不到刘桃枝!”
“抓回刘桃枝,我们庆贺一番。”段深兴奋地说,“即使我不愿喝酒,我也要喝上两杯。不是两杯,喝多少都行!”
“好,一言为定!为我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也为我们的那顿酒,元大将军使劲吧!”
“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