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血战江州(四)

此时正是七月底,夜里风平浪静,月白江清;水影山光,上下一碧。约莫到了初更前后,大小船只都到无为江岸边,拣那有芦苇深处一字儿缆定了船只。只见那童猛回船来报道:城里并无些动静。我便命令众人把这沙土布袋和芦苇干柴都搬上岸,望城边来。

二更刚过,小喽罗将沙土布袋并芦柴在城边堆垛起来。众好汉各挺手中军器,只留张横,三阮,两童,守船接应;其余头领都奔城边来。约离北门有半里之路时,便叫人放上两响炮声。只见城上一条竹竿,缚着白号带,风飘起来,军士就在这城边堆起沙土布袋,其余军汉挑着芦苇油柴上城。只见白胜已在那里接应等候,把手指与众汉道:“只那条巷便是黄文炳住处。”

“薛永,侯健在那里?”我看只有白胜一人接应。

白胜道:“他两个潜入黄文炳家里去了,只等哥哥到来。”

“石勇,杜迁呢?”

“他两个在城门边左近伺候。”

听罢之后,与众好汉悄悄下城墙,来到黄文炳门前,只见侯健闪在房檐下。我挥手将她他唤来,附耳低言道:“你去将菜园门开了,放其他军士把芦苇油柴堆放里面;可教薛永寻把火来点着,然后去敲黄文炳门道:‘间壁大官人家失火!有箱东西搬来寄顿!’敲得门开,我自有摆布。其他众好汉分几个把住两头。”

侯健先去开了菜园门,军汉把芦柴搬来堆在里面,薛永将其点着后,侯健便闪出来,却去敲门,叫道:“间壁大官人家失火!有箱东西搬来寄顿,快开门则个!”

里面听得,便起来看时,望见隔壁火起,连忙开门出来。父亲待人呐声喊杀将入去。众好汉各自动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把黄文炳一门内外大小四五十口尽皆杀了,不留一人。只不见了文炳一个。然后把他从前酷害良民积攒下许多家私金银收拾俱尽,奔城上来。

而石勇,杜迁见火起,各掣出尖刀,便杀把门的军人,却见前街邻合,拿了水桶梯子,都奔来救火。石勇,杜迁大喝道:“你那百姓休得向前!我们是梁山泊好汉数千在此,来杀黄文炳一门良贱,与宋江、戴宗报仇!不干你们百姓的事,快回家躲避了,休得出来管闲事!”

众邻居出示不信,立住了脚看。只见黑旋风李逵轮起两把板斧,从远处冲杀而来,众邻居仍了梯子、水桶,一哄而散。这边后巷也有几个守门军汉,带了些人,前来救火。早被花荣张起弓,当头一箭,射翻了一个,李逵大喝道:“要死的便来救火!”那群军汉一齐都退去了。

此时薛永拿着火把,在黄文炳家里前后点着,整个院子乱乱杂杂火起。当时李逵砍断铁锁,大开城门。一半人从城上出去,一半人从城门下出去。只见三阮,张,童,都来接应,合做一处,扛抬财物上船。无为军已知江州被梁山泊好汉劫了法场,杀死无数的人,如何敢出来追赶,只得回避了。

正在知府衙门里议事黄文炳,听到下人汇报,慌忙来禀知府道:“敝乡失火,急却回家看看!”

蔡九知府听得,忙叫开城门,差一只官船相送。黄文炳谢了知府,随即出来,带了从人,慌速下船,摇开江面,望无为军来。看见火势猛烈,映得江面上都红,梢公说道:“这火只是北门里火。”黄文炳见说了,心里越慌。看看摇到江心里,只见一只小船从江面上摇过去了。少时,又是一只小船摇将过来,却没有躲闪,望着官船直撞将来。从人喝道:“甚么船!敢如此直撞来!”

只见那小船上一条大汉跳起来,手里拿着挠钓,口里应道:“去江州报失火的船!”

黄文炳便钻出来,问道:“那里失火?”

“北门黄通判家被梁山泊好汉杀了一家人口,劫了家私,如今正烧着哩!”

黄文炳失口叫声苦,不知高低。那汉听了,一挠钓搭住了船,便跳过来。黄文炳是个乖觉的人,早瞧了八分,便奔船梢后走,望江里踊身便跳。只见当面前又一只船,水底下早钻过一个人,把黄文炳劈腰抱住,拦头揪起,扯上船来。船上那个大汉早来接应,便把麻索绑上。那摇官船的梢公只顾下拜。

为首的一人正是李俊,说道:“我不杀你们,只要捉黄文炳这厮!你们自回去,说与蔡九知府那贼驴知道:俺梁山泊好汉们权寄他那颗驴头,早晚便要来取!”

梢公战抖抖的道:“小人去说!”

李俊,张顺,拿了黄文炳过自己的小船上,放那官船去了。两个好汉棹了两只快船,直奔穆弘庄上。刚到岸边,刚刚归来再次等候的众好汉看到黄文炳被带上岸,大喜地赞道:“小天王真神,设此计将这贼人骗出城来”。

回到穆太公庄,朱贵、宋万接着众人,入到庄里草厅上坐下。宋江把黄文炳剥了衣服,绑在柳树上,请众头领团团坐定。宋江叫取一酒来与众人把盏。上自晁盖,下至白胜,共是三十一位好汉。

宋江大骂:“黄文炳!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如何只要害我,三回五次,教唆蔡九知府杀我两个!你既读圣贤之书,如何要做这等毒害的事!我又不与你有杀父之仇,你如何定要谋我!你哥哥黄文烨与你这厮一母所生,他怎就般修善!久闻你那城中都称他做黄面佛,我昨夜分毫不曾侵犯他。你这厮在乡中只是害人,交结权势,浸润官长,欺压良善,我知道无为军人民都叫你‘黄蜂刺!’我今日且替你拔了这个‘刺!’”

黄文炳告道:“小人已知过失,只求早死!”

“你那贼驴!怕你死!你这厮!早知今日,悔不当初!请贤弟速速动手”父亲在旁边喝道。

只见黑旋风李逵跳起身来,说道:“跟他何必废话,看我一斧!”说着只见他斧起头落,又拿刀割开胸膛,取出心肝。近日随多次看到杀人,但前世生性胆小的我还是恶心的无法在吃下去了。

“小可不才,自小学吏,初世为人,便要结织天下好汉。奈缘力薄才疏,不能接待,以遂平生之愿。自从刺配江州,多感晁头领并众豪杰苦苦相留,宋江因守父亲严训,不曾肯住。正是天赐机会!于路直至寻刀豪杰。不想小可不才,一时间酒后狂,险累了戴院长性命。感谢众位豪杰不避凶险,来虎穴龙潭,力救残生;又蒙协助报了冤雠。如此犯下大罪,闹了两座州城,必然申奏去了。今日天不由宋江不上梁山泊投托哥哥去。未知众位意下若何?如是相从者,只今收拾便行;如不愿去的,一听尊命。只恐事发反遭....”

说言未绝,李逵先跳起来,便叫道:“都去!都去!但有不去的,我一鸟斧,砍做两截便罢!”

宋江道:“你这般卤说话!全在各弟兄们心肯意肯,方可同去。”

众人议论道:“如今杀死了许多官军人马,闹了两处州郡,他如何不申奏朝廷?必然起军马来擒获。今若不随哥哥去,同死同生,却投那里去?更何况两位天王都是仁义之人,尤其是小天王,我等闻名已久,早有归顺之心,只是无人引荐而已!”

我与父亲听完自然大喜,酒宴中一番赞颂之后,就先叫朱贵和杜迁先回山寨里去报知,后将众人分为五拨起程:头一起有我和父亲带领,宋江、花荣、戴宗、李逵随行;第二起便是刘唐、武松、石勇、薛永、侯健;第三起便是李俊、李立、吕方、郭盛、童威,童猛;第四起便是黄信、张顺、张横、阮家三兄;弟第五起便是穆弘、穆春、燕顺、王矮虎、郑天寿、白胜。五起二十九个头领,带了一干人等,将这所得黄文炳家财,各各分开,装载上车子。穆弘带了穆太公并家小人等,将应有家财金宝,装载车上。庄客数内有不愿去的,都发他些银两,自投别主去工,有愿去的,一同便往。前四起陆续去了,已自行动。穆弘收拾庄内已了,放起十数个火把,烧了庄院,撇下了田地,自投梁山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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