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大官人的住处虽然是不错的,但终究不是我的目的地,别了柴大官人,我们三人又去往了沧州府,这里便是我被发配的地方,董超薛霸帮我打点了一下,便回去东京复命去了。
在沧州府没两天,我便被分配到了天王堂,这是一个冷清的寺庙,每天的工作只有烧烧香,扫扫地,乐得清闲,而且睡觉时再也没有人能够把我赶出卧室了。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被刺配的下场是这么的好啊。
除了有点寂寞。
寂寞得让我学会了交朋友。
我的朋友遍布整个天王堂。
比如说正堂上的天王像。
“嘿,天王哥,怎么看你愁眉苦脸的,啊?什么,又有几个香客来求你帮忙找东西啊?奥哦,不是啊,是来找你求姻缘的啊?你没有告诉他们你是管打仗的战神,而不是月老啊。。。”
比如屋内角落的含羞草。
“含羞草你怎么又害羞了啊,什么?你不希望我这么望着你啊,我看我多温柔啊,对了,堂外的喵小喵今天有没有来调戏你啊,我已经指责过它了,我说了你也是女孩子,她也是女孩子,同性恋在我们这个社会是不允许的,什么?你叫我滚啊。。。”
比如说堂外流浪的喵小喵。
我,“喵喵喵喵喵。。。”
喵小喵,“喵喵”
我,“喵喵喵?”
小喵,“喵!”
我,“喵喵。。喵?”
喵小喵,“喵!”
我,“呀,我到底说错了什么?你抓我干啥?我都不知道我刚才说了啥啊,哎呦这女孩子的脾气就是这样,我还是找隔壁的小男狗玩吧。”
。。。
我的朋友遍布整个天王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会感到寂寞。
尤其是当我想起那个掐我的张氏,那个点我蜡烛的张氏,那个一个过肩摔便把我扔出十数米的张氏。每次想想我都会感觉到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忍不住去想。
她现在还好么?
还有张谦,他现在应该已经恢复自由了吧,他瞎眼老爹的身体应该还好吧,他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应该结个婚了呢?
想起他我就想起六七岁的自己。我一个人站在街上,练刀劈肉身,劈的血肉模糊;练胸口碎大石,被好事儿的人咂的吐血。我筋疲力尽拾起观众扔来的铜钱,却被隔壁的大混混抢去了一半。我拿着剩下的一些钱挣扎着走到了张谦的家里,却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
他不知道这些,因为我从未说起。
我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可能是因为觉得对他来说,有一个人可以恨也是一件好事吧。
毕竟一切都发生了,便不如让他心安。
天气一天一天冷了下来,我不得不别了我的好友们,去往我的下一站,离开的时候,我给天王哥披上了棉斗篷,给喵小喵穿上了棉衣服,给含羞草妹妹也盖上了棉被。。
当然,最后一项被人制止了。
草料场,这里很冷,真的很冷,破旧的茅屋,厚厚的积雪,我想拿点草料生火还被送我来的老头制止了,他说这时公家的东西,我这种行为叫做“挖社会主义墙角”,我对他的觉悟感动,我真想优雅的冲他感慨一句,“妈的,冻得又不是你。”
没办法,我只得在屋中舞起长枪,靠运动取暖,果真一会我便不冷了。
但却饿的要死。
我打算走出门去,寻思着到不远处的酒馆弄些吃的。却听到从门外传来喵喵的声音。
我乐了,开门出去,果真是喵小喵。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是我亲手给它套上的。
我,“喵喵喵喵”
喵小喵,“喵喵。”
我,“喵喵喵?”
喵小喵,“喵!”
我,“。。。。”
好吧,这回我翻译一下。
我,“你怎么来了啊?”
喵小喵,“想你。”
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啊。”
喵小喵,“滚。”
我,“。。。。”
我抱着它去了酒馆,要了一些牛肉,还打了一葫芦的酒,喵小喵对酒水很好奇,我便喂了它一口,然后它便面红耳赤的把店小二养的赖皮狗给咬伤了。。
我抱着它赶快跑。。这小二要是让我赔医药费的话我可赔不起啊。
跑着跑着我便觉得一股热浪袭来。
我望着山上的大火说到,,“哇,好温暖啊,要是天天发大火该多少啊。”
但是立刻我就发现不对了,“等一下,妈的,这不是我的草料场么?这要是烧着了我晚上住哪啊。。。”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十分轻微的脚步声。高手的直觉让我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我下意识的一侧身,一把长枪已经刺破了我胸口的衣裳。
我还没有看清他的面目,便感觉到一阵锐利的风声在身后向我袭来。我一低腰,一把长刀疾驰而过。
“你们是谁。”我侧出一步,下意识的一问,然后便觉得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他们是谁我还不知道么?
果真他们并没有回答,,而是又从隐蔽处闪出一人来,道,“林冲,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今天你已经在劫难逃了,何必再负隅顽抗。你应该知道你死了对谁都好。”
是啊,对谁都好,张氏,张谦,高衙内,高俅,还有那高高在上的主,他们听了我死的消息,大概会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声色犬马吧,毕竟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小到不应该被这么多人惦记,小到即便死了也不会有几个人哀伤。
他说的好在理,我竟无法反驳,这天下我逃到哪里才能逃出他们的追杀呢?而逃下去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我犹疑间,那三人共同发力,我下意识的躲过两招,而那刺入前心的长枪却再无法躲过。。
死了,或许一切都好了吧。。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审判的降临,怀中喝醉的喵小喵却突然一跃而起,代替着我,顶上了枪尖。
“不。。。”我长啸一声,一招夺过了长枪,望着喵小喵软下的身体,内心空荡的再无一物。
我跪了下来,抱着它,“为什么,本来还打算让你送我的,怎么你却先走了,太不够意思了。呵呵。”
此时那杀手头子道,“张谦,你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然后,我便看到一个蓝衣男子慢慢的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戴着一个银面具,看不清面目,但我知道他就是张谦。
张谦没有用剑,而是拖着一柄枪,他慢慢的向我走来,枪尖拖在地面的石头上,磨出闪亮的火光,他停在我身前五米,然后一跃而起和那几人一起攻向了我。我望着他的枪尖发呆,那一刻仿佛在放慢动作,枪尖离我越来越近,五尺,三尺,一尺。。
我抱着喵小喵闭上了眼睛。但他的枪尖却是一抖,改变了方向,刺进了一个黑衣人的心脏。
“张谦,你!”那杀手头子大怒,一刀砍在了他的肩上。
血光四溅,张谦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去看他的伤口一眼,他只是回手一点,那刺客头子便也到了下去。
却在此时,那被我夺去枪的男子瞬间向后跃起,随手撒出暗器,漫天的银针向我扎来,封死了我所有的去处,千钧一发之际,张谦却飞身一跃挡在了我的身前。。
。。。
最后,我放走了那个放暗器的男子,张谦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我想也是,他们也本都不应该死。他们跟我一样,都是这个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一只蚂蚁,他们渴望活着,所以去剥夺他人的生命;他们去剥夺别人的生命,也仅仅是为了活着。
火烧着,夜却开始安静了,漫天的火光映的张谦脸色发红。
“你恨我么?”他说。
“怎么会啊?”我微微一笑。
“如果没有我,你或许还和以前一样,有一个美丽的家庭,和一个你爱的妻子。”
“你都说了,是我爱。。”我笑了。
他也笑了。。像个正常的人一样,却忽然一口鲜血从他微笑的嘴角旁流出。
我的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我把他抱在怀里,轻声的问道,“你恨我么?”
“恨!”他说的却是斩钉截铁,一点都不给我面子,但是脸色又突然变得柔和,“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这样你会比我更痛苦。”说着说着他又笑了,我却是笑不出来。
“你老爹呢?”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个问题我才敢脱口而出。
他的语气却很平常,仿佛没有一点哀伤,“已经在下面等我了。”
我无语。
他接着说道,“希望下辈子能做一个有钱人吧,也好好好孝敬孝敬我的老爸老妈。”
埋葬了张谦,我拖着他的枪离开了草料场。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慢慢的,天亮了,我躺在林中的树上,冬日的风吹得我的胸口剧痛。
我没有在意。
张氏走进我的心里,希望她一切都好。
然后是张谦。
我从怀中拿出他的面具,带在自己的脸上。
他说他的心坏了,让我帮他挖出来看看,我不能!
我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周围静的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静的仿佛我已经死掉。
不知多久,一声鹰鸣打破了沉寂,然后是一个人踏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