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以求却摇摇头说:“按照我们过去的发现,寄生意识的主要入侵对象是人类当中掌握资源和话语权的人,而人类绝大部分的财富和权力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口当中,他们要完全掌控和颠覆人类社会,至少要控制这其中的百分之二十的人,也就是全球人口的千分之二,相当于一千五百万人,十万人太少了!”
“为什么十万人就做不到呢?”梅子青奇道,“如果这十万人都是各国政府权力金字塔的顶层,不就可以轻易控制人类社会了吗?”
梅以求说:“如果人类没有防备,的确如此。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被入侵了,灰脑病毒被发现,AST和PFI都已经开发出针对弓形虫的药物,MSD研发的灰脑病毒疫苗也已经获得FDA和世界卫生组织的特批将于明年提前上市。在全人类都处于警惕状态时,十万人就想颠覆人类社会太难了。而且,从分析数据来看,根本没有十万人啊!”
“怎么会呢?比例不是超过十万分之一了吗?”梅子青说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说,“大多数人还是把《梦境指南》当作一款游戏来看待的,我们一季度的客户以年轻人也就是富二代为主,还有很大一批是家长帮孩子订购的。这些人都不是寄生意识的入侵对象,直到三季度才不断有二十五岁以上的用户群体加入,而四十岁以上的人口分布比例是很低的,六十岁以上几乎没有。
购买空间盒子的都是有钱人家族,玩家集中在家族中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年轻人,而只有那些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才是寄生对象。在这些年轻玩家中,就已经发现了十万分之一的比例,我想真实比例肯定远超过这个。”
梅以求摇头道:“我们的样本本来就是被寄生概率最高的群体,随着财富、知识水平的降低,人口的基数不断变大,被寄生的概率是会直线下降的。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十万分之一,还是在一个高概率群体中发生的数据,按照概率分布推测,真正的寄生者可能连全球人口的百万分之一都不到,所以我才觉得数据有问题。”
梅子青恍然道:“难怪教授您要把空间盒子的定价定那么高,原来是为了锁定目标群体。”
“这是其一。”教授说,“其二是它的成本的确太高了!”
梅子青问道:“我们的第三代产品什么时候出来?到时候成本就可以降低很多了吧?”
“快了吧。”梅以求随口说道,“如果空间盒子的黑箱不能把全部的寄生者找出来,那成本降低又有多大意义呢?”他叼着烟,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我总觉得还是有什么问题被我们忽略了。唉,现在要是青木在就好了!”
梅子青小心地问道:“青木先生和苏教授……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吧?”
梅以求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烟。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说:“小边呢?让小边来一趟,该让他的克洛诺斯发挥一下作用了。”
梅子青笑道:“教授您忘啦!您给边子远放了假,他去年就没回家过年,今年提前回去了,还带走了一个空间盒子,这都是您同意的呀!”
“哦,瞧我这记性!”梅以求一拍脑袋,自嘲道,“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你瞧寄生意识都不来找我,我连被寄生的价值都没有啦!”
梅子青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她知道教授只是在开玩笑,便转而问道:“您打算怎么处理已经发现的这些寄生者?总不能把他们都……”
梅子青忽然想到那些人里好多都还是孩子,脸刷一下就白了。
“我们可没有执法权!”梅以求说,“而且都只是疑似被寄生,还要通过观察进一步确认,反正只要用过《梦境指南》,他们的信息就会在我们的基因库里,跑不掉的。现在的样本太少啦……”
梅子青总觉得教授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但她知道老头的脾气,可不许你刨根问底。
她说:“样本数量少会不会是他们的入侵计划因为某些原因停止了,或者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呢?”
“持续入侵是肯定的,但没有那么多人这一条不成立。”梅以求道,“寄生意识和人类不同,从目前的情报来分析,这种意识体本身没有记忆,也没有情感和欲望,它们只是接管了被入侵者的大脑和记忆,但它们的意识本能会逐渐体现出来,所以被寄生的人会发生一定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变化,比如***减退、形成固定发情期等等。由此推理,他们的权力欲也是淡漠的,因为权力对一个可能长生不死、又缺少生理欲望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从青木留给我们的信息来看,他们是有组织的。理论上来说,一种没有记忆的生命全凭本能行事,是不可能形成组织的,所以他们一定是通过什么方法,或者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是能找回他们种族的记忆的。
如果他们只是一个数量稀少的生命群体,他们根本不需要考虑入侵哪一部分人,就像普通的寄生虫不会在乎宿主有没有钱、有没有地位,它只在乎这个躯体能不能给它最好的生存环境。
我们不知道人类是寄生意识的终宿主还是中间宿主,但无论哪一种,如果它们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可以寄托的躯壳和大脑,那就随便找一些人偷偷地寄生就可以了,不需要去强行入侵如莱斯特那样的人,因为寻找特定目标会提升入侵的难度和成本,这种人对他们来说风险又太高了。而事实也的确是因为莱斯特的遗言,才让人类有了防范,从这一点来说,莱斯特先生才是真正的拯救人类的英雄!”
一说起莱斯特,梅以求的声音激动起来,烟雾后面的眼睛有些泛红,脸上的肌肉不可察觉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又松弛下来,露出一脸的疲倦。
“它们既然对地球人进行了分筛和选择,而这种选择具有极大的风险,又和它们的意识本能相矛盾,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梅以求长长地吐出一口烟说,“他们的寄生之路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们需要掌控整个人类,才能打开完整的寄生通道,让更多的寄生意识进来。”
“那他们的寄生通道会是什么呢?”梅子青好奇地问,“什么样的通道才需要整个人类社会的力量去打通呢?或者他们是在担心什么呢?难道有什么东西或者势力,在他们全面入侵之时,能够阻止甚至消灭他们?”
“我不知道。”梅以求忽然闭上眼睛沉思起来,烟斗里的烟丝已经燃成灰烬,而烟雾还在房间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