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我终于回到故国,终于回来了……这次我是悄悄回来,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我的行踪,就连父皇母后怕是还不知道呢。
宫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冷清清,也许是季节的原因,也许是心境不一样了吧,我总感觉现在的皇宫没有了活气而是冷冰冰的让人压抑。
“公……公主?”一群侍婢见了我,都大为惊讶,我先来了这大殿来寻父皇。“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我微笑着示意她们起身,“父皇在吗?”“这……这,皇上他在凤栖宫。”风姑姑嗫嚅着,直到这时我还不知道母后病危了,“呵呵,父皇和母后还是感情这么好。”心里既安慰又羡慕。
我匆匆和雪吟去了凤栖宫,一大堆奴才纷纷跪地。“公主驾到。”“涟哥哥,我是不是听错了?”父皇起身,却看到我大大的笑容,可是看到母后病榻上母后苍白消瘦的容颜,我的笑霎时没有了。“母后, 你怎么了?”我冲过去,母后被父皇扶起,“真的是裳儿,真的是我的裳儿。”“父皇。”我叫了声,父皇嘴角牵动了一下。
“母后,你到底怎么了?”“咳咳咳……”“母后没事。”
我的泪滑落,“都嫁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母后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裳儿你不要紧张,母后没事的。就是伤寒而已。”
“裳儿,你母后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聊。”父皇沉声,我预感到不好,乖乖地随他出来到前厅。
“裳儿,你母后是寒疾,多少年了,这次的病症来得很汹涌,太医说很难撑过冬了。”父皇的两行清泪滑过,我看到他那蚀骨的痛。
“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父皇,裳儿不信。”
“裳儿,你说的,不会的,绝不会,你母后绝不会离开我们,绝不会。我是一国之君,我一定可以救她,一定可以。”父皇激动得深情让我看在眼里难过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身边至爱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离我远去了……我受不了。
“裳儿,父皇打算退位了,由你大哥继承皇位,他生性稳重,足智多谋,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
“父皇?”我满眼的不解,蓄满了泪的眼睛闪着泪光。
“我要带她去南方云游,这是我很多年前就答应过她的,总会有一天,我会舍下这社稷江山,和她初茶淡饭,过最平淡的日子,是到了兑现我承诺的时候了。”
“可是,父皇,你们要去哪?”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深深震撼着,为父皇对母后的爱,他做到了一个君主本不可能做到的所有事,他给了她唯一的爱情,给了她那样无忧的幸福时光,甚至连一个承诺也没有忘记过……我突然很羡慕,也很幸福,能有这样的父母,陌裳何幸。
“既然是去云游,去哪就不重要了,不过也许还会去你欧伯伯那,牧云山庄是我和你母后都很喜欢的。”
父皇让我好好休息,吩咐人去为我打扫房间,便又回暖阁陪着母后了。我回到阔别了太久的汀兰小筑,这里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听小影说欣儿一直在这儿住了三个月才离开,那段我最初离开的日子是她陪伴母后度过的,我真该谢谢她,却又不敢面对她,是我把宸哥哥摆脱给她,现在却……
我真不知道,我们这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究竟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心里除了晦涩还是晦涩。
“裳儿?真的是你。”刚刚我去给皇后娘娘采白梅的时候,就听到大家都在说你回来了,你真的是你。
书颜姐一袭白衣,红色的大红猩猩斗篷,再加上手上捧着的白梅,简直和画里的人一样美。
“书颜姐。”我们拥抱着,这个拥抱足以给我最大的慰藉,我这世间最好的姐妹,我为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而高兴,也为久别重逢而欣喜。
“好好的见了,干嘛尽招惹我的眼泪。”
“嘿嘿,书颜姐你最爱管人了,以后还不得把墨哥哥给管死啊。”
“小蹄子,让你说话没个遮拦。”伸手便要揪我,脸上却浮现一抹红霞不经意间泄露了她的心声。
“瞧瞧,还不承认呢。”她越发地想要来治我了。
“我错了还不成嘛,好姐姐,好姐姐……”
用过晚膳,我一直在暖阁里陪着母后,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她说,母后——病中的母后还依然那样美,病如西子胜三分,烟波流转,顾盼生辉,只是越发地衬得整张脸苍白极了,没有一丝活气,岁月似乎没有在母后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那样美得让人心动。父皇一生不变的挚爱滋润着她,让她可以永远这样美丽下去,我眼见着父皇亲手为她服药,那般的鹣鲽情深,那般的充满柔情。我不禁想着,若干年后,如若我能和宸哥哥一直相守,他还会一直 把我当做手心里的珍宝,不管岁月的流逝,年华的老去吗?真可笑,我为什么要怀疑,我不是早已下定决心要和宸哥哥永远在一起了吗?我摇摇头自觉好笑。
为了不打扰母后休息,我陪着她说了不少话后便出了这凤栖宫回汀兰小筑去,雪吟在前面掌灯。
离不远处的剑阁里似乎有一抹熟悉的人影,他面对着的方向竟是这凤栖宫。我不由得好奇,走近了去。竟是穆伯伯,我心里一时讶异,但我能猜得出,他这么晚了还在这儿的原因。暗叹口气,原来并不是我们小一辈守着感情的折磨,长辈们也是一样的。
“雪吟,你先回去。”“可是公主?”
我示意她离开,走近了去。“公主。”他终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公主,你真的决定了吗?我是指,你真的决定不顾一切的跟着宸儿?”
“是的。”这一刻,我一定目光如炬,因为我的决心早已牢不可摧,这本是最平常的幸福,我们却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只是,穆伯伯为什么你这么晚了,会站在这
凤栖宫外?”我的语气里有不忍伤害有一丝怜悯。
“心里闷,只是想在这儿透透气。”他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
“只是这样吗?”我穷追不舍,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母后病重的事实,心情很糟吧。
“老臣……”
“穆伯伯,您一直爱她是吗?一辈子都爱,是吗?我是指我的母后。”他眼神里满是仓皇,有一瞬的惊惶。
“老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他不愿面对。
“夜深了,公主长途劳顿,早些安置吧。”
“穆伯伯,你为何这样固执,这样一生都活在爱而不得的苦痛里,你觉得值得吗?”我满眼凄伤,心痛极了。
“是宸儿告诉你的?”
“不,我老早就知道了。”我语气很淡,却很笃信。
“怎么会?”
“您的眼神骗不了人,您每次看着母后的时候眼里都充满了柔情,我也曾看到很多次穆伯母受伤的深情。眼神是最藏不住心事的。穆伯伯。”
“罢了。”他长叹口气。
“值得吗?”我继续不舍得追问。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只要她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这一辈子有你父皇的疼爱过得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我早已不奢求什么了。”
“穆伯伯,你何况折磨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你守在这凤栖宫外,你在这寒风里站了这么久,你这样子痛苦,不是吗?”
“很多爱一旦变成了执念,根本无法控制。”他那低沉的声音伴着凉风,我心头涌起阵阵寒意。
“裳儿,你一定要幸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和自己相爱的人一生相守更重要更幸福的了。明白吗?”那晚,我和宸哥哥的父亲一直聊了很久。宸哥哥他爱我,而他的父亲爱着我的母后。——感情的确是不受控制地,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可以一生无悔甘愿默默地守望,我很迷茫……
我曾记得父皇提起过初见母后时的情形。泪眼盈盈。这眼依稀还是初遇时,那一双横波目,隔着湘帘,望过来。霎那之间,绿绮琴的琴心变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仿佛真见着古人歌咏的女子,素色衣裙,幽立水边。风拂过,湘帘轻摆,茫。他看见命中注定的女人等待着他,因为她映在水里的悠悠荡荡,如女子乘舟涉水而来,轻微的响声,在他的心里变得清晰剧烈。草苍苍,白露茫茫。他看见命中注定的女人等待着他,因为她映在水里的倒影,正是他。她的身影虽然隐没在帘后,仍可窥见伊人眉似远山,面若芙蓉,远远近近,像一幅清丽的画——水中盛开的一蕖芙蓉。仍可窥见伊人眉似远山,面若芙蓉,远远近近,像一幅清丽的画。
她的身父皇与母后一生的深情,穆伯伯一生的痴情,期间种种,我不愿细究,只希望所有人内心都能获得安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