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去端了餐盘,发现今晚上有加菜,正好是她中午在沪菜馆吃了觉得味道不错的两道——雪菜冬笋和蟹粉豆腐。
现在正是吃笋的时节,鲜脆爽口,配上雪菜,简简单单就是一道美味,而且热量低,适合她们这些要保持体型的女演员。而豆腐这样软软滑滑、入口即化的口感,没有几个女生不喜欢,加入大闸蟹拆出来的蟹肉和蛋黄熬制,吃一口就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七月刚坐下,就有人端着餐盘到她对面来套近乎:“行啊你,交上了霍靳琛还藏着掖着,搞得这段时间剧组里谣言四起,还有更离谱的,说程总想潜你……我就说程总那样的,你怎么可能看得上嘛,咱们七月这么水嫩的小白菜,还险些被黄总那头猪拱了。”
七月尴尬的笑笑,对这番话没有回应。
没有对比,就没有结论,霍靳琛没来之前,谁敢说黄总是猪?
那人见她朝付敏那看,小声凑到她耳边:“别看了,那是她在剧组吃的最后一餐饭了。不知道是不是为她送行,今晚还加餐了。”
七月诧异:“怎么了?”
对方大惊小怪:“你没听说?霍总已经宣布,这部戏由明爵独家投资,再追加两个亿的经费,势必要打造成年度最佳大戏。那位黄总,据说已经撤资了……还有啊,霍总说剧组里风气不正,有些人心思根本不在拍戏上,还影响其他演员的状态。虽然没点名,但最后被换掉的角色就付敏一个,大家还能不知道说的是谁?”
七月攥着手里的筷子,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这番话表面上是为了严肃剧组的规制,但这些人下午都看到她和付敏撕逼了,又看到霍靳琛抱着她回来,难保不往别的方向想。
也难怪她晚上一下来,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那人好像为付敏惋惜:“要是跟角色不磨合被换掉还好,因为作风问题被赶出剧组,传出去多难听啊,以后还有哪个剧组敢用她。”
七月喝了口汤,不咸不淡的开口:“有些人自己酿的苦果,就该自己承受。”
付敏当初把房卡给黄总的时候,肯定就料想到,一旦她被黄总强了,以后前途都毁了,甚至这可能就是付敏想看到的。
她又不是圣母,下午才扇了付敏一巴掌,这时候若是假情假义的同情,那才是真虚伪。
那人大概没想到七月的语气会这么冰冷狠绝,一时间怔住了半晌不知该接什么,最后端着餐盘悻悻的走了。
也是经过这事,七月才发现,剧组就像一个小社会,不是每个人都一心只想演好戏,大家各怀心思,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
吃完饭,陈导喊七月过去,说是有几个镜头处理得不好,要叫她过去再商讨下。
讲完了戏,陈导合上剧本,抬头望向七月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连小姐也真是的,你和霍总关系那么好,怎么不早说呢?看我还叫你去给黄总道歉,闹了这么出乌龙。”
其实站在陈导的角度,七月能理解他当时的做法。
无奈的笑笑:“陈导你怎么也……我跟霍总,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陈导抬手打断她:“我明白我明白,其实这段日子一起工作,我看得出你是个有潜力的演员,感情、动作都到位,就是表演上欠一些火候。”
七月谦虚求教,这个火候是指哪方面。
陈导摆摆手:“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还年轻,将来阅历够了自然能体会。顾南舜早几年也只是偶像派,今年他能问鼎影帝,在演技上有所突破,跟他自身经历脱不开关系。”
七月似懂非懂的离开了陈导房间,一路上都在琢磨着陈导说的“阅历”是指哪方面。
突然手机震动,她拿出来看,是霍靳琛。
“喂。”
电话里没声。
她把手机拿开点,看了看,通话正常,信号四格,不至于啊?
“喂,霍先生,你能听到我吗?”
电话里除了隐隐的电流声,就什么都没了。
她怀疑信号故障,刚想挂掉重打过去,突然,发心被人用手揉了揉。
她猛的皱眉回头,刚想开口,看到同样一手拿着手机的霍靳琛,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把手机扣掉,揣进西装口袋,一身黑色正装站在走廊上,显得气宇轩昂,笔直的长腿,迈着步子走到她前面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跟了你一路都没发觉?”
七月后知后觉的捂脸,难道他一直在身后?
把手机塞回包里,七月说:“刚从陈导房里回来,他指点了我一些演技。”
霍靳琛边听边点头:“陈柯这个人,虽然喜欢溜须拍马,不过才学还是有的,在这个圈子,人人都不易。你能第一部戏就跟着他,也算幸运。”
七月听他点评圈里人,他虽然本身不是圈内人,但说的话却一针见血,犀利独到。
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敬佩。
跟他一起上楼,七月记得霍靳琛那间大床房在四楼,而自己的房间在五楼。
所以到了分岔口,她就说:“不用送我了,就一层我自己上去吧。”
霍靳琛指间夹着烟,冲她点点头。
七月在他的视线下,扭头上楼,刚到了503门口,就看见房门大敞着,付敏蹲在地上,边哭边收拾行李。
下午她跟付敏在大厅争执时,还有不少人去劝付敏,这会儿霍靳琛放了话,付敏要走了,却一个敢来送她的都没了。
七月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付敏只顾着哭,显然没注意到。
七月想起几个月前,她因为接拍明爵的广告,第一次和付敏打照面,当时的付敏坐着霍靳琛的世爵来片场,一下车,经纪人和场工左右环绕,多么风光无两。
人总是在贪心更多的时候,才会变得一无所有。
她没兴趣痛打落水狗,转头,又朝来时的楼梯口走去。
刚走过转角,就看见倚在窗口抽烟的男人,他半边身子倾在窗台上,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淡淡薄雾模糊了轮廓的线条,使他的侧影看上去有一丝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