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翩翩紫衣来

翩翩紫衣来

三、翩翩紫衣来

狄霖纵身跃上江岸,重又登上临江楼,与君宇珩继续用过酒饭之后,俩人又在南安城中的几处有名景致闲逛了一番,直至天色将晚,方才施施然地回到了下榻的悦宾客栈。

就只见那胖乎乎的客栈老板在门口正急得团团直转,远远地瞧见俩人回来,忙笑着迎了上前,连声地道,“哎呀,二位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俩人只淡淡地看一眼这客栈老板,却也没有多加理会。等缓缓地上了楼,才发现在他们的房间门口挺立着一名青衣汉子,眼见着俩人走至近前,那汉子当即双膝跪下,低下头,双手高高地举起一张拜贴。

“两位爷有所不知,这位便是碧涵山庄少庄主的随从,他已经在此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会自己,紧随而来的客栈老板微喘着气,连连搓着手,只顾一个劲儿地絮叨着,当他说到碧涵山庄的时候,胖胖的脸上顿时大放异彩。

一直等到手中高举的拜贴被取走,那名青衣汉子方才站了起来,然后退至一边,恭然束手而立。

这张拜贴是深紫色的,用的是上好宫中御制的玉版纸,有着用金丝勾勒的花叶暗纹,还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看上去非常奢华,只是却奢华得恰到好处,令人只觉得矜持华贵无比,却并无一丝一毫暴发户的夸张轻浮之气。

君宇珩取过来,眼波一转,很快地看了看,又转手递给了狄霖,并不置可否。

狄霖接到手中,还未及说话,就听到了一个极为温润有礼的声音响了起来,“请恕晋之不告而来,若有打扰之处,还请两位兄台多多原谅。”

这个声音极是好听,当然有很多人的声音也很好听,只不过这个声音却是相当独特,不笑时亦似乎带着三分笑意,和煦如春日的暖阳,一声声入耳,只教人觉得如沐春风,顿生温暖亲切之意。

“少庄主。”听到这声音,那名碧涵山庄的庄丁早已是上前一大步,拜倒在地。

只看那边宛若闲庭信步般缓缓行来一人,身着拢纱紫袍,面如冠玉,长眉入鬓,凤目含笑,不是别人,正是碧涵山庄的少庄主紫月公子杨晋之。

虽然就住在自己的店中,但是客栈老板其实并未如此近距离的见过杨晋之,此时不禁激动得手足无措、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待他再看到这位碧涵山庄的少主人竟然屈尊降贵地对着狄霖深深一揖时,客栈老板又几乎惊掉了下巴。

“之前匆匆一别,还未曾多谢林公子的相救之恩,晋之在此有礼了。”杨晋之行至近前,向着狄霖一揖到地,朗朗而言。

“不必。”狄霖轩眉轻扬,“在下早已说过,出手救人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勿需如此多礼。”

“林公子当真是侠者风范,晋之佩服。”杨晋之微微一笑,有如春风拂柳,“晋之身在客中,亦无以为谢,只能略备薄酒,聊表谢意。只不知可否赏在下一个薄面,移步重锦阁?”

狄霖本待拒绝,但看他言语温文有礼,神态诚挚可亲,一时间倒有几分沉吟未决。

“还未请教这位兄台是……”杨晋之的目光不禁转向了立于狄霖旁侧默然不语的君宇珩,他发现此人乍看虽是其貌不扬,也一直静默不言,仿佛游离在外,始终漠不关心,然而此人身上的那种有如明月幽泉般的沉静气质却是令人无法忽略。

狄霖看了一眼君宇珩,道:“是我的朋友,姓宇。”

“原来是宇先生。”杨晋之点头微微一礼,“既然是林公子的好友,相请不如偶遇,就请宇先生一同移驾前往敝居,不知意下如何?”

“这样……”狄霖看得出君宇珩并无反对之意,也就点头同意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晋之展颜微微而笑,一时间宛如清风霁月,煞是好看。

“请随我来。”他极为潇洒地伸手做了一个相请的动作,当下举步在前带路。

转过几排屋舍,穿过一个月亮门,就来到了重锦阁。

这里是悦宾客栈一个独立的院落,与前面的其他地方相隔颇远,故尔显得十分深远清幽。

眼前是一排高高的紫藤花架,架上藤蔓丛生、枝叶繁茂,晚风吹动之下,枝叶轻轻摇曳,但觉淡淡清香满面而来。而在架上每隔几步,就悬着一盏浅紫色的薄纱小灯笼,发出淡淡萤萤的紫光,如梦似幻,一直延伸到了重锦阁前的白石台阶之上。

只不过短短一日之间,这重锦阁已然彻底改变了模样。

一重重薄如蝉翼的淡紫色丝帷,层层叠叠地低垂着,屋顶当中高悬着一盏巨大的紫色水晶莲花垂蕊吊灯,片片紫色水晶磨制而成的莲瓣晶莹剔透,中心垂落着一串串水滴状的水晶球,将灯光幻化成了梦幻般的柔光,这样的柔光照射之下,层叠着的丝帷宛若袅袅紫烟般萦绕不去,令人仿佛有种身在天上仙境之中的错觉。而那边屋角立着一个紫檀木架,上面置着一个三尺高的紫玉螭龙供瓶,流光溢彩,价值连城。屋子居中摆放着一张可供十几人入座的镶银紫檀长方桌,一旁的檀木靠椅上都配着极为华贵的紫缎椅搭。

看起来这碧涵山庄杨家当真是富可敌国,而这位紫月公子也的确如传闻中所言,是个非常喜欢享受、也非常懂得享受之人。尽管只是临时居住几天的地方,也丝毫不吝惜财力地将之装饰得如此华美舒适。

再看向杨晋之那一身的华贵紫衣、腰间的紫玉带还有头上的紫玉冠,狄霖终于知道这紫月公子名称的由来了。

而在这间屋里唯一与紫色无关的是一个红衣少年,衣红如火,肤白胜雪,眉眼若画,但却不是那种画在纸面上的平板的美丽,而是灵动的、变化的,仿佛只是一展眉、一转眸之间都带着几分少年的灵黠,甚至还有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还未等三人走进来,那红衣少年已是轻快地迎了出来,唤了一声:“主人。”他的声音倒是与他年龄形貌不符,有些沙沙的,但细细听起来却是别有风情。

“嗯,无意,”杨晋之轻声地吩咐着,“快些去将那两坛陈年女儿红拿出来。”

红衣少年应了一声,随即轻盈地一旋身,掀起了紫色的重帷,眼前就只见一片鲜红如火的衣角一闪而没,他的人已是走入了内室。

三人寒喧着分座而坐,也不多时,那名叫无意的红衣少年已是提着两大坛酒走了出来,他看上去身量未足很是单薄,但是两坛酒拿在手中却是毫不吃力。

拍开泥封,却并未闻到酒香,不过当将半坛新酒缓缓倒入其中时,一股浓厚香冽、无法形容的醇香顿时透鼻而来,只闻其味,已是不觉醺醺然有陶然之意。

“好酒!”狄霖不由得道。

“这是六十年陈的女儿红,放眼天下,就连泸州的醉满园恐怕也只剩下这么两坛了。”杨晋之缓缓地道来,他倒并非是在炫耀,而只不过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只是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天底下就一定再也找不出第三坛这样的好酒了。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在灯光的折射下流转着璀璨无比的迷离光芒,少年无意白生生的素手轻捧着酒坛,他倒酒的手势亦是优美如诗画。

琥珀色的醇酒慢慢地倾入杯中,在若梦若幻的紫光辉映之下,竟是有如黄金般炫美诱人。

“大恩不敢言谢,兄台今日的相救之恩,在下只有深心铭记。”杨晋之起身,优雅地向着狄霖微举起了手中的水晶杯,“晋之就在此先干为敬了。”

言毕,他已是轻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狄霖也站起身,向着杨晋之举杯示意,随即一口将酒饮尽,朗声说道,“此等言语,还请少庄主休要再提,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既是如此,美酒酬相知,今夜我们就只管尽情畅饮,不醉不归。”杨晋之闻言一笑,又举起杯,“来,我敬两位。”

一时间早已精心准备好的各色菜肴流水价地送了上来,所有盛菜的器皿均为紫水晶制成,精美华贵,而菜肴之美味更是绝不亚于皇城名厨的手艺。

杨晋之果然绝口再不提起刚才的话题,而是频频布菜、殷情劝酒。他也是个极为风趣雅致的主人,谈吐温文优雅,举止从容有礼,虽然年轻,但他从小就跟着父亲打理家族的生意,走南闯北的见识颇多,一番谈笑风生之下,席间顿时融洽了起来。

不一会儿,已是酒过三巡,醇酒醉人,三个人都微有醺然之意。

“少庄主可知道今日袭击你的都是些什么人?”狄霖握着手中的水晶杯,忽然开口问道。

“我已派人查过,”杨晋之几不可察地轻皱起了眉头,似有所思,“只可惜那些人一击不中,就全部退走,竟连丝毫可供查寻的踪迹都完全没有留下。”

“我与这些人交过手,他们应该不是一般的打手,而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狄霖缓缓地道,“这些人只怕是来意不善。”

“实不相瞒,因为五日之后便是我父亲的六十大寿,所以在下此次在外巡视各地商铺时,倒是搜罗了不少的奇珍异宝做为寿礼,就怕是怀璧其罪,遭到歹人的觊觎了。”低叹了一声,一片极淡的阴影自杨晋之明朗如晨的眉宇间掠过,他明亮的眼睛似乎黯淡了一下,“更何况我杨家纵横商场多年,在生意场上实是树敌无数,结怨颇多,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

商场上巨大的利益得失,甚至还有庞大家族之中的恩恩怨怨,杨晋之显然还有些难以启齿的话。

“只不过今日能交到两位这样的朋友,反倒可说是因祸得福,就不说这些个烦心事了。”很快地,杨晋之却又是展颜一笑,低声吩咐了一声那红衣少年,“无意,快快将酒斟满。”

无意举步轻盈地上前,将三人的酒均斟满,然后捧起了狄霖的酒杯,向着狄霖一跪到地。

“你,这是做什么?”狄霖微生诧意,立了起来。

“无意今日未能陪在主人身边保护好主人,还多亏了公子相救。”无意双手举着杯,一双微带着茶褐色的大眼睛亮亮地看着狄霖,“请让无意敬公子一杯,答谢公子的高义。”

“不必了,你且起来。”

狄霖伸手欲将他拉起来,却不料他的手一翻一沉,竟是出手凌厉地切向狄霖的脉门,狄霖声色不动,反手一转已是化解了他的招式,同时指尖在他的腕上一划而过。虽只是轻轻地划过,无意却不禁浑身微微一震,人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退了一步,脸上微微发白。

这一来一去,也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另外两个正在谈笑对饮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尽管只是交手一招,狄霖已发现这个纤弱少年的武功虽不及自己,但也算得极高,虽想不出他为何要对自己出手,却也并不说破,依然谈笑自若地饮着酒。

不知不觉间,月已中天,而酒亦已将尽,宾主皆尽欢。

杨晋之忽然离座而起,似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庄主但讲无妨。”狄霖道。

“不知怎的,我与两位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是一见如故。”杨晋之语声极为真挚,“所以我想邀请两位到碧涵山庄做客,也不知是否太过于唐突?”

“碧涵山庄天下闻名,虽久已心有向往,却还未能有幸一睹真容。”不等狄霖有所反应,君宇珩已是淡然答道,“既然少庄主盛情相邀,那我们也就厚颜打扰了。”

“哪里哪里,”想不到竟是这般爽快地答应了,杨晋之的欣喜之情不禁跃然脸上,一张脸顿时明亮如朝阳,“晋之定当一尽地主之谊。”

狄霖与君宇珩沿着紫藤花架缓缓而去,四下里一片静谧,从叶隙间漏下的点点月光倾照他们的身上,望去飘缈逸然,恍若神仙中人。

看着那两人渐行渐远,送客的杨晋之早已进屋,无意却是倚在门边仿佛若有所思,又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走了进去。

残筵已收拾一尽,只有醇酒的余香尚浮动在淡淡的紫色辉光之中。无意分开重重紫帷,走进内室,只见杨晋之已是带着酒意懒懒地靠在了紫檀木榻之上。

“主人,这种时候将两个不知底细的人请到山庄,这样好吗?”无意上前去,帮轻倚在榻上的杨晋之解下了头上的紫玉冠,又拿起一把镶满了紫色珍珠的犀角梳替他轻轻地梳理着长发。

杨晋之享受地微阖上了眼睛,却并不言语。

“我刚才试了一下那个姓林的功夫,”无意看了他一眼,轻轻咬起了唇,“他并未使出全力,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胡闹。”杨晋之睁开眼,微叱了一声,转眼看着无意撇着嘴就象是小孩子闹脾气的那副模样,又不禁微微地笑了起来,“我家的无意一向都是傲得很的,这次居然也会服了人?”

“看他的年龄样貌,还有这般的武功,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无意更加用力地咬着唇,又象是想到了什么,手中也不觉地停了下来,“还有那个姓宇的,风姿气度绝佳,那张脸想必是易过了容的。”

“不必说了。”杨晋之止住了他的话,自己却又不觉恍然出神,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方又嘱道,“无意,你去令人查一下他们俩人的来历。”

“是。”

“还有,今天的那些人可查出什么了吗?”今日的突袭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转念想到正可以一试楚依依,对这个要带回山庄的看似柔弱的女子,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所以才没有急着发出指令召来暗藏的高手,而是静观其变。

“还没有。”无意摇摇头。

“那无天、无痕他们那边可有消息来?”

无意又摇摇头。

杨晋之沉吟了片刻,温言道,“无意,你先下去吧。”

无意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退出之际,他的眼角一瞥,看到杨晋之散着发斜倚在榻上,仿佛正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小指上的紫玉环。

从无意记事起,杨晋之的手上就一直戴着这枚紫玉环从未离过身,与杨晋之惯用的华美器物比起来,这玉环质地不过普通,而且也有些小了,已紧紧地箍在指上。

无意也常常会留意到杨晋之的这个无意识动作,而这一刻,杨晋之的目光不知正望向哪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冠玉似的脸容上浮起了阴影般的薄雾,竟象是悲喜莫名的,而这样的神情让无意的心中突然没来由地纠结了起来。

今晚的月色正好,狄霖与君宇珩俩人刻意地放慢了脚步,行走在这如霜如银的月光之中。

“你到碧涵山庄去,是想要探查什么吧?”走着走着,狄霖缓缓地开口问道。

“不错。”

明亮月光之下的君宇珩,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狄霖都能够看得分明,那双深墨如寒泉的明眸淡然而且坚定。

“我告诉过你,这碧涵山庄杨家几乎掌握了承熙王朝四成的经济命脉。”君宇珩的声音淡淡如月下的清泉,“但你可知,杨家又是如何发迹的?”

狄霖望着他。

“碧涵山庄大约建于五十年前,那时候只不过是个藉藉无名的小山庄。但到了第二代,也就是目前的庄主杨景天,他的结发妻子正是前朝长孙皇后的闺中密友,当年就是在太子一党的全力扶持之下,杨家才会突然崛起,势力很快遍布了全国各地。”君宇珩淡然一笑,他虽然在笑,但却带着一丝冷意,“当然财力雄厚的杨家也就成为了□□的一颗棋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不过太子被废,长孙一族被灭族之后,碧涵山庄却并没有势衰,反而有更上一层楼的势头,你不觉得奇怪吗?”君宇珩忽然又问狄霖。

狄霖沉吟着,道:“难道是还有其他势力在支持着杨家?”

“的确,若是没有人在暗中支持,杨家又怎会发展至今天这般的局面?”君宇珩微微颔首,眼中有赞许之色,“我也是最近才查知,在暗中支持着碧涵山庄的,应该就是苏幕远。”

狄霖倒并不知道苏幕远竟有如此大的野心,一时间不禁默然。但想到君宇珩肯将这般机密之事坦然告知自己,也就是说他并未将自己当做是苏幕远一党。

“既然有这个难得的机会,我倒想亲自去碧涵山庄看看。”君宇珩又淡淡地道。

“如你所言,这碧涵山庄既早已心存不轨,你此去岂非太过危险?”狄霖并不赞同君宇珩亲身赴险,但他也知道君宇珩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绝无更改的余地,不觉皱起了眉。

“所有人都只当我还远在皇都,又怎么想得到我会易容前来?另外,苏杨两家虽素有勾结,却也相互制约,在未能完全掌控全局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对我下手的。”君宇珩淡淡地道,“而且我在碧涵山庄之中也早有布置。”

他的神情淡然若定,却是有种一切已尽在其掌握之中的睨视傲然,狄霖默然片刻,却又忽然省起,“莫非,今日在江上暗袭杨晋之的人是你……”

君宇珩唇边带起极淡的一抹笑意,并未直接回答,却也没有否认,只问,“那么,你可要与我同去?”

“当然。”狄霖轻而坚定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忽又变得低沉如耳语,“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狄霖的声音虽轻,但君宇珩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那轻而坚定的语声分明就是在诉说着一生的承诺。忽然间有种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涌起,令君宇珩有种坠入轻云的陶然,难得的玩心一起,便想去逗弄狄霖,“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微怔了一下,狄霖发现了君宇珩眼中一掠而过的淡淡笑意,顿时脸上一红,别过了头去。

接下来手上却一紧,原来是君宇珩微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狄霖又怔了一下,然后反手用力地握住了君宇珩的手。

匝地如银的月光之下,俩个人十指相扣着,缓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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