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洪粤诚与宋教仁

龙谦对蔡元培所说的宣传局混乱不堪确是事实。

宣传局的使命在于组建国会并确定国家的政体结构。作为宣传局的正副局长,洪粤诚和宋教仁在国会的组成及运作方式上存在争议,在确定政体上更是分歧巨大,无法统一。另外,按照龙谦的设想由各大军区按照给定的名额推荐首届国会议员也存在方式和名额上的巨大分歧。或许是洪粤诚资望不足,或许是宋教仁固执己见,反正宣传局是军委会五局中最为混乱的一个局。比起同样由原先的敌对势力代表充任正副职的政务局差的远(袁世凯极为聪明地选择了拒不出山段祺瑞暂时性地担任了政务局副局长但从不坚持任何不同于方声远的意见)。

选择共和国体是不用争议了,龙谦将出任共和国首届总统也是铁板钉钉之事。关于政体的争议出现在选择内阁制还是总统制上面。偏偏宋教仁对共和政体的几种形式研究比洪粤诚精深,洪粤诚很难驳倒自己这个龙谦强加给的副手,闹得俩人很不愉快。

先说一说政权结构吧。俩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重大的问题,因为龙谦明确指出,在确定政权构架后,将以宪法的形式确定下来不准轻易改变。政权结构的不同,必将影响共和国的命运。

洪粤诚主张总统制。他设计的政权结构为国会“选举”总统,总统出面组阁,由总统确定政府各部首长而组成政府。总统既是国家元首。也是政府的最高首脑。而且总统不对国会负责,国会也无权倒阁。对总统的制约只能是弹劾——那必须是总统有确凿的违宪或者严重违法的情况下。

当然,洪粤诚的方案中国会不是虚架子。立法权明确在国会,总统领导的政府必须在法律的框架内行政,不得违反任何的法律。

宋教仁主张实行责任内阁制,即国会“选举”总统,总统自然是国家元首及武装部队最高统帅无疑,但政权的核心却在总理——总统提名总理——国会多数党领袖,经国会批准后。总理出面组阁,行使行政权,对国会负责。

总统的权力是小多了,但宋氏设计的政权框架中总统却有解散国会重新大选的权力——当国家出现了危急情况时总理领导的政府必须为此负责。而且,总理府的重大决策必须得到总统的认可——可以用宪法来明确需要总统用印的事项。

洪粤诚设计的框架某种意义上是为龙谦量身订造,宋教仁却认为存在重大缺陷,说明白些就是容易形成总统府一家独大的局面。按照洪氏的设计。国会根本就无力制约总统。争论到后来,宋教仁干脆直指洪粤诚谀上——开国领袖自然是雄才伟略,你能保证后续都像开国领袖一般英明?龙先生废封立共和,欲为我中华开辟一条跳出治乱循环的康庄大道,国家的稳定在于政权的稳定,政权的稳定在于彼此制约。内阁制看似削弱了总统大权,但总统将置身于一般的杂务之外,政府的失误不会危及总统的威信,岂不是尊重总统缔造共和的伟烈丰功?总统百年之后,必以开创历史的一代伟人而记入历史。我这个方案怎么就成了剥夺总统的权力?你这样迎合军方,岂不是辜负了龙先生的美意?

宋教仁的方案有“虚君实相”的成分在内。其方案确实有总统不为政府的失误担责的用意在内。

他指责洪粤诚迎合军方之语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宣传局讨论拟定政体得到了军方的高度关注。

军方重将不可能无视最高权力机构的组建,他们用不同的方式向宣传局表示了各自的意见,电报、信函或者信使。各大军区都有信使往来于驻地与北京之间,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至少各军区肩负着“推荐”议员的使命,来宣传局“汇报”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宣传局确实需要掌握各军区该项工作的进展,在通讯问题相当落后的现在(除了龙谦没有人认为落后),谁会排斥当面沟通呢?宋教仁每次都参加与军方代表的会谈,司令官们未奉命令是不能进京的,来的都是参谋长、副参谋长或者其他深受信任的军官。

他们表达了差不多完全一致的意见:军方不允许出现权力分散的情况,军方希望不仅军权要集中,而且政权也要集中。

集中在谁的手里,这个不言而喻。当然,由于各大军区的司令官性格迥异,表达意见的方式及用词有很大的差异,但意思基本是一样的。

宋教仁不认为这是那位居住在海晏堂吐哺握发的授意(宋教仁认为其无需用绕弯子的方式来获取权力,那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但正因如此,宋教仁才感到了担忧。如果不是出于责任,如果不是看到了国家正在发生的令宋教仁感到振奋的变化,不是让他看到了国家振兴切实的希望,他干嘛要坐在这张椅子上,因此承受昔日同事的讥讽甚至谩骂?他一直不理解的是,有很多昔日同一阵营的战友改换门庭,为什么只是自己得不到原谅?难道就是因为与昔日的领袖一直存在意见分歧?

宋教仁与谭人凤、孙武等人一同进京,闲置了一段时间,先是孙武进入总参工作,算是正式加入了蒙山军。宋教仁看得出来,孙武很高兴。也是的,在民国已经成为历史长河中一朵浪花的情况下,作为军人,能够获得为国效力的机会总是件高兴事。然后龙谦亲自与自己谈,要自己到刚成立的军委会宣传局做副局长,协助洪粤诚工作。他尚未答应,谭人凤已经领了龙谦的任命,高高兴兴地回湖南做民政长了。不知为何要绕如此大的圈子。要使用谭石屏治理湖南,干嘛要到北京转一圈?干嘛不像汤化龙一样直接了当?谭人凤对自己说龙谦与他谈了两次。还共进一次午餐,交代了治理湖南的要点。令谭人凤激动的是龙谦对湖南评价极高,说“中国若是古希腊,湖南定是斯巴达,中国若是德意志,湖南便是普鲁士”。这个评价可太高了,难怪谭石屏兴奋难当。

宋教仁当然也接受过龙谦的宴请,其实就是便饭而已。不过在餐桌上谈事气氛总是要和谐的多。住在贤良寺的宋教仁听到过这样一个传言,说龙谦必请“降将”吃饭,但对于蒙山军嫡系,反而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待遇了。好多军区参谋长奉召进京,最多也就是见一面而已。

宋教仁不大在乎这些虚礼。他既然留在武昌未走,便是对民党已经失望了。蒙山军将统一中国是不可逆转的事实,热衷于政治的、年仅三十多岁的他自然不想就此罢手。所以才跟随龙谦进京。龙谦已将他的建国方略全盘托出,对于军委会宣传局担负的使命,宋教仁已是一清二楚。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临时机构,在国会及政府组建之前,军委会就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任命他出任宣传局副局长,不能说不重视他。奠定真正的共和基础是他一直追求的理想。他承认,龙谦对于共和体制的理解比孙文更深,龙谦的建国步骤也更为稳妥,宁愿用一个临时机构来过度也不匆忙组建中央政府,至少表明了他对国会的重视。思来想去。宋教仁在谭人凤离京后接受了龙谦的任命,到宣传局上任了。自然从贤良寺那个高级驿馆搬进了西苑这个权力中枢。

宣传局的任务的确很重,某种意义上在探索确定这个刚刚废除封建帝制的国家未来的政治格局——宪法的制定、国会的组建、政党的管理体制、政体的设计,都在这个仅有几十人的临时机构手中。

但他在政体的设计上与洪粤诚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很难说总统制和内阁制那个更好,美国就是总统制嘛,其甚至不设总理一职嘛。在宋教仁看来,便是君主立宪制下的英、日、德等国,其实就是内阁制嘛。君主便是总统,首相便是内阁总理嘛。洪粤诚主张的总统制在宋教仁看来不免有讨好龙谦的嫌疑,但龙谦已明确表述了他对于分权制约的决心嘛,这才是真正打动宋教仁的地方啊。总统作为国家元首,掌握国家外交、军事大权,超然局外,将政务委托总理领导的内阁不是很好吗?内阁运行不力,总统可以通过国会解散内阁,怎么就削弱总统的权力呢?难道将全部的政务统归作为国家元首的总统就是尊重总统的权力?说不通嘛。何况龙谦明确要在中国引入现代政党参政竞选体制,这不更证明内阁制的优越性吗?

但他的意见在宣传局是绝对的少数派,包括被龙谦请出山的担任了宣传局顾问的在辈分上算是他长辈的容闳也主张实行总统制,主张将权力集中于总统,由总统直接组阁。

容闳是什么人?以容闳的见识难道真不理解自己的主张才是真正为国家建立长治久安的政治框架吗?而政治框架一旦构建,不能轻易改变,是要写入宪法的。难道大家就不担心总统权力过大导致独裁吗?宋教仁感到很是迷茫。

他曾与容闳老先生谈心过,容闳不去解释他主张总统制的缘由,只是说他过太天真了,完全无视中国的现状。

中国的现状真的不能实施真正的分权制?宋教仁不信。是的,民众文化水准极低,历史上没有先例都是理由,但路是人走出来的呀?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行?你不给百姓权力百姓就永远不会将自己当做国家的主人嘛,你不建立民主政治,就不会涌现更多的人才嘛。

他自认自己没有很强的权力欲。当初追随孙文反清,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因为他坚信,帝制只能让中国永远地沉沦下去。他跟孙文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矛盾,究其根源,也是因为孙文名为共和,实为独裁,总想着一言堂,总想着将民党打造为绝对效忠于领袖的孙家党。这怎么能行呢?他比较了孙文和龙谦,认为龙谦比孙文更理解民主政治的含义,至少孙文不会像龙谦一样如此重用昔日的敌手——假如孙氏有龙谦如今实力的话。

自然,宋教仁会与龙谦沟通,他去海晏堂见龙谦没有任何阻力,即便是龙谦正与各路诸侯会谈,他的秘书也会将其领入海晏堂。龙谦对于政体的设计不做明确表示,坦承自己不懂,所以才请了你和容先生来嘛。不过你要注意,组建政党公开竞选的条件尚不具备,没有一部相对完善的宪法,没有几年艰苦的努力,政党政治就是闹剧。现在的政党不少了,保皇党算不算?据说还搞出个旨在复辟满清的宗社党,都去搞竞选合适不合适?民党会不会承认共和国?如果没有法律的约束,没有一个以国家利益为大前提的多方位约束,怎么搞政党政治?

那怎么办?宋教仁承认龙谦说的是事实,但该怎么办?

需要时间!龙谦对他说,需要普及教育,特别是国家民族的教育,需要用爱国主义将民心凝聚起来,还需要对法律的普遍敬畏。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在一个毫无民主基础的国度搞民主政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当然,也不要以为我立国会搞政党条例是糊弄人,这一样是必须的。要向走向真正的共和,一些东西必须从现在就开始抓。我历来认为,取法上,得乎中。一件事要想做好,首先方向要正确,而实际情况是,即便方向正确,执行起来也要走样,从而削弱了方案的优越性。既然大家都认为共和是必须的,那我们就要真共和而不是假共和。有争议不要紧,慢慢谈,慢慢统一思想,只要大家抱着富强祖国的共同理想,可以求同存异嘛。但有一条你必须注意,建立共和制度却要考虑我们的实际,就像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你用一样的运动标准就不行,我可以徒手攀岩,如果让你做,即便给你根绳子你也上不去,八成要摔死。

这就是龙谦的回答。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言外之意是赞成洪粤诚的总统制了。这的确让宋教仁深感失望。

如果他知道洪粤诚所受的压力就不会这么想了,洪粤诚也算龙谦核心团队的成员,军方大将们对宣传局两位局长有所区分,宋教仁是大老板拿出来装点门面的摆设,但洪氏不同。正因为此,军方大将们毫不客气地对洪粤诚指出,江山是司令率领我们打下来的,坐天下的当然是司令!别想着搞出那些所谓制约司令权力的花花道道出来,谁有资格制约司令?开玩笑!另外,就对天下大势的掌握,谁比司令更强?哦,去了趟国外就懂国外的体制了?扯淡!别忘了司令在国外生活了二十年!洪先生,你是司令器重的人,也是蒙山军的人,跟那些满清余孽、民党分子不同,要明白该怎么办,别听他们胡扯。

当然,表述意见的方式由于各自的性格而有所不同,有直来直去警告的,有婉转指出的,有善意提醒的,核心的意思却是一样的,大政方针,必须出于总统!否则军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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