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前三天的晚上,周启远坐上了开往照城的专列。
周启远坐在临窗的座位旁,眼睛望向窗外。上一次坐火车还是水成大战之后,跟梅亦皊凯旋归来。那时候,梅亦皊就坐在身侧,巧言娇笑,顾盼生辉。不知道是谁浓了谁的情,又是谁甜蜜了谁的意。
那时的风都是甜腻的,令他的耳畔微微醺红。
而现在,周启远再次踏上列车,形单影只,再没了曾经的欢心愉悦了。
忽然,车厢外有人敲响了门,周启远皱眉问道,“谁?”
卫兵在外面回答道,“司令,是川平报记者,想给您做个采访。”
周启远皱眉,随行的记者是川平报派来的,他还未曾见过。下面的人已经查了其身份,才许他随行。周远的印象中,这样的随行记者多半是个机智的男记者。
周启远想着,嘴上说了句“进来”。门一开,梳状马尾辫,胸前抱着一个本子的佟均梅站在门外,她正朝着周启远微微的笑,“周司令,我是川平报随行记者,此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呢。”
周启远挑起了眉毛,还未及说话,佟均梅已经进了来,她坐在周启远对面,打开本子,拧开钢笔,就问周启远,“周司令,您觉得此次和谈是否会成功?”
周启远已经敛了刚才的惊奇之色,他淡淡的望着佟均梅,“佟小姐,记者是做什么的,你可知道?还有,你当不当记者的,我不管着,也不想管,但是,你若是在和谈时闹出什么事来,我定然不会允许。”
佟均梅听完周启远的一席话,放下了钢笔,正色道,“周司令,我是由老校长推荐去的川平报,而且,我还在川平报跟着老记者跑了好多次的稿子。所以,我记得一个记者的CAO守。周司令,我只是随行记者,我还有我的采访任务,我没时间捣乱这么重大的和谈。您且放心,我若是分不清孰重孰轻,还怎么再做记者?”
佟均梅说完,又拿起钢笔来,笔尖置在打开的
笔记本上,“周司令,请您谈谈罢。”
没了平日的纠缠,佟均梅认认真真等待记录的态度,倒让周启远觉得自己小气了。周启远微微笑着,讲起了此次的目的。
佟均梅的笔不停的沙沙的写着,最后她把本子一合,站起了身来,“多谢您,周司令。”
说完,也不再多话,就打开门走出去了。
周启远望着关上的门,想着此次佟均梅的不同。是不是她真的放下自己了?或是,小女孩家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游戏?不管怎样,他此次的重点是和谈。虽说是和谈,却不能让周启远有片刻的放松。国外公使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姜南又会打出什么牌来?这都是让周启远不安的问题。
周启远望着窗外的星斗,忽然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姜南会不会此次和谈带上梅亦皊呢?就算说不上一句话,至少能远远的看到她。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起来。
和谈,两军对峙,哪个主帅会拖家带口的来谈呢?
周启远靠在座位上,眼睛略过窗外的一片漆黑。这一夜,也许就会不能成眠。
千里之外的梅亦皊此时正在城南的宅子里。梅亦皊哄睡了梅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梅亦皊一丝睡意也没有。
梅亦皊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和谈的新闻。报上说,和谈是由外国公使牵线,成燕两军司令的最高级对话,要商讨未来成燕管辖的划分,还要有许多关于战后的事宜。
梅亦皊虽是不懂军事,却也懂得此事于成燕双方都很棘手。仗打了这么久,本是燕军占了优势。因鹿子鸣的死,成军反扑,占据了主动。而现在,不知道姜南走了谁的路子,说动了外国公使,让公使为他出面说和谈来。如果不是公使出面,想必周启远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战机。
可是这样,吃亏的就成了成军,冤大头就要由周启远来当。和谈,不知道双方要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梅亦皊忍不住为周启远担心起来,惦念他时,她心下早给自己找好了最充分的理由——周启远到底是梅远的父亲啊。
梅亦皊抬手抚过熟睡了的儿子的小脸,黑暗里,她依稀看到儿子那两道剑眉,那不正是和周启远如出一辙的眉毛么?
想到这里,梅亦皊心头一紧。放不下,终究是她放不下他。
梅亦皊轻轻的下了床,穿好了鞋子,轻手轻脚的出门来。她想去书房找本书来看,于是就走进了书房。
梅亦皊打开书房的门,还不及打开书房的灯,就听到院子里汽车的车鸣声。姜南回来了。
并不想引来姜南,梅亦皊急忙关上了书房的门,索性连灯也不开了。
可是,门外的脚步声并没有往客房里走,而是向书房这边走了来。
梅亦皊心下慌张,急忙躲到一排书架后面的落地窗帘里。她只想避过了姜南,便回房去。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紧接着书房里的灯亮了,脚步声朝着书房里的桌子那边而去。
梅亦皊一动不敢动,藏在厚厚的窗帘里,她只希望姜南能快些找完书,快些回房去。
可是,偏偏姜南坐了下来,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摇了起来。没一会儿,姜南低沉的说话声在书架那边响了起来,“喂,联系到了王虎没有?嗯,对……很好……他小子倒有些本事……嗯……你发消息给他,让他掌握好时机,如果把周启远的专列炸了,我定会重重赏他。”
姜南说着,挂断了电话。
梅亦皊身子早已僵硬,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重吸一下了。姜南的电话,对王虎的布置,又是炸周启远的专列,炸专列!姜南他是要利用这次和谈来先除掉周启远么?!
梅亦皊额头上的冷汗渗了出来,身子仿佛被人钉在了墙上,一动不能动,她努力的不让自己的腿发颤。
打完电话的姜南又坐在书房里吸了一根烟,才起身回了客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