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的脸刷地绿了,气歪了鼻子,走进来,愤愤地瞪了回味一眼。
“你不在书院念书,怎么成天往吉春斋跑?”苏妙瞅着他问。
苏烟看了她一眼,嘻嘻笑起来,蹭到苏妙身旁,腼腆地坐下,忸怩地说:
“二姐,明天你参赛时,我来给你做助手吧?”
果然是为了这个,苏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跟你说了……”
“我不要!”还不等苏妙说完,苏烟把身子一扭,不高兴地吐出三个字。
苏妙的眉角狠狠一抽:“你不要什么?”
“二姐——”苏烟拖着长音重重地叫了一句,那声音比百灵鸟唱歌时还要抑扬顿挫,让苏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烟儿啊,”她苦口婆心地说,“你已经不小了,都可以娶媳妇了,可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了。听二姐话,好好念书,将来娶个好媳妇,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二姐也不是说非让你做那种臭烘烘的男子汉,可至少你得学着做一个能为某一个人遮风挡雨的男人啊。”
“二姐!我不是正在做嘛!”苏烟皱起眉毛,不悦又委屈,“我都说了我想帮你!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没用,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却什么都不会,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靠姐姐们照顾,将来就算有姑娘嫁给我,那姑娘也会倒霉!可是我在学呢,我也在努力,你们为什么就看不到嘛!”
“呃……烟儿啊,二姐不是这个意思,二姐只是说……只是说……”苏妙没想到他突然委屈起来,瞠目结舌。“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呢,对男孩要求比对女孩要求的多得多,女孩颜好就够,只要颜好,强悍独立那叫‘巾帼不让须眉’,弱一些也不要紧。梨花带雨更惹人怜爱。男孩不一样,你从小就温柔腼腆,若是不多念点书多开阔点眼界多提升点个人价值。一直这样腼腆下去,越大越会挨欺负,二姐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苏烟绞着双手,扁着小嘴。垂着脑袋,恹恹地说。“二姐为了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我也有我能做的事,我也想为家里为二姐做点事!我是弱了些,可给你帮忙现在的我还是能做到的。就算我是个软弱的男人。我也有要维护的东西,我不要二姐输,我不要苏记品鲜楼输。过去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却维护不了爹爹苦心赚下的‘品鲜楼’,那至少现在。我能为维护住‘苏记’的招牌出一份力!”他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抬起头,直直地望向苏妙,虽然依旧是泪光点点的小奶猫模样,却是无比的郑重。
苏妙愣住了。
“他都这么说了,你再不答应,他该离家出走了。”回味忽然俯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他也是有男性的尊严的。”
苏妙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随便你,你想做就做吧,只是有一样,念书不能耽搁,不想做了你就下台,另外就是,可不能伤了手,你是要考试的。”
苏烟大喜,一张小脸瞬间染上了绯红,粲然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喜悦的眸子掠过苏妙望向回味。
回味笑了笑。
……
第二局开赛的日子,依旧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明媚的清晨,处处都泛着勃勃的生机。
开赛前一刻钟,苏妙和佟染再次在赛台下相遇。
佟染今天改穿了一件朱红色的浣花锦长袍,袍子上用银线绣了许多繁复精美的暗纹,腰间系了一根深红色蝙蝠纹带,一丝不乱的乌黑长发以一只别致的银冠束住,秀美的手握着一柄泼墨山水折扇。
回味一看他这身打扮脸就黑了,一天前这厮还嘲笑苏妙的一身红是急着上轿,今儿他却自己穿了一身红,他也急着上轿吗?
苏妙则与前一日的打扮截然相反,她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提花绡衣裙,外面却套了一件浅灰色的薄氅,这薄氅是苏婵的,苏婵的衣服向来偏中性,苏妙借来穿自然不是因为今天冷需要加衣,而是用来装十三的。
面对佟染这种时刻都在装十三的大尾巴狼,如果不让他看一看还有比他更能装的,苏妙总觉得自己在某个方面被他压了一头。
她本就个高腿长,一双黛黑的柳叶眉在神采飞扬时亦带着不输给男子的浓浓英气,当雌雄莫辩的氅衣压在象征着女性婉约的裙装上时,摩擦出令人眼睛发亮的火花。英气和婉约集齐于一身,竟将她的颜值提升了一个档次,让人在一瞬间产生了惊艳之感。
佟染近距离地看了她一眼,一双唇勾起了似笑非笑。
“苏姑娘今儿心情不错?”他含笑问。
“你从哪看出来我心情不错?”苏妙昂着下巴,凉飕飕地反问。
“从来不化妆的你今日都化妆了,这还不是因为心情好?”佟染笑道。
苏妙一听就冒了火,怒瞪他:“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本姑娘这可是素颜!”不许侮辱她花了两个时辰才弄好的裸妆!
佟染用挑了一双好看的眉来回应她,顿了顿,扇子在她的氅衣上虚点了点,用打趣的口吻笑问:
“这身也是你的决胜战衣?”
“这身是我的必胜战衣!”苏妙不可一世地笑答。
“是吗?”即便这是一句挑衅味十足的话,佟染却没办法生气,他只是觉得哭笑不得。
苏妙得意洋洋地笑着,看着他,说:“前天那个糯米丸子,的确挺好吃的。”
“你是怎么吃到的?”佟染笑问。
“我家婵儿给我打包了一个。”
佟染莞尔一笑,手中折扇刷地展开,轻摇着:“苏姑娘莫不是想认输?”
苏妙哈哈一笑,手腕一转,一柄檀香骨折扇在手背上伶俐地旋了一圈,紧接着刷地展开,风流倜傥地摇着,只见那雪白的扇面上用龙飞凤舞的字体赫然写了四个墨黑的大字——苏妙必胜。
佟染看着她扇子上的四个字,眉角狠狠一抽,无语。
“佟染啊,”苏妙笑吟吟地说,“你可千万别认输啊,你若认输,我可就没意思了。”
“呵呵……”佟染说。
苏妙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评审们已经开始进场,陆续坐在评审席上,苏妙的唇角挂着大大的笑容,昂着下巴转身的同时,手中的折扇一个潇洒的翻转,继续摇着。
另一面同样白如雪的扇面显露出来,偌大的扇面上只画了一个大大的哭脸,圆形的哭脸上左右各四点黑漆漆的泪珠,哭脸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箭头,大大的箭头左边写了注解似的两个字——佟染。
那哭脸是他吗?
佟染黑如墨的眉毛抽得更厉害:“……”
姜大人用金槌敲响大金锣,发出响亮的一声“当”!
两组选手各归各位。
又有伙计从台下抬上来许多湿润的豆腐盒子,分别安放在赛台两侧。
两组选手近前去看,除了惊愕,就是皱眉。
这次的豆腐比上一次惨烈了上千倍,全都碎了,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堆在一起,这已经不是豆腐,都快成豆腐渣了。
然而谁管这是不是豆腐渣啊,反正就是用这些制作菜肴,食材必须全部使用光,不能有剩余。
苏妙盯着好几盒子的豆腐……渣,高高地挑眉,无语。
“这、这能做什么嘛!”苏烟今儿特地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细布衣裤,站在苏妙身后,皱着鼻子嘟囔。
苏妙搔了搔脸颊,盯着一堆豆腐渣,歪头想了一会儿,手中折扇刷地展开,轻摇着,吩咐:
“都搬出来,切成粒。”
“哦。”苏烟应了一声。
回味却劈手将苏妙手里的折扇夺过来,冷飕飕地道:“别跟那种人学,再学成毛病。”
“……哦。”苏妙点了点头。
另一头,佟染也开始命人搬豆腐,苏妙转身走到灶台前,扎上围裙,翻出面粉倒在案板上,中间扒窝,加入适量的热水,再将面肥碎放进去揉成面团,用双层布盖好,放在太阳底下开始发面。
回味带领赵河和苏烟将碎豆腐努力切成细小的颗粒,苏妙特别留意了苏烟的刀工,虽然还没到陈盛的程度,做一个刀案却是没问题的。她又不是笨蛋,虽然回味和苏烟谁也没提过,可她也知道这几年苏烟虽然老老实实地念书了,背地里却央求回味教他厨艺,并且几乎每晚都会刻苦练习,这也算是读书修习两不误。
在回味的严厉教导下,不得不说,的确很有进步。
不过苏妙还是不知道苏烟这么下工夫究竟是出于个人爱好还是出于对家庭的责任感,如果因为前者,她也不是很反对;如果是因为后者,勉强自己就没必要了。所以她一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待苏烟自己去判断。
“二姐,你看这样行吗?”苏烟腼腆地笑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着苏妙时流露了些许崇拜,让苏妙直晕船。
“嗯。”她点了点头。
对面剁豆腐的声音响起,佟染又在泡糯米,让苏妙深深地怀疑,莫非他又打算做阳春白雪的糯米丸子?
他的脑子没问题吧,难道是被她强大的气场熏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