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 (?(【[
文王府。
梁敞先是在花园里舞了一套剑,又在温泉池中泡了一个澡,本来疲惫过后再被热水一浸是最容易困倦的,可是躺在床上的他却一点也睡不着,翻来翻去像一条烤鱼,心里越来越烦躁,似长了草一般,怎么样都觉得不舒坦。
明明什么都没有去思考,他的脑子却像一团浆糊,明明他刻意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去在意,心里却乱成一团麻一锅粥。再这样翻腾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要疯掉了,于是他霍地从床上坐起来,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烦躁地用双手揉了揉头,站起身,从一旁抓起折的整整齐齐的衣裳,一边走一边穿,走到房间门口时刚好系好腰间的束带,他猛地推开大门,把蹲在门口值夜的丫鬟吓了一跳,那丫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诧然询问:
“王爷这是要出门吗?”
梁敞拉长了一张脸,也不说话,阴恻恻地看了那丫鬟一眼,把那丫鬟吓得肩膀头一缩,不敢再说话。
于是梁敞黑着一张脸走到马厩里,从战战兢兢的马倌手中接过马缰绳,依旧拉长着一张脸,翻身上马,冷冰冰地叱了一声,那马亦被突然变冷的气氛激得浑身一哆嗦,扬起蹄子高高地嘶鸣了一声,摸着黑向王府大门飞奔而去。
……
薛明楼。
苏娴吃过晚饭,正打算去散步,才走到楼下,就看见前来参加梁都赛的许多选手正围成一个圈,像是在看杂耍,看到高兴处热烈鼓掌,大声叫好。
苏娴一愣,好奇地挤进人堆,却见人群的正中央,苏婵正在打她的木头桩子,苏婵此时的表情那是相当的冷煞,一双英气的眉倒竖,眼尾立着,狠狠地击打着木头桩子,噼里啪啦,也不嫌疼。
围观群众以为这是比赛过后的余兴节目,一个个热闹地拍手叫好,吆喝起哄,这样热闹的气氛让苏婵的脸更冷,火气更大,修长的腿飞起,一脚劈在正中央的木头桩子上,只听“嘭”的一声,木屑四散,木头桩子的脑袋被削去了一半!
围观群众瞠目结舌,都有点胆战心惊,见苏婵一记眼刀横扫过来,戾气飘过,所有人都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掉头,逃命似的全都跑掉了。
也不知道这蠢丫头又从哪儿着了魔了,苏娴无语地摇了摇头,不愿意搭理她,转身,向花园走去,打算去那里散步。
薛明楼的中心区域是一座小花园,里面秋花烂漫,种植了许多金桂,被风一吹,浓烈的香气迎面扑来,熏人欲醉。
苏娴幽沉的心稍稍平复了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迷人的香气被吸入肺腑,她感受到了一些秋的清爽,不经意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她哑然无语,越堵心。
桂树下的长椅上,回味一身蓝色锦袍,姿态闲雅地坐在长椅的一头,手中捻了一朵桂花,正在仔细观察,好像那朵花上又长花了似的。而在他身旁,苏妙一个人占据了大半个长椅横躺在上面,头枕着他的膝盖,已然睡熟了。一阵风吹过,扑簌簌的花瓣从树枝上飘落下来,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两人的脸上、身上,有几片花瓣落在苏妙的额头,惊动了睡梦中的她,或许是觉得痒,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秀眉,嘤咛了一声,突然翻了个身,双手从羊毛薄毯里伸出来,懒洋洋地环住回味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继续睡。
猫似的娇气模样让回味失笑,他眸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的睡颜,拉起毯子盖住她的肩膀,并顺手在她的后脑勺上摩挲了两下。
苏娴觉得牙酸,酸的都快倒掉了。
就在这时,回味终于现了她的存在,竟然一边轻拍着熟睡中的苏妙,一边将修长的手指竖在朱红的嘴唇前,做出一个“嘘”的姿势,示意她不要打扰苏妙的睡眠。
苏娴脸色青,猛地调头,一边啐一边往回走。
走到自己住的楼下,见苏婵还在那里泄愤似的打着那个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木头桩子,在苏娴看来,苏婵再这么不要命地打下去,那双手明天一定会肿成包子,不过因为苏娴心情不好,才不想管那个死丫头,于是头一扭,她转身上了楼回到房间里。
实在是太无趣了,苏娴愤愤地坐在灯下,拿起竹篮里才做了一半的衣裳,没好气地继续缝制起来。
这身衣裳是做给苏婵的,苏娴当然不愿意做,可是谁让她命苦两个妹妹没有一个会做针线活,以前在家还有娘和奶奶,出门在外就只剩她一个了。纯娘能做好她自己的就不错了,她又不愿意让烟儿一个小子动针线,只能自己动手做。
她伤脑筋地叹了口气,她家老二的婚事算是解决了,就算男方家不太愿意,反正是接受了,最大的问题是老三和老四,跟这两只比起来老二简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老三马上就满二十了,老四也已经十六了,偏偏这两个人半点改变都没有,就算有,那也只是变得比小时候更加顽固更加让人头疼而已。事到如今,她已经想象不出来会有什么样的男子能把苏婵娶回家,什么样的女孩子肯嫁给苏烟这样的男子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想到这里,苏娴的头都要炸了,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
楼下打木头桩子的声音由大变小到最后消失再也听不见,看来那桩子彻底报废了,也就是说苏婵的手应该已经肿成馒头了。
周围总算变得安静下来,苏娴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针,拿起衣裳仔细端详一番,又搁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扇,探出头去,远处的夜空如被水洗过一样剔透莹亮,弯弯的月挂在西方,繁星点点,云烟袅袅。她闭上双眸,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的香气,再度睁开眼,不经意间向楼下望去,对上的却是一双令她分外诧异的漆黑眼眸,心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飞快地跳动起来,那跳动的节奏是欣喜,是雀跃,是无法抑制差一点就满溢而出的狂热。
莹润的唇勾起来,她粲然一笑,那一刻仿佛是一朵绽放在夜色里的玫瑰色的花。
梁敞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里,更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不走运,只是一抬头的工夫,她居然推开窗子探出头来。那一刻他当真想调头就走,可是在对上她灿如春华的笑颜时,脚底仿佛生了根一般,他居然再也挪不动步伐。
他见过很多次她的笑,在看见他时每一次她都在笑,但是这一次他十分确定,那是她自内心的、十分欣喜、十分雀跃、仿佛埋藏在心底的渴望得到实现因此觉得兴奋幸福的笑容。那份从内心底油然而生的炽热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他的眼里,竟直直地热烫进他的心,他浑身震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娴已经抿起嘴唇,伏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薛明楼很大,只是随便闲逛是不可能闲逛到这里的,尤其还是在他知道她也住在薛明楼的情况下。
这样的笑容让梁敞没来由地觉得心虚,因为心虚,所以下意识开始恼火,他阴沉下一张脸,装出毫不在乎的冷漠模样,笔直地转身,调头就想走。
苏娴噗地笑出声来。
银铃铛似的笑声让梁敞越恼火,他硬邦邦地往前走,就在这时,只觉得一股劲风冲着他的后脑勺砸过来,他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接住,浑身紧绷地转过身去,这时才从举起的手中看清原来砸过来的是一颗半青半红的苹果。他咬牙切齿地瞪向趴在窗台上浅笑盈盈的人儿,剑眉倒竖,恼怒地道:
“你这个女人!”
苏娴咯咯一笑,忽然提起裙摆,踩着凳子轻巧地站在三楼的窗台上,一身大红色的薄绸衣裙,风起时,将褶皱的裙摆吹成了绯红的海浪形状。随着她平举起双臂的动作,裙摆被提起一点露出水红色的绣花鞋尖,上面绣着的蝴蝶翅膀颤颤巍巍,仿佛就要起飞了一样。
梁敞大惊失色,慌忙上前一步,怕被人现又心中焦急,想要大声又在努力克制的模样在苏娴看来十分好笑:
“你这个女人,你要做什么!”
“这种高度,接住我对你来说应该绰绰有余吧?”苏娴一本正经地询问。
“你这个女人,你疯了吧!快下去!你快给老子下去!”梁敞因为她的突奇想肺子都快气炸了,一边慌张四顾,怕被人现这里的异状,一边拼命地命令她赶快下去不许胡闹。
苏娴却不听他的,他慌里慌张的模样让她笑,她笑吟吟地将双手平伸想象那是一双翅膀,身体从容地向前倾斜,居然半点都没有犹豫地向下落去!
这里是三楼,已经算是很高的高度了,今晚的风亦不小,她以夜莺的姿态俯冲下去,逆冲的风冲开大红色的石榴裙,在半空中绽放开来,就像是一朵开在夜空中并徐徐飘落的幽红色莲花。
梁敞被气得脸色青,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止不住心一沉,也顾不得许多,足尖一点,跃起来,虽然咬牙切齿,却还是在半空中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那一刻,他听到了她一连串恍若银铃铛的笑声,一双纤长细腻的胳膊蛇一样圈住他的脖子,有异常柔软的部位向他坚硬的胸膛紧紧地贴过来,让他在呼吸一窒的同时面上的铁青色更重。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虽然她的刻意感让他觉得生气,可他还是将她揽在了怀里。
或许是因为跌落在风里的缘故,刚刚触碰到她的肌肤时,透过薄薄的衣料,他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凉,毕竟已经是秋季。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因为风的作用,他注意到了她清晰的心跳声,很快的心跳声,并不能称得上动听,却让他心尖软,让他无法控制地呼吸紧绷。她身上散着幽幽的莲花香气,并不浓烈,但也算不上清淡,迎面扑过来,却能精准无误地钻进他的心。
足尖落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晃,两人不可避免地贴得更近。
她一点也没有恐惧,微扬着线条柔媚的脸,一双荡漾着秋水的丹凤眸含着似笑非笑,幽幽然地望着他。他结实的手臂尚勾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他在落下眼眸时,目光无法避免地落在了她鲜红的双唇上。她身上的气息香甜,袅袅而来,突然就让他的心尖泛起酥软一直流窜到指尖。他头脑微微晕眩,体内的血液逐渐沸腾起来,身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狂野地叫嚣,他不受控制地俯下头去,仿佛被什么牵引似的,向那双嫣红的嘴唇靠近。
苏娴依旧依在他的臂弯里,浅笑吟吟,妩媚的眸子里似撒了一把晶莹的星辰。
只剩下一寸的距离,再有一寸的距离便再有无法逃离,就在这时,梁敞停住了,他猛然醒过神来,有风吹来,肌肤微凉,他似突然克制了本能一般下意识撇过头去。
然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她笑盈盈地伸出春葱般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他的脸转了过来,鲜红的嘴唇贴了上去。
他的脑袋嗡地一声,仿佛要炸开了一样,所有的理性、禁制在这一刻全部如被洪水席卷的堤坝,轰然溃堤。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激烈地沸腾起来,当她媚惑力极强的体温伴随着幽香汹涌而来时,他把什么都忘记了,唯能感受到的只有她那让人沉迷的绵软。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覆在她如云的长上,用力将她向前推近,使她更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一般,沸腾的血液使他突然变得粗暴起来,从未感受过的狂热感令已经抛弃理智的他越疯狂。
这是足以令苏娴芳心酥软的狂热,她亦疯狂地迷恋这样的狂热,哪怕她的嘴唇已经因为他的粗暴破掉了,她却爱极了这种微痛的感觉。
他忽然停了下来,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将头落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息着,似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异常疲惫似的。
苏娴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了,下意识动了动。
“别动!”他愤怒地低声喝斥,这愤怒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这一动一制止之间,苏娴猛然察觉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怔愣过后,忍俊不禁,她突然爆笑起来: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