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完美的谢幕(下)

埃文和我有一个专门的通话频道,因此我们之间很少用手机联系。搬到新公寓后我第一时间调到了那个频道,没想到埃文就等在那儿。

“恒石不适合你吗,托德?”

“不,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哦,和哈斯罗在一起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开什么玩笑?我跟哈斯罗没什么,我们只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

“我只是说说,你激动什么?还是说明你心里有鬼。好,言归正传,托德。凡尔希的案子查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你这个大学同学的家庭关系实在不好理出头绪,我现在也一头雾水。现在突然还死了个无辜的人,要是没有你,我和伊文斯就麻烦了,对吗?”

“你怎么跟伊文斯一个口气?我是你们的上司,你们要是真出什么事,我的面子也过不去不是?我调查了萨雷蒙家族,特别是我这个同学凡尔希,她可没这么简单。你和伊文斯要多盯着她点儿。”

“你是要告诉我资料上的信息不全吗?我就觉得有问题。埃文,你是不是调查过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好吧,你所了解的高层和秘密调查组织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曾经就有人因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话吃了大亏,我可不想重蹈那样的覆辙。既然你知道我调查你,那我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了。我同样也调查了伊文斯,谁能保证突然冒出来一个多年未见的远房表弟不会是高层内部的对手派来的卧底呢?不过这孩子倒是挺信任我的,能看出来,但‘ 防人之心不可无 ’,托德,希望你也谨记这句话。”

“真是讽刺。那么说我也调查过你啊,埃文。”

“有什么发现吗?”

“我只能说你真是个不一般的上司。”

“那就对了。别辜负了我这个‘不一般的上司’的信任好吗?”

“嗯。”

电台那边突然传来了伊文斯的声音。

“托德!托德!你没事吧?”

这声音越来越大,我才明白过来,刚才我一直在梦里。现在伊文斯正在旁边喊我,与此同时我感到了脑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哦,谢天谢地,托德,你终于醒了。”看到我睁开眼,伊文斯的语气里才稍显平静。

我摸了摸后脑和脖子,然后咒骂了两句坐直身子。

“卡文先生突发心脏病,刚被送去医院急救了。”伊文斯只看着我,我明白他在回避一旁的弗朗西斯和凡尔希的眼神。

我笑了笑说:

“那不是意外。咱们恐怕也很难活着从这里出去。”

“不,托德……”伊文斯说着向后退了两步。我看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我不知道这是我们计划中演戏的部分还是他个人真实情感的流露。

“我们已经达到目的,只要你们不在继续妨碍我们,念及咱们都是同事的情面,我还是想选择手下留人的。”弗朗西斯口气强硬地说。

伊文斯看着我,好像在说:

“到此为止吧,托德。就听他们的好了,收手吧。”

我的答案当然是“绝对不行!”我想他也看出来了,所以表情更加绝望。我在想,一个外科医生整天接触各种各样的伤口及由此产生的一系列病状,他的胆子应该是越练越大才对,可伊文斯此时却一再退缩,这让我不解。在我看来也许他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以便去拯救更多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性命,抑或他根本就不适合做我的搭档、埃文的部下。

“凡尔希小姐,能否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这是我临死前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好心地回答我吧。”我站起来说。

凡尔希的两颊仍清晰可见两道破坏了妆容的泪痕,大概是刚才老萨雷蒙“突然发病”之后被送上救护车时她激动得流下的眼泪造成的,想必这种感情是真实的,但绝不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爱和孝所带来的。

“好啊。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我叫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你说呢,托德先生?我的原名叫做……”她刚要说出后面的话却被我打断了。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不过就是个帮凶,但和你哥哥一样恶劣。”

“别说了托德!你不要命了吗?”

“哈!看一看!曾经救过我一命的医生今天还要再救我一次,我谢谢你伊文斯,但我不能任凭这两个恶魔逍遥法外,如果卡文先生真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两条人命……” 我故意拉长最后一个字的声调,我看到伊文斯往凡尔希身旁靠了靠,然后大声说:“我救不了你,托德,对不起。”他边说边跪了下去。

我知道这是好机会!可在并不确定另两个人身上是否都有武器的情况下,这样做无疑是相当冒险的,而且是需要一定胆量的。

果然,弗朗西斯拔出了枪,但并没有对准我,而是把枪口指向了伊文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扑向他并一把抓住了他拿着枪的手。这时我听见外面响起了观众的阵阵嘘声,原来老萨雷蒙被送往医院后凡尔希还打算自己继续演完剩余的剧目。观众席上仍然还坐满了人,他们要是知道后台这里正在上演的那么精彩的“戏份”,一定会把刚才的嘘声收回。这恐怕也是弗朗西斯迟迟不肯动手的缘故吧,要趁着观众席间的骚动再开枪,才可以把引起恐慌的概率降为最低,从而能够全身而退。而现在是时候了,可他的枪却被我摔到了地上。在伊文斯双膝就要一齐挨地的一刹那,凡尔希并没有用武器袭击他,也没有使什么招攻击他,而是拔腿就往外面跑。伊文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两个人厮打在一起。我顾不上看这些,弗朗西斯也不是吃素的,他挣扎着要去捡枪,我和新公寓楼上的邻居——那位韩国来的跆拳道老师——学习的几招跆拳道技法再次证明是有效的,弗朗西斯被我打晕。这时,伊文斯和凡尔希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拿了弗朗西斯的枪,并快速地将他绑在一把椅子上,然后赶出门去。外面很乱,观众席间一片骚动。我循声找到了还在厮打的两人。可我没能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伊文斯觉得自己将猛兽般疯狂的凡尔希制服了,可是就在他要站起身来向我宣布自己的胜利时,凡尔希却突然从衣服里面拔出了一把匕首,猛地插进了伊文斯的胸口。我举起枪一下打中了她的头,可似乎一切都晚了。伊文斯也应声倒下,鲜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听到枪声,观众们可能更加慌乱,外面虽然有人在维持秩序,但我想那已经不能控制目前的局面了吧。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了伊文斯跟前,把他拉到一边,任凭凡尔希的尸体横在过道中间。我看到伊文斯还是清醒的,他指了指胸口上的匕首,我立刻会意了,边告诉他要撑住,边快速地将匕首拔了出来。血在匕首尖儿离开他胸口的一瞬形成了一道喷泉般的“水柱”。几乎同时,我用力按住了他胸口上的伤口。伊文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他仍旧打趣地说:

“我戏演得还不错吧,托德?但我最想演的还是医生。”他无力地笑了笑,疼痛却使得这种笑变了形。

我生平第二次如此慌乱,我是说心里。面对他的笑容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以只能回敬一个也许不那么好看的笑容。

“别害怕,托德。我是个医生,你忘了么?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接下来我会产生失血性休克,就是昏过去,千万别害怕,我一定还会再醒来的,放心吧。”这些话是伴随着血流不止和在我按压的那只手底下剧烈起伏的胸膛不停地喘息着完成的。

“别说了,伊文斯。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我从哽咽的嗓子眼儿里挤出了这句话,之后我觉得眼泪已经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伊文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但他可能是想指导我如何对伤口进行简单包扎,然后用何种方式搀起他走出这里。他不停地喘着粗气,伤口还在呼呼地淌着血,我们俩手的温度都似乎降到了冰点。我感觉我的手比他的还不听使唤。被救过我的这位医生说中了,他昏了过去。但我却不能自乱阵脚,最终我把伊文斯送到了医院,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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