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军山三个字,在刘备的发家过程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世人皆知在刘备称汉中王之前,刘备与曹操进行了一场大会战。
那场会战的结果是以刘备获胜告终。
而汉中会战的胜利,是真正意义上的刘备集团对曹操集团作战取得的第一场,也是最大的一场大胜。
汉中会战取得的战果,甚至比两次襄樊会战更大,也正是那一战直接让一生飘零,被人看不起的刘备有了在世间称王的资本。
而汉中会战为何会是刘备取胜呢?
除去有诸葛亮这个超级大奶,在拼了命的保证汉军的后勤在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
刘备在法正的建议下奇袭定军山,斩杀魏军主帅夏侯渊,从而趁势占据了汉中的大部分有利地势。
在地利、人和皆不如汉军的情况下,曹操纵有心想夺回汉中,但最后还是选择黯然退却。
可是由于当世尚未有详细记载汉中会战过程的史料存在,所以当世的人都知道汉军奇袭定军山这一惊艳一笔,却鲜少有人知道当年汉军为何会选择这一战术。
这一战术的产生源于汉军的无奈。
当年刘备率军从剑阁出关意欲夺取汉中,要想夺取汉中,阳平关总是一个避不过的坎。
刘备在率军抵达阳平关关下后,发动数万汉军对阳平关发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猛攻,但由于阳平关的险要,汉军迟迟不能夺下阳平关。
而那时汉军的粮草接近枯竭,若再不想办法另辟蹊径,汉军最后只能功败垂成。
但就在刘备想退兵的时候,他的军师法正为他想出了奇袭定军山的计策,从而一举扭转了战局。
这些当年大战的来龙去脉,许多世人可能不清楚,但糜旸与法邈一个是法正的爱徒,一个是法正的爱子,那肯定是十分清楚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糜旸提出,想通过定军山的途径将益州援军调进来后,法邈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但他接下来却迅速意识到,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曹洪统率的数万魏军占据阳平关外的要道,这才让益州的援军进不来,但定军山的山道是直接与剑阁外的山道相连的。
不然当初刘备是怎么绕开阳平关,直接率军抵达汉中的?
只要益州援军到达剑阁,然后再走一遍当年的行军路线,他们就能绕开数万魏军的围堵,来到离南郑城不远的定军山上。
甚至由于当下汉、南郑二城还在汉军的控制中,只要益州援军能安然到达定军山,那么他们便不会面临当初被魏军堵住山上的境地。
而到了那时,手中得到大量援军支援的糜旸,难道还会想不出办法对付曹真吗?
当这种想法在心中浮现后,法邈脸上的惊讶之情,马上转变为惊喜以及浓烈的震撼。
惊喜于汉中终于有救了。
震撼于他的主君糜旸,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个计策的呀!
明明,明明汉中的许多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接受最坏也是最光荣的结局,但偏偏糜旸却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糜旸看着法邈脸上那既惊喜又震撼的神情,他不禁呼唤了几声让法邈从呆愣中清醒过来。
他提出的计策,目前还只是一种构想。
要想这构想变成事实,还需要益州方面的配合。
重走定军山,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毕竟定军山目前还不是后世的一个旅游景区,乃是彻彻底底的一座未经过开发的荒山。
哪怕当年数万汉军已经走过一遍,可时过境迁,随着数年时间的流逝,草木滋生,原来走的道路肯定不能再用。
所以要想真正做到这一点,益州便要如当年那般,不顾一切的耗损国力达成这一壮举。
若是能让诸葛亮如当年一般主理这事,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
想到这糜旸在唤醒法邈后,便对着他言道:“你马上寻找城中猎户为向导,再派出一支擅长山战的精锐小队,最好是当年参加过奇袭定军山战役的兵士。
让他们跟随向导翻越定军山绕道到剑阁,将我的意图传达给剑阁守将。
并且让剑阁守将以最快的速度,将我的意图报送到成都。”
“一定要快,汉中存亡,全系此举!”
糜旸的语气中充满了凝重。
糜旸凝重的语气,让法邈郑重的对糜旸一拜:
“臣必不负大将军所托!”
说完后法邈便转身离开,前去安排去了。
待法邈离开城墙上之后,糜旸将目光望向定军山的方向。
ωwш▪ ttκan▪ CΟ
数年前有一位白衣儒者立于彼山山腰,纶巾飞舞,羽扇轻摇,为大汉摇出了一片朗朗乾坤。
数年后的今日,他的徒儿立于南郑城头,奇计暗定,部署一切,想着为大汉守出一个璀璨未来。
这也许便是传承二字的含义吧。
糜旸看向定军山的目光逐渐迷离:
“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我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糜旸的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书信。
他还有一位恩师呢。
他说过会尽快来帮自己的。
邓艾率领着四千梁州军,几乎是以最快的行军速度朝着剑阁进发。
日前他正式被刘备拜为左中郎将。
左中郎将可谓是中郎将中等级最高的军职了,与更高层次的将军也只差一线之隔。
可地位上的荣升,并未让邓艾有多么开心,哪怕这一日他早已期待许久。
邓艾不为职位荣升而开心,不是因为他贪心不足,而是他心中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梁州战事,或者说记挂着他的主君糜旸。
邓艾出身寒门,自小见识过人情冷暖的他,绝对没有圣人的品质,对于功名他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但正因为见识过许多人情冷暖,他才更会珍惜真情的可贵。
这也是寒门子弟的可贵之处。
哪怕糜旸在过往的时日中多次训责过他,可邓艾却永远记得糜旸对他的知遇之恩与提拔之情。
现在糜旸有难,邓艾又哪有心情为自己的职位荣升而感到愉悦呢?
幸亏的是,陛下与丞相还是看重牧伯的。
在成都休整数日后,刘备就正式下诏让邓艾先率本部兵马为援军先锋赶到剑阁。
在得到诏令后,邓艾几乎是以最严厉的语气下达军令,让四千梁州军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装,然后轻装朝着剑阁快速前进。
这一路上,四千梁州军可谓是日夜兼程。
不过高强度的行军,并未引起任何一位梁州军的怨言,他们皆是糜旸的嫡系部队,梁州更是他们的故乡。
对于救援自己的主君与故乡一事,四千梁州军心中的急切一点都不比邓艾少。
在急速的行军之下,邓艾很快就领军到达了剑阁之外。
面对四千梁州军的到达,刘封并没有选择出关迎接。
刘封是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他也用自己非凡的军事才能刚刚为汉军取得一场大胜。
可以说目前在大汉内,由于自己的身份与自傲,能让刘封真正瞧上眼的人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
很明显,邓艾并不在其中。
不过邓艾与刘封的身份差距极大,刘封不出城迎接邓艾也是正常,邓艾也并未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只是由于心中的急切,邓艾在安排好本部兵马后,便以有要事禀报为由求见刘封。
邓艾作为诸葛亮大军的先锋,刘封本来是不想见他的,可是刘封又想到邓艾是糜旸的心腹,看在糜旸的面子上刘封便接见了邓艾。
邓艾在见到刘封后,他马上开口向刘封建议道:
“艾奉皇命领军四千来援,加之关内五千之众,我军兵力将近一万。
近万兵力,我军又占据地利,时势已变,将军不如率近万精兵攻打魏军大营,纵使我军不能顺利击破贼军。
可以我军之兵力,贼军必举大兵来挡我,如此一来军情或可为吴征北探知。
吴征北探知之后,便可知我国朝援军已至,如此梁州军心自定也。”
邓艾一见刘封的面客套的话还未说几句,便向刘封说出了他心中的计划。
邓艾认为他的作战计划有可行之处,但他却不知道他的进言,引起了刘封的不满。
一小小的中郎将,如何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若是真有进攻的良机,那也应该是自己通知他,而不是他来“教导”自己。
以往刘备时常批评刘封“性情骄纵,刚愎自用”,从刘封的这两个想法可以看出来,刘备批评的很对。
刘封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贼军刚刚大败一场,现在正是防备严密的时候,我军若贸然进攻,没有成效不说,势必还会损兵折将。
吾奉陛下之命镇守剑阁,岂可不顾剑阁安危而倾巢出兵?
不明敌情而擅自请战,若不是看在糜侯的份上,你早已经被吾军法从事。
还不速速退下!”
刘封狠狠训斥了邓艾一番。
被训斥之后,邓艾倒是还想再劝,可看到刘封的左右亲卫正持刀上前,他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离开了。
他承认他的建议有冒险的成分,但梁州危在旦夕,冒险一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好吧。
在邓艾退下之后,刘封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刘封之所以断然否决邓艾的提议,一方面是他真的认为当下出兵攻打魏军不是好时候,另一方面也有出于他私心的考量。
被刘备解除幽禁之后,刘封便知道他接下来的表现很重要。
所以他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选择雪夜偷袭魏军。
可同样的正如他所说,刘备给他的任务是守住剑阁,并不是让他支援糜旸。
他为何要冒着承担剑阁不安的危险,做其他事呢?
在刘备需要他的时候,刘封绝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当年汉中会战与上庸之战时皆是如此。
可要是自己的私心与刘备明面上的命令不会有冲突的时候,那刘封的选择也很简单,那就是遵循自己的私心。
第一次襄樊大战时,刘封就是采取了类似的做法。
当年关羽派了十数次使者,都没能让刘封出兵,现在哪怕糜旸有着与当年的关羽同样的权力,可他不是还没派出使者吗?
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守住剑阁,这样对刘备,对自身都算是最好的交待。
华夏有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优秀的军事才能与不俗的战绩,并不能掩盖刘封骄纵刚横,私心太重的性格事实。
这样的性格是福是祸,日后自有分晓。
汉章武四年四月,在益州大部援军还未抵达剑阁的时候,大部魏军已经来至离南郑城外的不远处。
这一月,在魏军的猛攻下,曹真已经控制了汉中绝大部分的城池。
这一月,曹真的伤势已经好转了差不多,终于可以骑马地出现在数万魏军身前。
高坐在马上的曹真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南郑城,他的眼中有着无尽的怒火正欲释放。
正是那座城池的主人,让他在半年之前遭受了一场大败,甚至还让他落下了一生难以启齿的残疾。
于公于私,曹真现在对糜旸都是欲杀之而后快的心态。
可由于那一场大败给曹真造成的印象太深,曹真在濒临南郑城下后,并未贸然率军朝着南郑城继续进发。
他在等着剩余魏军部队的集合。
就在曹真到达南郑城的数日之后,剩余的魏军也从汉中的四面八方齐集至南郑城外。
到了这一日,南郑城外汇聚了魏军十余万兵力。(包括辅兵)
同时,曹真的军令也极快的传开。
当曹真的军令传遍三军以后,十余万魏军如同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乌云一般,齐齐向着南郑城包围而去。
在那十余万人的军阵中,还林立着许多与南郑城墙等高的攻城器械。
那些高耸的攻城器械,就像矗立在无尽乌云中的山峰一般,正在以令人畏惧的声势朝着南郑城步步逼近。
魏军围城的举动很快惊动了城内的糜旸,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之下,糜旸登上了南郑城墙。
登上城墙的人都被城外的敌人声势所影响而脸色不稳。
但糜旸在看到这一幕后,却不由得大笑道:
“城下蝼蚁,恰似当年江东鼠辈!”
糜旸的语气似嘲弄,似揶揄,但更似不在意。
而当糜旸的话传遍周围的人耳中后,想起糜旸公安战绩的众人,都不禁跟着糜旸大笑起来。
哪怕城下无尽敌军逼近,但谁能保证,他们身边的汉白鹿不会再次扭转干坤呢?
胜败兵家事不期,视敌无物是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