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亦安顿时明白,原来薇薇安早就站在门口,一直等他挂上电话才走进帐篷。
罗亦安边吞咽食物边眼珠乱转,寻找着借口,可没等自己开口,薇薇安抢先说:“严格意义上说,‘罗亦安’已经不存在了,他死于塞班岛的谋杀。剩下的应该是‘山鹰团’的赏金猎人罗亦安,或许,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罗亦安补充说:“还有,印度华人罗伊尔、英国飞行员罗伊、以色列华人罗杰罗尔……”
薇薇安轻轻吻了一下罗亦安,凑在他耳边喃喃说:“你不打算就此开始新生活嘛?”
“什么意思。”
薇薇安边问边说:“我知道你在美国之后去了塞班岛,与一个叫谭彩玲的女人相约,你的律师都告诉我了。
亲爱的,一个女人,如果可以做到红粉知己,你要记住,她必是爱你的,并且在她心里你是值得爱的。无论她在你面前表现得如何,她一样是怕你痛,怕你死,恨不得替你痛,替你死,而且因为她知道她其实连这样的权力也没有,所以她的心是更厉害地哭泣着的。我很同情谭彩玲,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有幸可以有这样一个女人,你至少要懂得珍惜她……
过去,你有太多的牵挂,但现在你有太多的身份,为什么不让这些新身份各自独立起来——据我所知,你的新身份全是组织安排的,除了组织没人清楚他们之间的联系,何不就让它们互不相干?”
罗亦安悚然而惊。
这倒真是个解决办法,他有太多的女友,而他都不想辜负,现在正好用不同的身份各自安置。与此同时,自己过去执行任务,最顾忌的就是暴露身份,现在用这种方法,完全可以利用不同的身份执行不同的任务,来往穿梭于世界各地。没有了顾忌,自己行事可以更加大胆。
“有意思”,罗亦安停止了咀嚼,静静思考着这种可能。他的父母已全部移居国外,国内已无所牵挂,知道他过去身份的关键在于谭彩玲,只要搞定了谭彩玲一切就豁然开朗。由于心内对谭彩玲有一分歉疚,他过去面对这个强悍的女人总有点怯意,如果给对方一个合理安置,他自然可以在其面前保持强势。
搞定了谭彩玲,国内的一切自有谭彩玲遮掩。而国外的一切身份转换,关键在于薇薇安,有她在中间转圜,自己穿梭于世界各地,完全可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心态执行不同的任务。
薇薇安热辣辣的嘴唇移到了罗亦安的耳边,低声呢喃:“过去,有很多长老都这样做,他们在各国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家庭,该出现时他们出现,该消失时他们消失,游走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享受不同的生命与生活,上帝啊,这是多么美妙的生活。刚听到你被刺杀的消息,我以为你也走上这条路,没想到那是真实的刺杀。嗯哼,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不打算好好利用嘛?……重婚罪?啊哈,婚姻是个人的事,美国政府不会干涉——你只要说自己是摩门教徒,娶四个老婆都合法……”
“什么条件”,罗亦安问。薇薇安既然提出这个建议,今后她就掌握了罗亦安身份转换的关键。对于其他的女人,罗亦安有把握用甜言蜜语击倒她们,但薇薇安不同,她是个了解罗亦安底细的人,是个完全自力的女人。谭彩玲虽然嚣张,但中国嫁夫随夫的传统仍然深入她骨子里,罗亦安真要严厉起来,谭彩玲只会小心讨好。
“我才是你的唯一”,薇薇安吻着罗亦安的耳垂说:“我们有共同的出身,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有我俩能生死与共——我要求你每年有六个月的时间陪我,纽约将是你的第一落脚点!”
罗亦安嘿嘿笑了:“我知道美国的法律,如果夫妻双方有分居一个月的历史,就算是自动离婚——每年六个月在一起,那不是意味着每年有六个月不在一起吗?如此一来,我们随时处于自动离婚状态。”
薇薇安狠狠一咬罗亦安的耳垂,说:“你知道就好,你敢对不起我,我随时可以入禀法院——用你们中国话怎么说,对了,休了你……哎呀,你的耳朵怎么回事,我这么咬你都没感觉吗?”
罗亦安反手搂住薇薇安,右手蛇一样滑入薇薇安衣襟,摸上了那挺拔而柔软的山峰,轻搓慢捻,拇指闪电般逡巡过她的乳头,令它们傲然挺立。“我的感觉有点迟钝”,他说:“所以,我很难满足……再来一次怎么样?”
“不”,薇薇安躲闪着那只令全身发烫的怪手:“亲爱的,我够了,我走路都像踩在云端里,让我歇歇吧!明天,明天好不?今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得,在一个开放式帐篷里,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代替了餐桌,韦尔斯坐在桌首,其余的人则分列两侧,享受着黑人厨师烹饪的美食。
非洲饮食没什么特色,他们以为最佳的美味就是玉米糊,非洲人把玉米糊熬成粘稠的固体状,并将这种玉米糊称为“喜玛”,用喜玛沾着沙丁鱼汤的吃法是非洲难得的美味,甚至能上国宴。罗亦安对这种吃法不敢恭维,在他看来,非洲遍地的土鸡要比这儿美味的多,绿色、天然、吃得是虫子不是饲料,不含任何添加剂。想想都让人流口水。但现在端上来的是花数小时熬的一锅玉米糊糊,真麻烦,天大的麻烦。
他凝望着盘中的玉米糊糊,用叉子拨拉了一下,终于失去了下嘴的勇气,招手唤过繁忙的黑人厨师,用当地土语问:“还有其他的食物吗?”
黑人厨师憨厚地笑着,回答:“大象?!没有,我们没有大象。这是喜玛。喜玛,懂吗?”
得知自己将统管黑人队伍,罗亦安曾在下午去了一趟黑人营地,这位黑人老厨师也是那时认识的,通过这位黑人老厨师,罗亦安得知自己关于食物的笑话已传遍了整个营地。不过,与东方观念不同的是,大家对于笑话的主角没有嘲讽的意思,反而认为能够如此引人注目,实在是具备了明星般的魅力。
明白了这点,罗亦安也没在意众人随之发出的哄笑,他拨拉着盘中的玉米糊糊,说:“喜玛,我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吃够了这种食物,可我想知道,非洲山梁上奔跑的山鸡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盘中不来只山鸡。”
“山鸡?”非洲老黑人敲打着食物桶,回答:“那是下蛋的,不能吃,肉太硬。”
罗亦安一听这话,口水直往肚里咽。心想:这不是废话嘛?为啥要吃土鸡,图的就是肉硬,有弹性,有咬劲,味道又鲜,不像饲料鸡,软粑粑地吃不出鸡味。
白切?蘸酱油?红烧?还是干炸?罗亦安垂涎欲滴,边挥手边竭力抑制口水:“明天帮我抓只鸡,我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人间美味——养鸡只图下蛋,什么话?”
老黑人翻了翻白眼,黑炭团似的脸上顿时多了点不同色,他哼哼两声,说:“没有,谁会带着鸡来上工。”说完,他为大家加满食物后,抱着饭桶走出了帐篷。
韦尔斯是个典型的英国人,众人盘中都有的食物后,他开始主持就餐仪式——餐前祈祷。乘众人都闭眼祈祷的功夫,罗亦安悄悄睁开眼睛,打量着帐篷内的情形。
餐桌上泾渭分明,长桌的这一边只有薇薇安与罗亦安,其余的人都自觉地坐到他俩对面,似乎刻意于这对“淫贱夫妇”保持距离。薇薇安身穿黑色皮夹克,坐在罗亦安身边,一脸的心满意足,不时用身体各部位挨挨擦擦,恨不能溶化在罗亦安体内,完全不顾忌男人仇恨、女人的嫉妒。
对面,三名剑桥大学的学生坐在上首,似乎尊崇女士优先的惯例,迪琪坐在第一位,不时用眼偷偷撇着罗亦安。一名叫马克辛男生年长点,据说他是剑桥击剑俱乐部成员,他坐在第二位,那名叫亨廷顿的学生来自约克郡,据说有男爵头衔,目前正规规矩矩闭眼祈祷。
至于那名摄影师与摄像师和他们的两个助手,罗亦安将其归于路人甲、路人乙的脚色,自动将其名姓忽略。
马克辛是个犹太名字,如果按照正式译法,应该译作“马克思”,但由于马克思在中国赫赫有名,所以,按中国惯例,其余的“马克思”都要被修改一下,译作“马克斯”、“马克赛”、“马克辛”,或者“马克(任意)”,总之,就是不准再叫“马克思”。罗亦安听到这名字时曾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依照传统为对方改名叫“马克辛”。
祈祷完毕,马克辛抬起眼来,首先向罗亦安打招呼:“嗨,听说你在丛林里打了一个多月的猎,你一个人穿越了阿赞德高原,太神奇了,能和我们说说你的经历吗?”
不等罗亦安回答,迪琪抢着插嘴:“那骆驼上的物品就是你的收获嘛,太恶心了,全是骨头和皮毛,臭哄哄地,连清理的黑人都难以忍受,你怎么受得了?”
罗亦安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刚才他诅咒过的食物,含含糊糊回答:“不是猎获品,大多是捡来的,我有国家公园的证明——你要看吗?”
韦尔斯敲敲碟子,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他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说:“罗先生,对于你过人的体力,昨晚你已用具体行动向我们证明了,我觉得这证明已经很充分了,我希望你能让我们今晚睡个好觉——顺便提醒一句,下次需要向人证明你体力时,不要搞得这么惊天动地,最好选一种不扰人的方式。”
众人暧昧地笑了,薇薇安却毫无自觉性,兀自在那儿缠缠绵绵,罗亦安偷眼观察一下周围,碰到了迪琪的目光,她吐出红艳艳的舌头,饥渴地在上唇舔舐一圈,眼睛别有意味地向他眨巴着,嘴角带着诱惑的微笑。
唉吆,罗亦安打了个寒颤,躲开了这目光。薇薇安则像个护食的老虎,立刻警惕地东张西望,与此同时,迪琪瞬间转换了面孔,严肃地凝望着餐盘,像是正在捉摸如何开动。但她这副表象没有迷惑住薇薇安,那警惕的目光最终还是聚集在迪琪身上。
亨廷顿清咳一声,充满绅士风度地打破了紧张局面,他故作正经地问:“罗先生,你没来之前,薇薇安小姐是个负责任的营地秘书,他把我们安排得井井有条。你来了当天,我们就听了薇薇安小姐整晚的歌唱,今天一整天,她在营地里转来转去,却像丢了魂似的,什么也没干,我想知道:薇薇安小姐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罗亦安怎么觉得这话里有浓重的醋味。
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手一晃,掌心多了一个蓝宝石戒指,球形的蓝宝石闪烁着梦幻般的朦胧感,他举起这枚戒指,轻轻地套在薇薇安的手上,以行动作为回击。
帐篷内响起热烈的掌声,马克辛起哄说:“说点什么,罗,说话呀,求婚不能这么简单。”
薇薇安虽然与罗亦安商量过今后的安排,但她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迅猛,她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吻着罗亦安:“谢谢,谢谢,我答应。”她喃喃地说。
前一句“谢谢”是感谢罗亦安的求婚,虽然当时罗亦安并未对她的建议作出表态,但她知道对方以默许了这种安排,只是没想到在罗亦安众多女友中,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而后一句“我答应”则是对罗亦安行动的肯定。
“太随意了”,迪琪嚷嚷道:“薇薇,你应该矜持一下。”
“不”,薇薇安断然说:“我怕他反悔,所以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亨廷顿识货地观察着那枚戒指,说:“上帝,这是一枚克什米尔蓝宝石,罗,你真在丛林里待了一个月嘛,我记得拍卖会是在五天前举行的,在此之前,你怎么获得这克什米尔蓝宝石的?”
“这不重要”,喜悦之情令薇薇安忘了关住话匣:“马立克先生发现新矿藏时,罗杰正在克什米尔,他们是朋友……”
说到这儿,薇薇安顿时觉察到失言,她马上闭上嘴,装作欣赏手上的戒指。
“原来,那位先生叫马立克?”亨廷顿若有所思地说:“那拍卖会是匿名拍卖,人们都在猜测这位幸运儿是谁,怎么发现新矿脉的,罗先生,能请你帮个忙吗?”
罗亦安觉得事情有点失控,他抢先堵住了对方的嘴:“抱歉,我答应马立克对此保密,恕我不能透露什么?”
亨廷顿咧嘴一笑:“啊,罗先生,我不是想打听对方是谁,我相信这里的人也不会透露你与马立克的交往,他们都是绅士,不是吗?”
亨廷顿的话赢得了一片点头,他接着说:“拍卖会上出售的商品太少,我的女友、我的家族也想购买一件饰物作为家族宝藏,但当时展出的藏品很多都被人预订,我想通过你,跟那位先生打个商量,也许他还有未及出售的藏品,真正的珍品,我想跟他做个交易。”
“有钱人啊”,罗亦安心里发出一声感慨,点头应承了对方的请求。
帐篷里,韦尔斯一直没再开口,他努力进攻着满满一盘喜玛。等吃晚饭,他彬彬有礼的向众人告别,推开盘子走出帐篷,留下一群年轻人在帐篷里闹腾。
几日后,考察队一切到位,向东非大裂谷开拔,罗亦安抱着一杆雷明顿猎枪,骑着那匹阿拉伯马,一路走在队伍前面,其余人则各自骑马尾随。
东非大裂谷是断涧,它贯穿东非,总长超过8000公里,长度相当于地球周长1/6,因而被称为“地球上最大的伤疤”。这条裂谷带位于非洲东部,南起赞比亚以南;向北经马拉维湖并在此分为东西两条。东支沿维多利亚湖东侧,经坦桑尼亚、乌干达,穿越埃塞俄比亚高原入红海,再由红海北上入亚喀巴湾抵约旦地沟。西支沿维多利亚湖西侧,循扎伊尔国界延伸到乌干达北部,抵尼罗河上游谷地。
名为东非大裂谷,一般人会认为那里一定是一条狭长、黑暗、阴森、恐怖的断涧深渊,其实,这条裂谷最宽处约有200公里,比北京到天津的距离还宽。而最深达1000至2000米,谷壁如刀削斧劈一般。气势宏伟,景色壮观。由于道路崎岖,这里行不得汽车,考察队只好乘马而行。
东非大裂谷也是人类起源的地方,考古发掘证明,人类就是在这里完成从猿到人的过渡,这里是人类文明的摇篮之一,是一块拥有光辉灿烂古代文明的土地。这里的物种也很丰富,罗亦安很是过了一把狩猎的瘾。
艾塞尔比亚是个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所有的贫穷国家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腐败横行。罗亦安他们这支考察队浩浩荡荡,携带长枪短炮闯入寂静的大裂谷内。有金钱开道,各地的官员都一致采取了默许的态度,一路绿灯,任罗亦安他们猎杀着各种飞禽走兽。
在峡谷内忽高忽低走了数天,罗亦安一行来到峡谷的开阔地。这里是峡谷中最开阔点,200公里的宽度让这里成为所有考察队的起始点。韦尔斯的意思是在这里挂个号,让外界了解这支考察队的存在,然后掉头南下,直抵目的地。
远处,稀稀疏疏的几个村落散布在这片长约数十公里的开阔地上,天空中直升飞机来来往往运送着各种设备。错落的村落上空飘着各种各样的国旗,罗亦安细细一数,约有七个国家,其中就有参与瓜分埃塞俄比亚的英意法俄德埃及六个国家国旗,此外,还有3面美国国旗。
韦尔斯催马上前,催促着久久不见移动的罗亦安:“快去安排营地,我们驻一宿,明天就走。”
罗亦安勒住马缰,用下巴轻轻一点前方,口唇微动,问:“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了集市?怀特归来的消息——看来——地球人都知道了,请问,他当初在寻找什么?他又找到了什么?”
“什么?”韦尔斯假作不知地问。
罗亦安瞥了一眼队伍,离他们最近的是数个黑人,其余人已越过二人向营地走去,薇薇安见罗亦安神色不对,心有灵犀地越过二人,堵在不远处,掏出化妆镜假意描着口红,为两人放哨。
“自打胡恩受到拦截,我就怀疑这一切是个局”,罗亦安面无表情地说:“你瞧,能来的都来了,却都装做进行‘考察’!‘考察’?你确定别人不知道我们的意图?现在时候了,我希望你别再遮掩,告诉我后续计划,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