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安息吧,亲人

家里那些下人想进来帮忙,全被爷爷喝退了出去。

白色蝶影在阿杰叔叔身上进出不停,叔叔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面色时青时白。他闭上眼去,接着就开始咬自己的嘴唇;抱着脑袋的双手,这时抽搐着吃力地慢慢放开去。整个动作,似乎在较劲,白色蝶影想控制他的身体,而他一直在拼力阻止!!!

这时候,在施放净心咒的娘,忽然猛烈咳嗽,一口血还喷了出来!

在这鬼魅横行的卧室中,我们都清楚地看到,有六七条虚渺的白影,它们正在攻击娘,为的是阻止她放净心咒!!!

粉红的光芒开始抖动,变得有些不稳定。下人们见状,当即祭起各自的法宝,极力驱赶这帮阻挠母亲施法的阴魂。我和大哥都一刻不松懈地保护着不想防御的爷爷,二哥却突然跑开,奔向书桌前,跳上书桌,抱起天宝印,对一屋子的鬼影喊道——

“喂!你们这些大鬼小鬼听好了啊!还想去投胎的,就马上给我退出天宫家!不然我一个印盖下去,你们连鬼都做不成了哈!”

“月儿,你别胡闹!你还小,驾驭不了天宝印的,而且婵娟还附在不忘身上!!!”

爷爷欲去阻止二哥,正在这时,一声变了调的长啸几乎要将屋顶震破!!!

是阿杰叔叔,他忽然将双臂张开,仰首长啸!!!

恐怖的声浪如潮水般涌向四方,我、大哥和爷爷都被这股冲劲推到了墙上,耳边是大批幽灵逃窜的呜咽声。娘那边坚持不住,粉色光一晃,之后在空气中消失殆尽,下人们围成人墙帮母亲挡风,结果连带摔倒了一片。最可怜的是二哥,上了年纪的书桌,受不住这阴风,桌腿竟然“啪”一声折断,二哥就这样跌落在地!!!

“二哥!!!”“老弟!!!”“月儿!!!”

阴风肆虐中,我、大哥和爷爷艰难地迈开步子,围到二哥身边,我和大哥一人一只手把他扶坐起来。这时,二哥眼睛一亮,抬手一指,道:“快看哪!黑蝴蝶!”

二哥说的是阿杰叔叔,他张开的双臂背后,那双蝴蝶翅膀的幻影,再次出现了!!!

这蝶翼幻影,我在人间用天仙如意攻击阿杰发泄的时候,就曾见他背后出现过。而现在,幻影变得更加清晰,我甚至能看到蝶翼上面的纹理,边缘还在散发着浓浓黑烟!!!

阿杰叔叔,他和堂姐一样,都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儿……

就在这声长啸中,满屋子阴风、鬼灵退尽,气温也重新回暖。最后,是那个白色蝶影,她被阿杰叔叔从身体里彻底逼出,但却悬在屋顶上迟迟不愿离去!!!

望着头顶上的怨灵,阿杰叔叔当场跪了下去……

“妈!谢谢你,把我从监狱里弄出来。你想要的一切,爸爸如今都答应你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还有妈,对于你安排的婚事,不仅是孙小姐不答应,我也不会接受的。感情的事情,怎么可以强扭在一起,你说呢?是不是这样?这样谁都不会幸福!”

白色蝶影似是被这些话震到了,但她并没有就此离去,虚渺的身影飘飘降下,伸出轻盈的双手,抱住了阿杰叔叔的双臂。她情感波动很厉害罢,灵体上的白光闪烁幅度很大……

看着这蝶影,阿杰叔叔眼里泛着晶莹的微光。闪闪白光中,我们没有听见他母亲在说什么,恐怕只有叔叔自己能知道了。

“妈,你流浪阴阳两界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安息了。你放心,等到天亮,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好好地安葬……”

得到了阿杰叔叔这样的回答,白色蝶影好像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她和天底下的母亲没有什么两样,终究还是习惯性地依从了孩子,拖着虚渺的身子,往房门外飘去,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随着婵娟鬼魂的离去,阿杰叔叔背后冒着黑烟的蝶翼,也在瞬间隐于无形。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但是他依然跪在原地,爷爷连忙过去扶他。

屋外,一声鸡啼划破寂静,天就要亮了。

至此,我彻底明白,收养我的人,为什么会说,我像是“无中生有”一样来到人间了,因为我的家本就不在人间。

我爸杀了我妈后,将她藏尸在黑屋子。当我们一齐从地砖里把她挖出来时,大伙都愕然发现,她的尸体竟然没有损毁多少,美丽的面容仍旧清晰可辨。

死了37年后的今天,我母亲终于有了一座像样的墓碑。她是第一个,葬在天宫家陵园的精灵。原本,爸爸还想给项管家这个外姓人留个风水宝地,现在嘛,项管家只能孤独地躺在千树林里,等待野兽的觅食了。

还有我的五哥不屈,他的墓,和二哥、三哥、四哥紧靠在一起。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寂寞吧,呵呵,四个哥哥一起在下面,有的是话题可以聊。

凄寒萧瑟的秋风中,我们办完了丧事就要离开。这时,烈日、皓月和诚心,他们忽然围过来,拉住了我的左膀右臂。

“呃,事情已经发生,我们,都只能节哀顺变了……”

“叔叔,你可以答应我们一件事吗?”

“行吧!只要我能办到,是什么事啊?”

孩子们用请求的目光聚焦着我,之后,烈日伤情地说:“叔叔,你和爹长得一模一样,现在,我们真的很奢望你就是我们的爹……”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我……你们知道的……”(这一刻,五哥的遗孀孙夫人,转头看了我们一眼)

“哎,我们当然不是强迫你做那事啦!”皓月接过话头,转而道:“以前呐,爹总是陪我们打猎、陪我们出游踏青。我们是想问你,从此以后,能不能代替爹,陪我们去玩呢?”

“当然好啊!有什么不好的?”我爽快地答应下来了,于是孩子们的脸上,总算浮出了一丝丝笑意。

走在最前面的老父明策,一路走,一路轻叹。这时,他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按照精灵族的传统,倘若父母辈有仇恨未了,子女是一定要去报仇的。不像人类的父母,他们只要孩子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又在回想,回想出狱前做过的那个梦,准确地说,那不是梦,而真是灵魂的出游,母亲当时一直在对我说,要我为她报仇;这一经比较,五哥为皓月挡下致命一击的刹那,他真的没想过,要孩子们去找大哥报仇吗?

身后,坟头上荒草萋萋,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雾弥漫的血室中,我在血池水面上盘腿而坐,随即开始运功作法。等过了半个时辰,我感到时机已成熟,就把身体留在原地继续修炼,而我的灵魂则飘离身体而去。

我要去一个地方,准备和那里的守护者谈判。那个地方就是——结界!

魔法结界,是隔离人间与秘境的墙。它的诞生与存在,最早是为了保护精灵族不被人类欺负。而现在,它成了我一统全世界的障碍,否则,我也懒得费脑筋去抢什么归心锁。

我用心感受,当我飘到九重天之上时,就看到蓝天白云的深处,有一片神秘的黑色空间,各种奇形怪状的光影流苏,在黑色空间里面碰撞不止……

“哈!到了啦!”

我加快速度,冲进云层。很快,我就来到了黑色空间之中,这里有点像一片混沌。而我的决心,就是在混沌中打开一个缺口!

喝,从哪里下手最好呢?

我寻找着混沌最薄弱的角落……

“暗香子!你怎么又来了?!”

一男一女两个幽灵出现在了我面前,他们的灵体,已经和结界法阵融成了一道,所以没法去投胎了。男的名叫“天宫无忌”,是人族天宫家2000多年前的一位古人;女的呢,则是我们精灵族四五千年前的英雄——祥云子。

“我怎么了?我喜欢来这里玩,所以就又来了嘛!”我若无其事地一笑,心里却加深着对他们的不满。

他们用防备的眼神瞪着我,然后,祥云子说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你提出的要求,我们真的做不到!再说,你年纪轻轻,就成了精灵族的头领,已经让无数人无数精灵都羡慕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满足?搞笑!就秘境这块小世界,岂能装得下我的雄心!”

“暗香子!你最好适可而止吧!如果你硬要在结界上打个洞钻过去掠人,那么不好意思,我们的动作绝对比你快。我们就直接引爆结界,随后两边世界都会起动荡,那边那个大世界顶多毁灭两三个国家;而这个秘境,里面的一切人、事、物,包括我们,都将葬身虚无!你就算不为族人着想,是不是也该想想你的父母、你的爱人?!”

我抽了口冷气,确实,我还真有放不下的对象……

“哼,好吧,我这就走。不过,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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