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即将坠落的天空下……
“……你是说,第二支队伍已经?”
在遥远天空的彼岸,不知何处幽幽的飘起一声,无人可闻。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敬重您的恩赐,教主。已经全员离开了,应该是正在执行契约……”
同样的声音,飘渺的让人以为是幻听了一般,也是如是的回应道。这是一个摸不清年龄,只是大致可以判断为而立上下的男子。
那中年人果然是余七星。
“第一队人已经全灭了么?”余七星淡漠地说。
“不,教主,除了于朗之外,似乎都和伯爵站在了同一战线……”另一男子语气凝重而敬仰地说。
“除了于朗,现在他们中,还没有被我植入黑雾,可以立刻生杀予夺的人……我早已料到他们可能会叛变的……如果第二支行刑者再次失败,那就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余七星的语气里依然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为何教主您不亲自出手?”那男人试探性的问。
“我忌惮伯爵。”余七星说。
“这是为何?”男人说。
“我不忌惮伯爵本身,我是在此时还没有做好和更强的东西对抗的准备……”余七星说。
“这又是何意?”男人说。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余七星说。
“那为何行刑者又被您遣出了?”
“太强大的角色会吸引他的注意。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消减他们的实力。在我理解到这一切之前,我已经暗中撮合了这支队伍了……”余七星说。
“那……”
“我的护法啊,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不用知道得太多,所以别问个不停……”余七星说。
“教……教主,恕罪!”那护法有些惊恐地说,“敬重您的恩赐!”
“其实这没什么,不过你让我突然想到……护法,你要明白,我需要清净,不要总试图打听我什么……”余七星的语气中,猛地闪出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兴致。
“什么?教主,您在说什么?”
这时,半空中闪烁出了一抹极淡的黑光,在一个瞬间,现出了一个正单膝跪地的男子的身影,那男子正茫然的摇着头。
“啊……”余七星慨叹了一声,“因为太过于慌张,连隐匿都差点现形出来……干脆不要再藏着自己了吧,免得把自己弄的更加手忙脚乱了……”
“遵从……教主指示。感谢您的恩赐。”
“你只有这一句话么?接下来就不必再说了。”
说着,那道单膝跪地的身影猛地出现在了地面上,这是一处无人的废墟,男人就这么端在四周杂乱横斜的木枝中一动不动。此时,男人的脸色已经满是诡异,他又是一垂首:“教主,护法不敢……”
“不敢?不知出何目的,但你已经这么做了吧?”余七星用他那平静的怪异的语调哼了一声,声音就像是从天上传下来的,在男人的四周如同回声般不断回绕。男人跪着,此时连头也不敢抬起。
“记得前天我就等在这里,一直到晚上你到达这里,当时我们二人相隔十数米,只是随口说了一声:「时候似乎晚了些」,昨天你便在这里待了一整天,是么?你这个人真是聪明过头了……觉得察觉到不对后,我会发现不了身边的瓶子里多了一束花么?”他从手里捏起一抹红色的碎屑。
“教主……”男人直冒冷汗,伏地颤声说。
“无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明白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我现在要先解决一些他无暇顾及的事情……”余七星说。
“教主……是指?”男人颤颤巍巍地说。
“伯爵的下一站,金蝉城……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走上一段险路……”
说罢,如同木楼倒塌的废墟突然发生了一阵扭曲,随后,骤然是一行冷气窜出,整片废墟就如同沉下了地面一般矮了一层,隐隐可以看见一团薄薄的黑气围绕着其上的什么东西。
……
“你有没有觉得,那边轮渡上传来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李小五和柳月潭正在苍鹰城西南角的海岸上,柳月潭附身,正在地上仔细寻觅着李润良或许会留下的运动轨迹,四周的人群都带着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已经从城正南面缓慢寻摸了过来。
李小五已经满头黑线的指了指远处正在向海岸靠来的一艘轮渡,如是说着。
“想说什么?”柳月潭站起身子,看着李小五。
“就是……直觉,总感觉如果李润良在上面,好像哪里都很符合逻辑……”李小五无奈道,“如果还是找不到他的话,要么他已经离开了,要么他现在……”她看向了身前翻着白沫的海水。
……
“船长,为什么要让我抓着这个啊?我手受伤了……”
李润良打量了一下眼前气质憨厚的船长,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胡茬唏嘘的脸颊,又扬了扬整两手抱着的一根粗壮圆木,哀嚎着。除了他的说话声,也只听得到一阵海风海浪声了。
“临时上船的求助者,通常情况下是很少见的,虽然你受伤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做好防范……”船长摸了摸下颚上的胡子。
“你觉得我看着像坏人吗?”李润良生无可恋。
“不像,但是说过了,做好防范嘛。”船长笑了。
“妈的,我手上又出血了……”李润良哭丧着脸,然后又拼命的样子把圆木往怀里搂了搂。船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
“快要靠岸了!”
船头有人吆喝着,面前这十数人目光相交了一下,立刻动身散了出去,在仓库四周奔着,两只手抬起一个箱子就往甲板走去。船身也在舵手的掌控下微微歪斜下来,咸腥的海风透过仓库的通风口传进来,对于腥味颇敏感的李润良一阵反胃。
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之前除了海浪声什么也听不到的四周已经连绵不断的响起粗犷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健壮的海员搬起货运的重物,走在地上都一步一颤。随着工作时间来到,众船员争先恐后的跑出去活动筋骨,就这么把李润良一个人晾在了仓库里。
李润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周围就立刻少了一大批人。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船上各忙各的火热景象,还极其羡慕的看着那些船员们健壮的身材。猛地一声高呼打断了他的注视:
“记得把那根木头抱上!”
……
“就是……直觉,总感觉如果李润良在上面,好像哪里都很符合逻辑……”
“船快要靠岸了,”柳月潭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去看看。”她背上诺达卡。
……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李德阳看着酒馆窗外,喃喃地说。
“就像快要坠落了一样……”斗笠酒客说。
“伯爵还没有回来吗?”麓纫楼拄着拐杖,勉强扶着身子来到窗前,说。
“如果撑不住了,睡上一觉也罢……”斗笠酒客看着他。
“不必……”麓纫楼说,“等逝年水醒来,我们也即刻动身吧……”
“李时桢……是叫这个名字吧?”李德阳问。
“是。”斗笠酒客说。
“他怎么样了?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德阳继续问。
“那就要问他了……”麓纫楼说。
这时,颤颤巍巍从后面扶过来的梅右茗和穆云轩二人也坐到了三人身后的长椅上。这二人消耗同样很大,但不至于会失去意识太久,虽然无法战斗,但总算是醒来了。穆云轩把符文印刻卷好往衣服里一捅,然后说:“逝年水怎么样了?”
“不清楚,李时桢……就是那个医生,说让我们千万不要打扰他……”麓纫楼说。
梅右茗顺从地回答:“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只好照做了,祈祷他并非心怀鬼胎吧……”
“此时不需怀疑了……”麓纫楼说。
许安音不知何时闪了出来,饶有深意的看着他。
窗户纸上一点也看不见白了,那恐怕是整处天空都已经被覆盖。距离之前的谈话,已过去了十数分钟左右。
此时,李润良正在轮渡上纠缠着、李小五,柳月潭和诺达卡都在苍鹰城的另一头寻人、行刑者其余众人不见踪影、只有钟楼上发生着战斗,而酒馆中,却是波澜不惊的等待,疲惫不堪又脱不开身的行刑者小队众人,一阵无言后,除却李德阳和斗笠酒客外,终究是睡了过去。
有人推攘逝年水几下。他揉揉眼睛,一看却是李时桢。
“什么情况?我这是醒来了么?”逝年水双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动了一动,却被李时桢急忙按了下去:“身上有针,别偏了位置。”
逝年水闻言又躺了下去,这么一倒,强烈的睡意就忍不住上涌。
李时桢微笑着点点头,说:“这回兴许没事了。”
他推开门走出去,脚前脚后就听李德阳、许安音和斗笠酒客往起轰已睡下的众人:“起来起来!逝年水,逝年水他醒过来了!”
在喜悦中的众人,丝毫没有听见楼下酒馆大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
……
夕阳悄悄地往下沉,但是这是苍鹰城中所看不见的,在苍鹰城中暗流涌动的同时,苍鹰城相邻的金蝉城外,一只大型商队正轮次出城门去
炊烟一条线一般,向着蓝山中间往高拔。此时是夜晚,蓝山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这一队商队竟然还敢招摇过市,以防万一,商队附行几乎带上了三四个骑士队伍的全部人马,这是一批前往金蝉城的急货,商人们也只好冒险去抄近路。这或许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人们秩序井然地列成一排排长阵。无数鸟儿从队伍头顶上横空掠过。春风吹裹着秋日落下,一季无人问津的枯叶,卷向这绝无人会在平时走上的蓝山山径中,敲打着在四周还有唏嘘人烟房屋的篱笆。
猛地,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商队手上的火把跳跃的火光,此时似乎成为了最可怕的东西,意识到四周空气阴冷下来的众人都纷纷看向了四周,胆小的眼中已有泪花在闪动。那些骑士们瞪着眼睛互望着,随行的棒手都缩在队伍里,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队伍停滞了。
“据说在蓝山小径的夜晚,千万不能……不能让火把举过头顶,这样会引来森林里的野兽……”一个骑士说。
“到了这个时候,把火把举过头顶,不就让眼前黑掉了吗?”一个骑士说。
“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件事……”猛地,这二人身旁的一个商人颤巍巍道。
“什么?”骑士问。
“从上小径开始,我就为了吓跑野兽,把火把举上脑袋了……”
一声凄长的兽嚎。四周响起了几乎使整座蓝山都在轰动的脚步声,整个队伍开始以争先恐后的架势散乱后退起来。
“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突然,领头的一个大商户摇着颈上一串铜钱,和着铿锵声,大喊着
“他们好像……没冲着我们来?”一个骑士回应说。
“甚至像是……在亡命般的逃跑?”那大商户用一种极可怕的声调说。
“莫非……是因为它们?”
好多人都同时抬起头去,空中是密密麻麻飞翔着的鸟群,正朝金蝉城黑压压的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