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尽的黑夜,,就像永远没有光明一样,她的手指轻轻一动,摸到冰冷的地板,身子好痛,四周静的出奇,她…这是在哪里?
缓缓的坐起身来,却敏感的感觉到前方有人的气息,不知为何,她惊恐的往后挪动身子,“你是谁?”
对方轻咳一声,“仓魂”,那两个字一出口,她疑惑了,仓魂,如此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是…我是…”她想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若水,你是若水,上善若水的若水”仓魂轻声道,见眼前的少女闭着双眼,正歪着脑袋。
“好奇怪,我都不记得我是谁,你却知道…你到底是谁呢?”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朝那声音的源头缓缓爬过去。
“我是你师傅啊”仓魂看着她,神情突然温柔起来。
“师傅…真的吗?”她此刻就像个天真的孩子,终于触碰到他的衣角。
她突然呆呆一问:“天怎么还没亮,眼睛好疼啊”,说着双手摸向自己的双眼,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的眼睛不见了,眼皮下空空如也,双手一触碰到那里就是一股刺疼,她慌乱的双手摸在地上,“眼睛,我的眼睛呢…眼睛…”,她想哭,发觉到自己的眼眶中流下的是粘稠温柔的液体,那是鲜血的味道。她胡乱的擦拭着,继续在地上胡乱摸索着,“师傅,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再一次摸到他的衣角,便紧紧的拽着,仰起脸,此时她觉得,那个地方是无比的生疼。
“师傅,好疼啊,”她喘息着,突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眼上,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若水不哭…若水不疼…”.为何,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疼了起来。
剜目之痛,她的心里隐约藏着一份哀伤。
见她逐渐平静下来,仓魂从她身着扯下一根平整的红色丝带,轻轻将她的眼睛盖住,这样或许她就能好受些,在他抬手的瞬间,若水听到一阵铁链发出的声音,她的双手在仓魂的身上摸着,突然摸到好几根粗大的铁链,生生埋进他的身体里,她的师傅,被锁住了!她学着他刚刚的那句话,小手压在他的身上:“师傅不疼…
仓魂看着她,突然觉得无比心酸,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突然反思起来,这是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虽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若水趴在他的腿上,喃喃开口:“师傅,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们会…”
“这里是,永生的地狱啊…”他抬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贯穿的铁链,那铁链无限的向上延伸着,四周就像虚无一样,灰蒙蒙的一片,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什么也没有,他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世界上没有的地方,静静的等待时机。
夜半,突然下起雨来,银龙关突然迎来一位贵客,辇驾抬着少君一步步进了银龙关,徐成早已经在雨中等候,他的身上没有打伞,雨水早已经将他的长发打湿。这个地方,是林镇在银龙关的暂栖之所,也便于他们之间的谋事之所。
远处传来脚步声,徐成定神一看,见辇驾正朝自己这边走来,待辇驾立定,少君打着伞缓缓的步下来,见到徐成湿透的身子,他将伞移到了徐成头上,笑道:“为何不打伞,身子垮了岂不是要损失我一名勇将?”
徐成看着他,叫少君脸上挂着笑容,他伸手接过少君手指的油纸伞,两人转身步入府中。
“少君,阿落她…”徐成轻声开口。
少君知他要问什么,徐成要求的事,他怎能拒绝啊,在外人面前他们是主仆关系,其实两人之间的羁绊太深,可以说是情同手足。
“我在楚云楼,没见到她”少君平静道。即使见到了,也不得不放她离开,徐成对这个师妹情深意重,他都看在眼里。
两人刚刚步入正厅,林镇立刻出来迎接,他亦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背后神秘之人,之前,都是只与徐公子谋事,可是见到少君的时候,他一怔,这个少年手执折扇微微挡住下半边脸,眉宇之间,他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林将军,这是大公子”徐成开口道,他也只能这样介绍少君了。
“大公子,长得真像林某人早年见到的一个少年”林镇大笑,豪迈之气顿时感染道正厅中的其他将士。
“林将军,好久不见”少君将折扇拿开。
林镇一惊,他的那张脸着实让他为之一震,“莫非,大公子是…”
“不错,我母亲是映箫儿”少君淡然开口,林镇急忙跪下,急急的行了个礼,少君上前一步将他搀起:“将军不必多礼,往后我们还需共谋大事,没有君臣之礼”
林镇看着他,当年他在除夕宴席上注意道的那个皇子,正呆呆坐在他母亲身边,仿佛身边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一样,那个皇子显得是那么孤寂。连续几年,他每年都会在除夕宴席上注意到他,还有他那不受恩宠的母亲,映箫儿。只是突然有一年,那个位置突然空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大公子的母亲当年堪称风华绝代,多少人爱慕她的容颜…”林镇说着,叹了口气,映箫儿岁貌美无双,不知怎么的竟不受君主宠爱,生下皇子后更是久居深宫,只在每年除夕宴席上露面,她很安静,从不与身边的妃嫔交谈,来得很匆忙,去得也匆忙。他也终于明白少君为何要夺位,眼前这个少年变了。
少君听他提起母亲,神情不免有些悲伤起来,只好转开话题:“可与魏信山交过战?”
林镇摇摇头,谁知少君突然道:“魏信山也算是一介能人,若是能归于我方,林将军岂不多一个帮手?”
林镇点点头,只是要魏信山过来,不是件易事。
“此事就由我去办,徐成,备马”少君说着,转身便往外而去,身后传来林镇急切的声音:“大公子,不可啊”,他身为臣子,怎么能让主子前去交涉,若是少君出事,他又怎么担当的起。只是少君与徐成,早就不见了踪影。
大雨还在继续,空中劈下一道道闪电,雷声阵阵。魏信山在看兵书,突然外面跑进一名将士:“将军,敌军的使者前来交涉”
魏信山将兵书一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道理他懂,如今倒想看看敌方派人过来想说些什么。正想着,军帐外站着两个人影,魏信山朝那将士点点头,将士领命前去掀开帐帘,两个戴着斗篷穿着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你们将军可还有话说?投降吧,与朝廷为敌这不是明智之举”魏信山冷笑道,看着那两个少年将蓑衣解下。少君看着眼前的魏信山,他已经老了,不再是当年的翩翩公子,五十岁的他披上那一身盔甲,倒也是不失威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递道魏信山面前,魏信山的神情显得是无比震惊,这块方帕他认得,那是他此生独爱的女人的随身之物,他不会认错。少君见他颤抖的拿起那块方帕,顿时老泪纵横,无比惊讶的看着自己。
“你…你是君儿,箫儿是你娘?”他的语气颤抖着,紧紧握着方帕。
“是我,我回来了”少君突然朝他一笑。是的,他回来了,带着满腹野心归来。
魏信山突然明白过来,他转过身子,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痕,“这么说,林镇是你的军队,你要谋权”
“这是我母亲的遗愿,她要我做世间第一人,我母亲说,有权利的人,才不会被任何人捏着命!”少君冷声道,看着魏信山颤抖着双肩,这个年迈的来人,把他的母亲爱到了骨子里。
“所以你来是来取我的人头?”
“不,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军队,需要你的智慧”少君转身走到他身前,伸手压住魏信山的双肩。
“君儿,我是则镜国的臣子啊,我不能背叛我的国家”魏信山摇摇头,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做一个爱国忠心之人。
“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母亲含恨九泉,他的儿子若是起事失败,必定会被千刀万剐,谋位者五马分尸啊!”少君盯着他,突然有些激动起来,看着魏信山为难的神情,一边是忠义,一边是情意,他该怎么抉择?
思量许久,魏信山终于做出决定,他走到榻边,拿出一个小盒子,将军令拿了出来,交到少君手上:“这是军令,得此军令着便可号令我魏家大军,那些都是我辛苦培养出来的死士,只看军令不看人,现在,就交给你了”说罢,突然抽出身上的配刀,朝自己的手臂砍去,整条手臂都被他砍了下来,少君刹那间惊呆,魏信山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君儿,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我已经背叛的君主,我…”他忍着疼痛,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帐篷外射进一根利箭,直直射中他的心脏,徐成立刻追了出去,帐篷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见到徐成窜出,立刻对众将士大喊:“将军死了,快抓住凶手”,顿时无数将士涌了上来,徐成长剑出鞘,将卑鄙小人的头颅一剑斩下,随后回到军帐中:“阁主,想必刚才的谈话被贼人听去了,所以放箭杀了魏信山”
帐篷内涌进来一群将士,见魏信山躺在地上,个个怒目圆睁,长剑,弓箭朝徐成少君二人射过来,徐成毫不留情的一个个斩杀,少君看了一眼魏信山,见他还有气息,一把将他背起,唤了徐成一声,两人突出重围,消失在黑夜里。
“魏将军,撑住!”少君带着他,使出轻功想要赶回银龙关,只听到魏信山微弱的声音传来:“君儿…放我…下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少君听着他祈求的声音,无奈将他放下,徐成跟上,立刻帮他包扎着伤口,看见一剑命中心脏,他对少君无言的摇摇头。
“君儿,军令…的暗号是…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少君凑到他唇边,却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箫儿…
徐成见他嘴唇发白,赶忙接了点雨水喂进他嘴里,只听见魏信山喃喃道:“我与你…母亲本是…,那个时候…她喊我信…信山哥哥…”
魏信山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时候,他家旁边搬来了一户人家,他偷偷的躲在墙角看着那一家人,那个身着漂亮衣裳的小女孩一下子就进到他的视线,她转动着手中的摇鼓,咚咚声也敲开了他心里的门。
有一天,他在自家院子里拾到一块方帕,他放在鼻间闻了闻,很香,城墙上冒出一个小脑袋,他一眼便认出是那个小女孩,她正趴在竹梯子上,“喂,那块方帕是我的,你看,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他将方帕打开一看,上面是个箫字,他觉得,她的字真好看。后来他找了一把竹梯子,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将那帕子还给她,“这帕子真好看,味道好香”,说罢,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她被他逗乐了,于是道:“喜欢的话我教你绣啊”,直到长大后他才知道,刺绣是女儿家玩的东西,但是那个时候,他竟答应了。多年后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她说教他刺绣,而不是说要把那块方帕送给他。有些事,真是天生注定的。
“我叫映箫儿,你呢?”她笑道,如花儿一样绚丽。
“魏…魏信山”
“信山哥哥,那我们以后就约在这个地方一起刺绣”他对她最后一笑,转身小心下了竹梯子,他听到她如此唤她,心中高兴得不得了,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还在危险的竹梯子上,不小心便摔了下去,虽然很疼,心里却是暖暖的。
后来有一天,她没有如期的在那城墙上等他,他以为她不来了,每天上去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最后一次爬上去的时候,在上面看到一块方帕,在轻风下似乎想摆脱掉压在上面的石头,他将那方帕拾起,后来,他才知道,她家又搬走了。
待他长到二十多岁时,入朝为官,却再也遇见了她,廊下,她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看到他的同时,两人满是震惊,她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后来他才知道,她早就几年前就入宫为嫔,还为君主诞下子嗣,只是,貌美无双的她得到的确是帝王的冷落,他说过要带她走,她不肯走,他才知道,原来从来都只是他对她的爱,她爱的是他人,即使那个人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
再后来,他将方帕还给了她,之后,他目睹了她的死亡…
少君看着他安详的神情,魏信山没了气息,或许他死得没一丝痛苦吧。
魏信山现在,应该已经和自己的母亲见面了吧,他为她的儿子牺牲那么多,无乱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他的母亲定是无法拒绝他了…
少君将方帕从他手中抽出,轻轻的盖在他的脸上…
一钵黄土,掩埋了他的此生荣华恩宠,爱恨情仇。
“君儿,情爱是毒药啊,中了它的毒,无人可解”他回想着母亲的这句话,魏信山,此生中箫儿的毒,他母亲又中了他父亲的毒…
果然,情爱是毒药,一沾必死,无人可解。
那晚,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与母亲安静的躺在床上,母亲柔声唱着曲哄他入睡,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母亲起身去开门,门外闯进满身酒气的魏信山,一见到她便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她不断挣扎着,而是的他呆呆的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突然婢女匆匆跑进来,“娘娘,君主来了”。
母亲猛的推开魏信山,就好像知道大祸将至一样,跑到床边就将他藏到床底下,他趴在床地下,看着他的父皇提着一根皮鞭怒气冲冲进来,见到母亲二话不说便往她脸上打了一鞭子,母亲顿时被打倒在地,魏信山酒醒了一半,顿时跪下:“微臣酒喝多了,轻薄了娘娘,实在罪该万死”
他的父皇喝道:“信山,你明只我最看重你,你哪里不去,却跑到这里来,你…”,父皇仰起手中的鞭子,正想朝魏信山打下去,转而却打向母亲:“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宠你”
“你不爱我”母亲突然大声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那所谓的反抗。父皇更加震怒,鞭子就像雨点一样抽在母亲身子,“不爱你,你说我不爱你,我是讨厌你那副姿态,整天冷言冷语,吾是君主啊,”
他小心的身子躲在床下,他刚想冲出去,却看见母亲瞪着他,摇摇头。
“你还敢背着我偷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贱人”,父皇狠狠的挥动着手中的鞭子,魏信山被死死的压在地上,他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母亲的身子在地上翻滚着,声声泣诉。
“君儿,是我的儿吗?还是不知从哪来的小杂种?”
少君怔住,他的父皇,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母亲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是她的夫,此时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她不再解释,鞭子落下,她强忍着不再出声,他看着母亲身上的白衣慢慢被染成鲜红,他已经没有了泪,知道充满恨意的看着他的父皇,最后见他一甩鞭子,迈出宫门。
待父皇走后,一从床底爬了出来。
“母亲,母亲”他轻声唤着奄奄一息的她,听到儿子的声音,她艰难的睁开双眼。“君儿,离开这里…那个男人,会把你…打死的”
“君儿,你要强大…起来,做世间…第一人,只有掌权者…才能不被别人…捏着性命”
“君儿,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情爱,情爱是…毒药啊,中了毒,无人…可解”
“君儿,你要做…王”
少君猛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扶着额缓缓做起,发现自己的面孔早已经湿透,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竟然又梦到了那一幕,永生难忘的那一幕。
没错,他要做世间第一人,他要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