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府城南是一片荒坟地,肖柱子三天之前埋的新土还是赫然可见的。江南多雨土软,当日肖柱子用粗木枝挖的土坑早已被野狗刨开,车把式自胸腹之下已经是被咬的一片狼籍……
“恩公,你与这个死鬼相识?为何巴巴的叫了驴车赶到这里啊?”
陈梦生道:“为了一桩公案也为了救你。”
“救我?肖柱子我不明白啊?”
“这抬头三尺自有神冥,你见潘多玉行凶却不为这死者申诉。如同帮凶,日后到了幽冥地府必受罚恶司的严惩。”
肖柱子听陈梦生说的是浑身直打冷战,再看看半截在外的车把式,心里直发怵。“恩公,我去那里等你吧,这地方让我全身发寒啊。”不等陈梦生回答,肖柱子已经是吓的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很远……
陈梦生看了看肖柱子的背影摇头叹息,诵起咒将地上的死人魂魄招来,一团黑气从车把式的身上腾起。
“你叫什么名字?那潘多玉又为什么杀你?你给我一五一十都说出来。”陈梦生看见黑气里的魂魄只不过只有十七八岁左右。
“我叫鲍小纪,是在湖州府里靠赶车糊口的。那醉仙酒楼的三东家,我原也不认识。只是二个月前,我在那里等生意。就看见有个伙计架着一个醉汉叫了我的车,伙计告诉我是要送到潜园的,后来……后来……”鲍小纪似乎不敢再说了。
“那醉汉后来可曾被你送到潜园?你给我老老实实说出来。”陈梦生的一声怒喝把鲍小纪吓的都跪下了。
“没,没。没送到潜园,路到一半,我,我起了贪念想从那醉汉身上找点茶水钱。可是我停车去了后面却看见大汉已经是口吐白沫,口鼻之中都没了气”鲍小纪这可吓坏了,打车调头回了醉仙酒楼。
醉仙酒楼已经是打烊了,鲍小纪正打算把这车上的死人送到湖州府县衙。
刚赶车离开醉仙酒楼却看见一个人匆匆而来,鲍小纪一看来人是醉仙酒楼的三东家潘多玉,鲍小纪打着驴车挡住了潘多玉。
鲍小纪把这事给潘多玉一说,那潘多玉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暗喜。当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百两银子给了鲍小纪,那鲍小纪得了银子也就不再声张了。驾着车跟着潘多玉,把那死人直接送到潘多玉的家里。
这鲍小纪也是一个聪明人,他不明白这潘多玉干嘛要把死尸往家里拉,心里就多了一个心眼。常常就往醉仙酒楼去打听,终于让他打听出了一点端倪。这醉仙酒楼是有着三个东家的,大东家是潘多玉的亲大哥潘多金,二东家是一个叫孔桂的山东人。三个人一起打理这家酒楼,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可就是这些天鲍小纪打听到这大东家潘多金暴毙,二东家不知道何故回了山东,整座酒楼就留给了潘多玉。
等潘多金停丧在家之时,鲍小纪曾混进潘家。看见灵堂之中躺着死尸,晚上趁人不备时揭开盖在尸体脸上的盖脸布,心里是一阵的狂喜,发财的机会来了……
等潘多金出殡入土之后,鲍小纪就来找潘多玉了。鲍小纪把话一挑明说那埋在土里的那个人可就是前不久拉的那死人哦,你说怎么办吧。
潘多玉这才给了鲍小纪一千两白银以做封口费。鲍小纪白得了一千两银子后是天天的眠花宿柳二个月的光景把银子花的差不多了,他又想起了醉仙酒楼的财神爷了。约了潘多玉晚上在城西的荒地见面,哪知道鲍小纪正笑可以再敲一笔时。却不料是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人也是一样。潘多金和潘多玉哥俩是亲兄弟,但是性格喜好是完全不一样。老大潘多金性情豪爽喜欢喝酒,老二潘多玉性情阴霾喜欢赌钱。兄弟俩和孔桂一起在山东开了一家酒楼,绍兴三十年山东战乱祸起,三个人才背井离乡几经波折,到了湖州府这个富庶之地开了这家醉仙酒楼。
几年下来醉仙酒楼成了湖州府首屈一指的大酒,当年三个人中潘多金出资最多理所当然的做了甩手掌柜只等分钱吃红。那酒楼其实就交给了二东家孔桂和自己的兄弟潘多玉打理。合作生意的人一般是一年之中会分两次钱,一次是年中的端阳节,一次就是年关。这三个人也是一样,分了钱就寄回山东老家给自己老婆家人。
今年的端阳节前一天三个大老板就泛舟龙溪江上,饮酒言欢顺便把今年上半年赚的银子分了。
三个人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潘多金已经是喝的有了七八分了,醉醺醺的道:“今日和两位贤弟…夜游江上饮酒赏月。我…很高兴…,咱们的酒楼现在…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咱们是亲兄弟明…明算帐。你们都把帐册拿出来,看看上半年…赚了多少银子…”孔桂从怀里拿出了帐册放在了桌上,潘多玉却是面有难色……
这三个月来潘多玉在如意坊里手气一直不好,前前后后输了一万多两银子都是从醉仙酒楼帐房上开销的。孔桂虽说是有些微词,可是潘多玉也是东家之一不好说些什么,没准是他拿银子是为了酒楼进货什么的。
一直到了端阳节前要分账之时,孔桂一核帐。帐头竟然短了一万多两银子,这可了不得了半年的辛苦钱就不明不白的没了,孔桂一想到潘家俩兄弟肯定在坑自己。心里的火都压在了嗓子眼了就等分帐之日与潘家兄弟摊帐。
潘多金看见自己兄弟脸上有难色,酒劲一上来就对着两个人骂道:“瞧你们的熊样,你小样的把帐册拿出来。”
孔桂冷笑道:“你们兄弟俩都把银子拿走了,现在又在我面前来做戏。”
“你说什么,你个小样把话给我说明白。”人喝酒喝高了那醉态是各不相同的,潘多金喝高了是骂人还会动手打人。
三大五粗的潘多金一把拽住孔桂,孔桂就整个人被他提了起来。两只眼睛充满血丝,酒气直喷的孔桂欲呕。孔桂没想到潘多金会恼羞成怒,顺手抓起桌上的酒壶往潘多金的后脑砸去,潘多金“嗷”的一声松开了孔桂。头上的血那是哗哗的往下流。
孔桂一看不好,脚底一抹油溜了。潘多玉被眼前所一刹那发生的事情惊住了。“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潘多金被这酒壶一砸,人倒是清醒了。瞪着一双牛眼看着潘多玉,手一摊开道:“你的帐册拿来。”
“哥,哥我错了,我…我把酒楼半年来赚的钱输了。”
“你,你去家里拿银子出来给孔老二。”
“哥,我身边没那么多银子啊,我要有银子也不会去动酒楼的银子了啊。”
潘多金捂着脑袋,一巴掌打在潘多玉的脸上。“你个混球,说输了多少银子。”
“输了一万四千两银子,噗。”这一巴掌不轻把潘多玉的牙都打下来了。
“回去让你媳妇寄二千两银子来,我这里还有些存银。改明儿就给孔老二送去。”
潘多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潘多玉心里恨啊。恨自己没本钱去翻本才会被自己大哥打了一巴掌。
船是被三个老板所包下的,孔桂这时候划着船停在渡口,上了岸匆匆离去,今天打那潘多金那一下已经让他吓坏了。心想要是再留下可不是那潘家那两兄弟的对手啊,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命要是没了可犯不上。孔桂离开后,那船就随风顺着龙溪江而飘淌,船中的潘多金被自己的弟弟气的又喝多了。看见月光下龙溪江上水平如镜,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口中喃喃的说道:“好平的大路啊,路上摊满了银子,兄弟咱们捡银子去……,好多银子啊……。”潘多金脸上浮着怪笑,脚步蹒跚的往外走。
“卟通”一声潘多金掉进了江水中,这刚喝了酒的人水性再好也没办法,双手扑腾着江水,嘴里几口冷水一灌潘多金大喊着:“救命,救命……”
整条江上也没有个行船路人,潘多玉拿着船上的竹篙去救那潘多金。潘多金一抓竹篙奋力往上爬,这在这时候潘多玉的脑子里闪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手一使劲把竹篙往水里一沉,那潘多金被竹篙一捅直入江底。潘多金挣扎着透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潘多玉的竹篙又捅了下来,咕噜咕噜江面冒起了许多的气泡,潘多金几次的挣扎都被捅了下去再也无力了沉入江底……
江风一吹,潘多玉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大哥的尸体沉江可找不到了啊。一时间跳进了龙溪江可是却找不到潘多金的尸首,忙活了半天没想到到头来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第二天,孔桂看见了潘多玉问及其大哥潘多金的伤势。潘多玉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哥头疼晕死过去好几次了,现在正由郎中瞧病呢。”孔桂没想到自己喝了酒闯下了如此的大祸,银子的事也不敢再提了。
潘多玉这些天也是没闲着,找了几家义庄可是就是没能找到潘多金的尸身,连个相象的人都没找到。
端阳节之日潘多玉刚忙完酒楼的事,本打算回家了。路过如意坊这些日子以来的赌瘾早已经是憋坏了,进去赌了几把无奈又输的只剩下一百两银子了。匆匆赶回醉仙酒楼来拿银子,却不想会遇上赶驴车的鲍小纪,一听鲍小纪说的,再看车上的那人,正是人要想打瞌睡,天上也会掉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