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朱宸濠眼眸一亮。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德兴郡主,其他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朱宸濠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对朱觐钧道:“父王的人选莫非是……”
朱觐钧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情非得已,父王断不会出此下策,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父也只能如此了。去,把月洛叫来说话。”
朱宸濠闻言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喜色,道:“父王高明,我这便去请她来。”
过了片刻功夫,朱宸濠便领着一个女子进来,这女子不过二八的年龄,折纤腰微步的朝朱觐钧欠了欠身,低声道:“见过父王。”
朱觐钧眯着眼儿,吁了口气,淡淡的道:“月洛,你抬起脸来。”
女子微微抬首,却是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白皙的皮肤稍事粉黛,弯弯的柳眉下一双含烟的眼眸,那眼眸中有着一丁点儿冷漠,嘴角轻轻一抿,不知觉的透露出一丝孤傲。
朱宸濠看到她的颜色,心中不禁有些泛酸,这般的天人,倒是便宜了那柳乘风。不过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总比将自个儿的嫡亲妹妹嫁去的好。
朱觐钧此刻脸上已换上了一副熙和的笑容,笑吟吟的道:“月洛啊,来,起来说话吧。”
这叫月洛的女子盈盈坐下,淡漠的道:“谢父王。”
朱觐钧很是慈和的笑道:“怎么?近日如何?听说你近来都在行书作画,父王为你请来的王老先生倒还不错吧,此人可是南昌的行书大家。”
月洛淡淡的道:“尚可。”
她话不多,惜字如金,双眉微微蹙着,总是化不开。
朱觐钧也不禁有些无言以对,这月洛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郡主,乃是周王朱睦柛的嫡女,只不过后来死了母亲,周王朱睦柛只得续弦,偏偏新来的王妃待她很是刻薄,但凡知道其中详情的宗室藩王都不禁摇头,都觉得这孩子的身世凄苦。朱觐钧见状,于是便给周王写信,只说久闻他有个爱女,很是乖巧,恰好宁王正妃不能生育,便想将这月洛过继过来,在宁王府中养着。
书信中的姿态当然很低,也照顾到了周王的颜面,绝口不提这新任的周王妃如何刻薄的事儿。
这周王接了书信,自是正中下怀,这月洛毕竟是他的女儿,可是碍于王妃,却又不能说什么,此时宁王正好肯收留,那是最好不过,也省的自己夹在王妃和女儿之间难以做人,于是便修书一封,表达了谢意,将这月洛送来。
这事儿当时可是传遍了天下的,尤其是在宗室之中反响极大,大家都说,这宁王朱觐钧仗义,急人所难,便是周王,也对宁王感激涕零,自此之后,朱觐钧的声望更加如日中天。
月洛既是周王之女,早年就已册封了郡主,朱觐钧打的主意很简单,这朱月洛也算是他的‘女儿’,又是郡主,到时候借口德兴郡主染病,可是朝廷赐婚的好意他又不能相悖,便索性带着这朱月洛入京,也不算是违抗圣旨,至于人带到了京师,那柳乘风到底娶不娶,却和朱觐钧无关了。
朱觐钧这么做,也是实在出于无奈,再如何,也比把德兴郡主嫁给柳乘风的强。
只是此时,看到朱月洛一副愁态,朱觐钧捋了捋须,道:“月洛,你年岁也是不小,父王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终身大事。方才朝廷来了旨意,这个想必你是知道的,皇上呢,想将你赐婚给廉州侯柳乘风,这廉州侯柳乘风学富五车,倒也和你般配,原本父王是打算将德兴嫁过去,可是想来想去,你这孩子身世倒也可怜,索性成全了你吧,如何?”
他口里说如何,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德兴不能嫁,要嫁,也只能嫁他朱月洛,毕竟不是自己亲生骨肉,更何况当时向周王索要朱月洛时,沽名钓誉的心思多一些,若说真有什么父女之情,那也是假的。
不过朱觐钧说出这种话出来,老脸也不禁微红,还什么原本想让德兴去,最后还是把她嫁去,成全她一桩姻缘,这种话但凡是知道一点儿内情的人知道了,多半都要发笑的。
朱月洛双眉簇的更深,道:“可是那个父王叫骂不休的廉州侯。”
简短一句话,就把朱觐钧的心思戳破了,你成日在王府里叫骂不休,说人家的坏话,现在却说人家的好,还要把人嫁过去,未免太不厚道。朱月洛并直接回绝,毕竟名面上,朱觐钧和她也算是‘父女’,可是这一问,却是把皮球踢到了朱觐钧脚下头,可见这朱月洛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心机之人。
说来也是,一个女子,素来被继母不喜,百般刁难,如今又到了南昌这陌生的环境,成了宁王沽名钓誉的工具,若是一丁点心机也无,只怕早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朱觐钧脸色一僵,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悦,淡淡的道:“廉州侯和父王确实有些芥蒂,可是他身为天子宠臣,自有过人之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王今日就在这里做主了,你不必再说什么,速速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便送你去京师。”
这个时候,朱觐钧明白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朱月洛听到朱觐钧的话,目光竟是有些麻木,此时也没再说什么,起来福了福身,告辞而去。
朱宸濠等这朱月洛走远,不禁道:“父王,瞧这月洛的意思,似是不肯。”
朱觐钧此时却没心思纠缠这个,没好气的道:“肯不肯不是她说的算,既然已经决心带她去,那么眼下就要筹备进京了,至少咱们场面上却是要做足,该准备的嫁妆也要准备好,父王现在想的是,该谁送月洛进京的好。”
朱宸濠不禁道:“父王的意思是……”
朱觐钧冷哼一声,道:“朝廷突然将错就错,想必是朱佑樘那小子已经对我们生出了防备,此时想借机敲打我们几下,可是也难保你我父子入京,朱佑樘那小子却找个由头把你我父子扣押在那里,为了以防万一,父王绝不能去京师,只要父王还在南昌,那朱佑樘就得有些顾忌。”
朱宸濠不禁无语,道:“父王的意思是让我去?”
朱觐钧颌首点头:“你不必怕,父王在,你就没什么危险,去了那里之后,一面筹备嫁女,另一方面,也可以联络一下父王在京师布置的人手。”
朱宸濠道:“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朱觐钧不由笑了笑:“这样也好,据说京师那边的迎春坊如今成了天下商贸中枢之地,在那里,也该有点儿布置了,此次你进京,既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可是还要谨慎一些,到了那里,不知会有多少朝廷耳目,一个不慎,小心摔跟头。”
父子二人商议定了。
那朱月洛神魂不属的回到自己的庭园阁楼,她性子较为孤僻,再加上自搬来这宁王府也一向不惹人喜欢,别看宁王表面上待她如何,可是以她的心性,又岂会不明白宁王打的主意。
看到这熟悉的亭台,朱月洛不由吁了口气,念及自己的身世,黯然不已。
进了阁楼,里头有个丫头将她接进来,这丫头生的俏皮可爱,清脆的叫了朱月洛一声:“郡主。”
见到这丫头,朱月洛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道:“我要写字,你去拿笔墨来。”
这丫头一边去取了笔墨纸砚,一边喋喋不休的道:“四房那边真是讨厌,说是郡主栽的花儿坏了他们的风声,令四夫人夜里总是睡不好……”
朱月洛用笔蘸墨,淡淡的道:“那就叫人裁了吧。”
“啊……”丫头不禁大惊小怪的道:“可是这些花……”
朱月洛提着笔,看着雪白的纸儿,却是无从下笔,良久吁了口气:“反正从明日起,我们也不在这里住了,没了我们,留下这些花无人照看也是可怜,还不如……还不如裁了干净。”
她口里说花,其实又何尝不是感叹自己的身世。
丫头这时候也顾不上花儿了,瞪大眼睛问道:“郡主,咱们要走?去哪儿?”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开封的乡音,这丫头是朱月洛从开封周王府带来的,和朱月洛最是知心,名叫碧儿,月洛若是要走,她自然也得跟着。
朱月洛嘴角微微上扬,这冰冷如山的绝美脸庞上闪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去京师,下嫁给廉州侯,这样也好,反正在哪儿都是一样,从前在周王府是如此,现在在宁王府也是如此,将来……”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又何尝不是一样,你速速去收拾下吧。明日就启程,只是苦了你,总是跟着我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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