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太祖奶奶离开,然后恹恹地回到房间里。
先是清点了下自己剩下的东西,因为刚刚和水鬼经过一场鏖战,我符咒和铜钱线都损失了不少,桃木剑还被砍出了个好大的缺口,虽然可以继续使用,但是效用大减。
至于那把牛逼哄哄可以杀魂的手枪,虽然外表并无任何损害,但里面的子弹竟然一发不剩……
我很懊悔,早知道如此,真应该拜托商洛给我几个备用弹夹,这没有子弹的手枪,整个一装饰品。
那我剩下的,能够傍身的只有一把摄魂刀和一根不敢使用的补魂针。
我有些头疼,这些个东西肯定不够让我从鼓楼里逃出去的,硬碰硬不行,我还得找个不错的时机……
把自己扔在床上,很快进入到梦里。
我先是梦到那个骨瘦如柴,犹如皮包骨般,了无生气躺在床上的少年,我静默地看着他,他竟然也可以睁开污秽的双眸,隔着一层薄雾看我……
我心软,不得不说他那副模样可怜极了。
再之后,耳边响起了唢呐的声音,病重的少年竟然缓缓地坐了起来。只是身子摇晃得厉害,仿佛有随时栽下去的可能!
唢呐声音越来越近,听着挺喜庆的。唢呐是一非常神奇的乐器,老人们做红白喜事都喜欢吹奏唢呐,用唢呐细细长长的声音表达心里的喜怒哀乐。只是随着现代乐器慢慢普及,唢呐这种古老的乐器似乎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
我都好久没有听到唢呐声了。
门,被一群灰黑色的老鼠从外朝内地掀开,它们拥簇在床边,聚集在我的脚下。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潮水。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老鼠,一张脸被吓得青白青白,觉得自己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而且我还必须承认一个铁一样的事实。
那就是我虽然这么大个人,平时也是以女汉子自居,但老鼠和蟑螂,我还是怕得不行。这是本能的恐惧,就算知道丢人,还是不能治愈……
偏偏老鼠越积越多,越积越多,且丝毫不会怕人。
它们爬上床,一个重在一个的身上,一层层地往上叠,竟然组成了个人的模样,我瞧那轮廓,估摸着还是个女人?
事实应证我的猜想竟然是真的,下一刻那黑压压的老鼠竟然变成了个穿着红色嫁衣,带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新娘子顶着红盖头看不到模样,但身材姣好,气质不凡,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唯一不足的是,我知道她是老鼠变得。
那我就没有欣赏美好事物的打算,只想着快些逃离现场。但是剩下的老鼠似乎知道我的打算,竟然一致堵在门口,形成了一堵老鼠墙,不许我过去。
如果堵在门口的是只厉鬼,我吞口口水就敢扔它一张符咒,然后再逃离案发现场。
但是,换成老鼠不行……
我瞬间就怂了。
胆子都被吓破了,只能停在原地。
地板上还剩了十多只老鼠,此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了唢呐、大鼓和一抬纸做的花轿,然后抬花轿的抬花轿,吹唢呐的吹唢呐,跳舞的跳舞,一派热热闹闹的场景。
我虽然笨,脑袋不开窍,但总算知道它们这幅模样,是在做什么了……
老鼠嫁女……人家在操办婚礼呢!
只是我就想不厚道地问一句,他们嫁女儿,为什么我要在现场?它们都是老鼠,我一人类在中间夹着,真的合适吗?
我往上扯了扯嘴角,想找找除掉可以从门那里出去之外,还能不能有别的地方?
可也就是在那一瞬,原本密不透风的房间,竟然吹起一阵风来。
把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给吹了下来?!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看到一张面无血色苍白的女人脸……虽然五官精致漂亮,但怎么看怎么渗人。
就跟祭拜死人时扎的纸人一模一样!
嫁衣鲜艳似火,她的脸却是苍白如纸。
她把脸微微抬起,落在我的身上,和我四目相对……
竟有两行血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下一刻她塞了一件东西到我的手里……那是一面铜镜,一面镶刻着满满宝石的铜镜。……
她把铜镜递给我,可是铜镜里面竟然会显示她那张苍白流血泪的容颜。
我往下咬唇,把铜镜推了回去。
但是,它却黏在了我的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仿佛……仿佛铜镜伸出了藤蔓,将我两只手缠在铜镜上……我扔不掉!
老鼠变成的新娘还问我。
“小姐,我漂亮吗?”
那张惨白的脸真心和漂亮绝缘……但是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它说什么就什么了……赶忙一个劲地点头。
我也试了试,它们不是厉鬼,所以念法华经都是无用的。
我的人生,瞬间昏暗了!
"漂亮……漂亮……"我是真没有办法,颤抖着声音回答她的问题,其实她到底长什么模样我还真不知道,刚才就没有勇气看。……
传来一声冷冷的轻笑。
我再抬头的时候,骨瘦如柴的男人不见了,鼠新娘也不见了……
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得救了,因为我的手里,仍旧握着那枚铜镜。铜镜似乎已经和我的手融为一体,我怎么扔都扔不掉……
我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铜镜里竟然伸出一双虚无的手,纤细颀长,应该是双女人的手,却是往外暴露着青色、粗壮的血管和经脉……
手缠绕住我的身子,在我的腰上环绕了圈……
生生地拽着我,进了铜镜里。
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亮光,连空气都很是稀薄,像是置于一个密室里。我躺在一张冰凉的床上,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甚至连呼吸都是急促的。
身上疼痛得厉害,仿佛有一千只一万只虫子在撕咬,一点一点地吃掉我的肉,我的骨……
耳畔,全是老鼠吱吱的声音。
悉悉索索,细碎,但我听得清楚……
这……这是什么地方?
我觉得自己是身处梦境,但倘若真是梦境,我怎么可能感受到彻骨的疼痛呢?!小虫子我虽然看不到,但是咬在我身上,那是真的疼!
而且,一想到自己的身上爬满密密麻麻的虫子,恐惧远远胜于疼痛!
我在心里,又将法华经从头到尾默念了通。
还是,不行……
法华经简直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现在连这都没有用,我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只能一个劲地哀嚎,自己指望不上,我也不知道谁可以救我……
突然听到一阵拐杖驻地的声音,我激动得连心跳都漏了好几秒!
我……我得救了?
伴随着拐杖声音越来越近,我也是越来越激动,如果不是身子不能动弹谈,我现在整个人肯定已经坐了起来!
门悠悠的,从外面打开。
房间里点燃了昏暗的煤油灯,稍微有了些可见度。
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太祖奶奶,它拄着拐杖,缓步走来,在我的床边坐下。一双浑浊却矍铄的眼睛,浅浅地看了我眼。
我想叫救命……但不知道能不能指望她。
但,我的声音抵在喉咙里,连发声都不行。
因为借由太祖奶奶的眼睛,我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我躺在床上,不是自己的样子,却变成了白天那个躺在石床上,骨瘦如柴的少年……
太祖奶奶摇头,很是无奈地握住我的手。“小孙孙,你不要着急,奶奶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她……她会帮我们的。”
可是我不是他的孙子,我是沐娇呀!
我努力地张开嘴巴,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也终于睁开自己浑浊的眼睛,拖着周身的疲惫冲着她嚎叫。
可从我口里吐出的,只是吱吱吱的声音……
我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吗?!
太祖奶奶慈爱地握住我的手,“你真不用着急,那想要坑害我孙子的恶人,一旦找出来,我便会让他好看。”
我一个劲地摇头,挣扎着,急得都快哭了。
但是,我的意思,太祖奶奶不明白!
她劝了我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顺带着帮忙收拾了下脚边已经死去的小老鼠,“它们倒是有心想要帮你吸走蛊毒,可它们哪有那个能耐呀……真是造孽造孽。”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会在现场有那么多的死老鼠……敢情都是为了给他吸蛊毒?
不是,我就不能关注下重点?
耳边再次响起热闹的唢呐声音,乃是一阵阵,那叫个热闹!
我犹犹豫豫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躺在鼓楼的床上,周围凌乱极了,显然我昨晚睡觉的时候,那叫一个不踏实……
我半坐起来,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因为那毕竟只是我昨晚的一个梦……
现实是,我还活着,没有变成骨瘦如柴的大老鼠,手上也没有多一面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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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实在是太好了。
外面鼓声依旧,听着就觉得喜气洋洋的。我觉得奇怪,只能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套了件外套走出去。
鼓楼似乎来客人了,之前没有见到的各种下人聚集在底楼排成两列,似乎在欢迎什么重要人物。
太祖奶奶苍老的声音在我身上悠悠响起,“沐小姐,你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