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尼奥的自杀
这诡异血腥的场景，让周围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维上的滞缓。
我穿着高端定制的神袍，我身上带着两件配发的护身圣器，我掌心还有两道神器留下的守护印记，以及各种药剂、卷轴以及本人自带的独属道具；
原本忧虑的应该是：能否支撑到自己完成任务出来。
就像是深吸一口气潜水，希望在氧气耗尽前可以浮出水面。这是大部分人进来前的认知。
可现实，却直接抽来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原来，污染可以无视你一切自以为是的防护。
你不是在潜水，也没有时间点可以掐算，更没有进度条可以呈现，在你跳下去的瞬间，原本蔚蓝清澈的海水，很可能瞬间变成了硫酸。
“噗通”一声，人下去了，再“咕嘟”一声，骸骨浮出。
这，就是神性污染。
卡伦抿了抿嘴唇，脑海中浮现出凯文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神性污染不是妖兽、不是异魔、它不是一个拥有主观意识的个体，但这反而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无法预测，更无法追寻，甚至，连被污染后所呈现出的异变，也有无数种打开方式。
即使是神，面对这种污染，也是十分头疼。
因为它，本就是神死后形成的瘟疫。】
防护充分的神官在它面前，都脆薄如纸，如果这一污染没有及时控制让其散开，那么它所囊括的生灵区域，都将成为阴暗主题的失乐园。
远处站着的尼奥，看见托利索忽然发疯自残后，嘴角忍不住开始微微抽搐，是的，他在强行克制住自己不笑出来。
随机的？
那么，
要是落在我身上，我是否就能心安理得地死去了？
不管是对活着的卡伦还是对死去的伊莉莎，自己都可以交代了；
毕竟，自己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一场意外，嗯，动机还带着伟大属性。
是的，尼奥硬是要求卡伦将自己名字添上去，就是有这部分原因在。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或者说，自伊莉莎小姐出事以来，尼奥一直都在预备着永久躺下，却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姿势，翻来覆去间，总觉得几十层床垫下面仍然有一颗豌豆硌到了自己。
下一个就到我吧，下一个就到我吧……
光明之神保佑，嗜血先祖保佑，秩序之神……尼奥扫了一眼远处的卡伦，微微皱眉：呸。
托利索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整个人也随之静止。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结束了时，那颗心脏开始变黑，然后“砰砰砰！”地重新快速跳动起来，托利索本人猛地站起，双臂撑开，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他身体里窜出，像是在进行着溶解……不，是挥发。
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整个人就消散掉了一大半中，那颗黑色的心脏也在消散；
最终，除了他的背包和衣服，他本人完全消失不见，但那“砰砰砰”的心脏跳动声，却依旧在不停地传来。
他死了，但他的身体和灵魂已经被扭曲了，或者可以说是被重新“诠释”了，成为了这四周污染的一部分。
卡伦心里有些惋惜，这个男人，刚刚还代替自己的女儿请求一个可以与自己见面的机会，现在，就已经结束了。
但更多的情绪就没有了，因为进入这里之前，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先前极为隆重的志愿者大会，其实就是一场被提前举办的葬礼啊。
这时，理查开口道：“好像没先前那么冷了。”
小杰瑞对周围环境有着一种特殊的感知力。
穆里说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有人被污染过了，所以我们周围的污染程度降低了？如果队伍里有人被污染到的话，是否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其他人被污染的概率就小了，变相形成了一道短时间保护？”
卡伦马上否定道：“不是的，它没有规律可循，而且你们忘了么，周围这一片跪地的神官，当时他们几乎是一同遇害的。”
不能有任何侥幸，因为它没有规律可以给你摸寻，一旦你自认为掌握了某种规律，可能死得会更快。
“卡伦部长，不管怎样，我们进去吧。”奎托说道，“我们争取快一点，把任务完成。”
地洞里面肯定更危险，可他们已别无退路，与其继续留在原地品味痛苦和恐惧，还不如闷头冲下去，省得留在这里继续承受精神折磨。
可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忽然蹲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
卡伦走了过去，阿尔弗雷德马上站起身，掏出了一条手帕，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冷汗。
“少爷，刚刚精神锁链里多出了几十个意识，差点没把我精神撑破。”
说这句话时，阿尔弗雷德特意扫了一眼四周，很显然，他所指的那些意识，就是现场跪着的这些神官。
“现在怎么样？”
“切断了精神锁链后，就没事了，这里的污染，可以通过精神层面传播。”
“不要探查它。”
“是，我知道了。”
“我们进去吧。”
“好的，少爷。”
卡伦走过去，将托利索的背包捡起，越是距离他死去的位置越近，所听到的心脏跳动声就越是清晰。
转身往回走的刹那，卡伦耳畔边像是吹过一缕微风，如同一个人正凑在那里对自己呢喃：
“部长，答应我的事，可千万不能忘啊。”
卡伦没有理会这一声音，将背包丢给文图拉继续背着后，挥手示意大家进入地洞。
依旧是尼奥和菲洛米娜在前面，卡伦则落在队伍最尾端。
地洞隧道并不深，而且很宽敞，但防御阵法和结界很多，每一座都很强大，而且全都处于开启状态。
这意味着在实验失败后，里面的人开启了自闭阵法，虽然孽是他们造的，但他们也算是为污染的抑制尽了一份力。
如果没有这一层层阻隔，可能第一波污染的泄露扩散，就足以冲破德隆主教带人布置下的封印。
不过，外围的溢出就已经这么可怕诡异了，天知道里面最深处，将遇到什么。
四位年轻专家相继出手，将防御阵法一个个开启，这就是用到他们的地方了，他们四个负责一切技术上的活儿，其余志愿者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和携带器材工具，更直白一点，就是在他们前面死。
终于，隧道底部到了，前面出现了一扇紧闭着的巨大石门。
里面，就是实验室所在。
原理神教的专家妮可上前，掌心出现了符文，石门上也出现了相似印记变化，很快，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摩擦声，石门缓缓开启。
可就在这时，石门上忽然发出了诡异的光芒，巨大的石门，在此时像是一块被牛奶浸泡过的巧克力夹心饼；
不动还好，一扯……就烂，里面所吸润的东西，也开始滴淌出来。
大家下意识地开始拿出卷轴和圣器，有的已经准备刺激神器印记寻求庇护，但那束光并未完全扩散出去，反而在出现后又即刻消失，形成了人视线的轻微落差眩晕。
但四周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沸腾起来，自后方，传来了喧嚣，所有人都马上转身向后看去，后方什么都没有，但喧嚣感却越来越近。
隐约间，带来了覆盖和抹去一切痕迹的腥臭味道。
卡伦位于队伍最后方，他没有丝毫犹豫，刺激了掌心米尔斯女神竖琴留给自己的印记，一道蓝色的光晕以他为圆心扩散出去。
虽然冲击是无形的，但卡伦依旧感知到了来自灵魂的悸动，像是一只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
没有后退，没有躲避，卡伦甚至还主动向前走了几步。
这个时候，他的责任感让他下意识地做出这样的抉择，伯恩让他在志愿者大会上出了最多的风头，那么理所应当的，自己现在就应该主动扛下最多的风险。
“轰！”
挡住了么？
好像挡住了，又好像没有，自己身上的燥热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对着自己全身每一处毛孔疯狂钻入，而本人的意识与身体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隔膜，无形的力量正在对二者进行分割与拉扯。
恍惚间，卡伦听到了身边的脚步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对话：
“你知道项目如果没有成功，对我们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这个项目按部就算在每个环节都做到精准无误，但最终的成功概率，本就很低。”
“呵，同理，这个项目按照想要的失败方式去失败，概率也很低。”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失败处理预案，我觉得可以再升级一下。”
“我们的失败处理预案级别，已经很高很高了，你知道每次回去进行项目进度通报时，面对这一项的支出，我得花费多少口水才能劝服那些大人们不要砍这一项的预算么？”
“我觉得还不够高，因为它无法抵御最极端失败情况。”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因为那种后果，你拿再好的预案，也抵御不住。”
卡伦睁开了眼，看见有两个老人在自己前方并排渐行渐远，他们一个身穿秩序神袍，一个身穿原理神袍。
忽然间，卡伦感觉到身后有人，他转过身，看见一道阴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自阴影里，伸出一把长长的剑，已经捅入了自己的身体。
可先前，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忽然间，剑开始变成紫色，随即分解成一根根紫色的头发，向着自己的身体快速涌入，又密又快，连一个毛孔都不会放过。
鼻腔里开始堵塞，耳朵里也被紫色的头发堵住，它们进来后开始快速繁殖，繁殖后又想要出去。
一次，两次，三次……
它们没能出去，似乎原本应该运转的一个循环，在这里卡壳了。
然后，它们开始出现紊乱，变得焦躁，如果它们真的有意识的话，大概会惊呼：这不是我们预计的赛道。
卡伦伸手，攥住了自己胸口，抓住了一把紫色的头发，将其朝外拉扯。
这个过程很痛苦，像是你全身的血管都变成了钢丝球材质，而你抽离的过程中，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传来令常人难以忍受的酸痛。
还好，卡伦的疼痛阈值高，尤其是对极端疼痛的承受能力很强，这并不是感受不到痛苦，而是可以一边很痛一边思维很清晰。
终于，一团紫色的絮状物被他扯了出来，那些头发开始了融化，逐渐扭曲，形成了一张脸，这张脸虽然现在有些抽象，但依旧可以认出来，是托利索。
“卡伦部长……别忘了对我的承诺啊……哈哈哈呵呵呵……”
他不是托利索。
但它却缀上了自己。
但看情形，原本想要污染自己的这股力量，像是被自己给污染了。
当然，它并不是身形污染的全部，可以理解成，身形污染是一块水洼，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微生物，它就属于其中的一个。
但很可惜，按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传统规则，卡伦至少在它面前，不属于虾米。
呵……
卡伦掌心发力，手中的絮状物崩散，它裂开了，像是爆浆，居然还带着阵阵浓郁香味，让卡伦一阵迷眩。
“嗡！”
四周的一切感知恢复，卡伦发现自己正双脚离地飘浮着，前方大家都在紧张地看着自己，孟菲斯、理查等人几乎都贴了过来。
在卡伦睁开眼后，他们露出了愕然神色。
原本他们以为卡伦会和先前托利索一样出现意外，但没料到，气氛刚铺垫起来，卡伦就清醒了过来。
倒是尼奥、阿尔弗雷德以及菲洛米娜他们表现得稍微淡定一些，他们是清楚卡伦的秘密的，在这里，他们相信卡伦有着最高的抵抗力。
“卡伦，你没事了？”理查问道。
嗯，怎么这话里还有点失落情绪？
“我刚刚怎么了？”卡伦问道。
“你刚刚身上忽然长出了一大片紫色的丝线，像是要被活活勒死一样。”
“哦，现在没事了。”
卡伦双脚落地，看着前面已经打开的石门，说道：“进去吧，快点把神器取出来。”
“是，部长。”
“是，部长。”
大家伙开始重新列队，顺序不乱，走入石门。
卡伦对走在自己前面的菲洛米娜开口问道：“刚刚为什么不做？”
菲洛米娜回答道：“我觉得应该不包括您，还有，我觉得您肯定能挺过来。”
“如果我失控了呢？”
“我会在您失控前，注射。”
“嗯。”
尼奥身形出现在了卡伦身侧，说道：“这玩意儿真的是左轮手枪转盘？‘咔嚓’一声指到谁算谁？”
“我不知道。”
“真希望接下来都指向你，呵呵，指向别人，我怕他们连遗言都来不及留。”
“你去另一边，不要和我站一起。”
志愿者团队里，能够有能力在污染面前做点什么的，真的不多，尼奥算是其中一个。
站在团队利益角度，他们这几个人一直凑在一起，是很不划算的。
“呵呵。”尼奥笑了，对着卡伦竖起了中指。
卡伦没生气，因为他知道尼奥是在挑衅这里的污染。
这就是彼此都太熟悉的结果，卡伦当然知道这家伙想进来的另一层目的是什么。
实验室，也就是溶洞内，出奇的干净，没有丝毫杂乱的迹象，仿佛这里刚刚被打扫过，而且，和外面那么多保持跪姿的神官尸体不同，里面，竟然没有一具尸体。
这显然不正常，因为按照资料，这里面应该有几百名研究人员，以原理神教研究者居多。
“人都去哪里了？”文图拉好奇地问道。
阿尔弗雷德伸手放在自己眼睛上，准备启动魅魔之眼。
“阿尔弗雷德。”
卡伦的声音传来，阿尔弗雷德明白意思，马上放弃了这一举动。
先前在外面精神力量都能被污染跟进，在这里，你居然敢“直视”它们？
那些神官尸体不在这里，很奇怪么？说不定他们就在这里。
众人来到祭坛下方，祭坛没有关闭，而是在缓缓运转，像是进入了某种半休眠状态。
上方，迷情之神的棋盘还在飘浮，中间，两本原理神教的神器笔记也在浮动
奎托、马琳娜、安兰斯和妮可这四位专家开始准备关闭祭坛，同时取出神器，按照培训内容，他们开始要求其他志愿者配合自己的工作以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
大家开始紧张忙碌，虽然有器械摆动和阵法布置的声响，但四周依旧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
卡伦没有参与进去，而是站在最外围，将自己摆放在最孤零零的位置，一是为了总揽全局，二是为了故意立旗，一般群体性危险降临时，最远离团队落单的那个，最容易先遭到“毒手”。
普通污染可能是单一一种，而神性污染则可以理解成众多污染的杂糅，下属很多种毒株，而且它们可以互相杂糅产生新的变异。
卡伦猜测，外面的，隧道里的，以及这里的，应该属于不同区域。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自己倒下前，任何单一对象的污染攻击，都可以先冲着自己来。
另外还有两个人“不事生产”，一个是尼奥，他飘浮起来，站在四个专家上方，负责这四个专家的安全，这四个“宝宝”十分重要。
如果没有他们，不光进不来，取神器时，还可能被祭坛以及祭坛四周那些个雕塑攻击，那些个雕塑一看就是极品圣器，可惜，没办法搬出去，也不敢乱碰。
另一个是菲洛米娜，她在所有人之间快速游走，观察着每个人的变化，手里拿着注射剂，这东西可以快速让一头妖兽睡下去。
阿尔弗雷德、维克他们，则带领其他人做着辅助工作。
平安……平安……平安……接下来这一长段时间里，都没发生什么异变。
“停下来了。”
紧张的情绪，在奎托说出这句话时，终于得到了缓解，因为原本运转着的祭坛，在此时终于停歇了下来。
安兰斯和妮可开始各自准备下一步接引法阵，准备将两件属于本教的神器笔记接收回来。
奎托和马琳娜下意识地看向最上方的那件迷情之神棋盘，这是属于秩序神教的神器，他们又彼此目光交汇，显然，他们是想将它给带走的。
虽然任务目的是带走那两件原理神教笔记，因为它们拥有解构封印的能力，只要它们在里面，那这里的污染封印就不可能安全；
但是，如果能把这件棋盘也带出去，那就是立功了，为神教抢救出一件神器啊。
上方的尼奥自然留意到了下方这两位专家的神情变化，他曾将神子大人比作幼稚园里的孩童，其实，这四个年轻专家也差不多，没有经历过外面风雨吹打一直生活在保温室内，他们自以为是的心机，就像是平胸女人硬挤出来的沟，只能欺骗自己。
嗯？
我怎么会用这种比喻？
在对待感情上，尼奥是专一的，所以他甚至可以嘲笑卡伦曾在暗月岛上的短暂失神。
他不可能在心底开这种带黄腔的玩笑的，嘴上可以，心里不会。
“呵呵……”
尼奥发出了笑声，原来，自己正在被污染。
可是，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
就不能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你要用这种方式来慢慢污染我，得花多长时间啊，我是挡还是不挡？
尼奥用小拇指，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很是不满意，最理想的方式，应该就是像托利索那样，别废话，直接挖出自己心脏……
不对，自己现在的嗜血异魔血统等级，挖出心脏咬一口咽下去好像也不会死？
妈的，这该死的不死体质！
阿尔弗雷德正在帮忙布置接引法阵，然后特意走向了马琳娜和奎托，开口道：
“虽然你们可能接到了其他命令，或者你们有其他想法，但请你们保持清醒，最上面的那件神器，我们就不要动了，在未知的危险环境下，贪欲，只会造成更大的风险。”
其实，卡伦这里也接到过来自上面的暗示，属于秩序的神器，如果方便的话，能带出来就带出来吧。
这件事，阿尔弗雷德也知道，但阿尔弗雷德对此毫无想法，他的少爷也是。
因为这东西就算带出来了，众目之下，也和你没有关系，你私吞不了的，而且沾染过神性污染的神器，大概只有正统神教才有能力去处理和净化；
对于上面人来说，自己这批人进去能活着出来的不多，反正都是要死的，那就死前尽量多做点贡献吧。
可现在……托利索的死以及自家少爷中途遭受的侵袭都证明这里的邪异超出了想象，所以，还是不要做过多的事。
“可是……”马琳娜咬了咬嘴唇，明显想要分辨几句。
阿尔弗雷德则用冰冷的语气继续道：“要是敢违规做多余的事，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马琳娜被吓到了，她能感知到对方语气里的坚决。
奎托则马上道：“我们会听从命令。”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你们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你们谁也无法违背伟大少爷的意志，少爷的光辉，是赐予这片黑暗世界的唯一曙光！！！”
菲洛米娜出现在了阿尔弗雷德身后，注射剂打入。
阿尔弗雷德仰起头，身体开始抽搐，但他并未倒下，而是双眸泛起了红色，魅魔之眼，正在启动。
其实，当我们进入封印之地时，污染，就已经开始了。
托利索是一个特例，直接就爆开了，其他人，也早就不干净了。
但是卡伦没想到的是，阿尔弗雷德会排得这么前。
卡伦出现在了阿尔弗雷德面前，目光直视着他的魅魔之眼。
拥有孔帕西尼传承的阿尔弗雷德，一旦失去控制，那么他的能力将给整个团队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他有能力制造一个个幻境，干预所有人的正常思维。
“阿福。”
阿尔弗雷德张着嘴，发出了一道声音：
“骚！”
外人很难想象，阿尔弗雷德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挣扎，不过，卡伦的出现，还是让他得以暂时清醒了过来。
魅魔之眼消退，注射剂的作用显现，阿尔弗雷德发出了那个音节后，身体后倒，菲洛米娜接住了他，将他安置在了地上，同时帮忙刺激了他掌心的白色披风印记，乳白色的光泽在他身上浮现。
这一举动，其实是有些不负责任的，因为镇定剂不能解决本人的问题，能解决的是你可能给周围人带来问题的问题。
如果你无法承受住污染的作用，你依旧会在“睡梦”中堕落，而且你将失去来自周围人可能提供的帮助。
可这就是现实，即使是阿尔弗雷德，卡伦依旧会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哈，你睡了吧？你嘴巴不能叭叭叭到处说话教育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维克指着阿尔弗雷德发出了大笑，
“我最瞧不上你这种喜欢给人讲道理讲教义的语气和神情了，真的是让人……”
菲洛米娜出现在了维克身后，注射剂注入。
维克精神力没有阿尔弗雷德那么能顶，被注射后双眸泛白，直接被药翻了，倒在了地上。
照旧，菲洛米娜刺激起了维克掌心的印记，让乳白色光芒将他包裹。
紧接着，又有三名志愿者忽然情绪陷入了暴走，一个开始骂曾欺负自己的上司，一个大声唱着儿歌，一个哭喊着祈求自己的老婆不要离开自己！
菲洛米娜速度很快，一个一个注入镇定剂，又倒下去了三个。
卡伦开口道：“不要愣着，赶紧接替他们的工作！”
紧接着，卡伦又看向妮可和安兰斯：“速度快一点！”
“是！”
“好的！”
倒下去的人工作会被替代，或者说其他人承担了更多的工作，接引神器的阵法依旧在布置着，而且已经半启动中，上方的两本原理笔记似乎也感应到了牵引，开始向这边浮动。
但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一个是穆里，他忽然大骂：“莫比滕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
他刚骂完自己的爷爷，菲洛米娜就出现了。
但他竟然能转身回击，可菲洛米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或者说，她在给每个人打针时虽然都看似轻松，实则每次都狮子搏兔。
镇定剂注入，穆里倒下了。
另一个则是莱昂，他跪倒在地，刚喊出来：“爷爷……”
这是才开了个头，就被效率奇高的菲洛米娜麻倒。
其余没被注射的人，眼睛里都流露出了异常的情绪波动，像是体内的某种因素，正在相继起泡泡，只不过其他人的水开了，他们还没开。
另外，倒下去的总计六个人，身上开始逐渐呈现暗红色，身体像是在腐烂，只不过因为白光的包裹，腐烂出现后又快速消退，但很快又出现。
他们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在灵魂意识里，依旧在神器祝福的帮助下与污染进行着抗争，可很显然，这种抗争不会持续太久。
尼奥身形落在了卡伦身侧，说道：“这么下去不行啊，阿尔弗雷德居然这么快就倒了，我是真没想到。”
卡伦应了一声：“嗯。”
“其他那些个，你快看，也快了，那四个宝宝的目光，你瞧见没有，他们身上肯定有更好的护身东西发挥了作用，但也撑不住了。
其他人倒下了，至多让工作进度慢一点，他们四个要是倒了，这神器还怎么取？
卡伦，得想办法。”
“你有办法？”卡伦问道。
“得把那个东西揪出来，或者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它不是人，它没有意识。”
“没有绝对的不是人的东西。”尼奥反驳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应该也要理解一下我的意思，我养过虫，我们进了虫窝，现在在我们身上爬的，就是其中一条。”
“菲利亚斯养的虫……”
“诅咒之虫的原虫，可不是随随便便来的。我觉得这里污染并没有完全爆发，或者说一开始爆发后，可能因为在外面遭遇了封印阻挡没能扩散的原因，它又收了回来。
就像是一个人想要击打出去，就得先收拳蓄力，所以现在游荡在外面，反而是弱虫，真正的极性污染现在并未展现。”
“有点深奥，而且你说的，凯文也没说过。”
“人看溪水和蚂蚁看溪水的视角是完全不同的，这不奇怪。”
“好吧。”
“你信我一次，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与其让这个东西继续一个个将人迷失……还不如先找个盛放垃圾的地方把它们都收集起来。”
“你说，该怎么做。”
“极端情绪输出，让自己成为最沸腾的那一壶开水，把所有的柴火都收集到自己这里烧自己，你没发现么，他们是一个一个失去管控能力的。”
“我尝试一下。”
“我来吧。”
“你别想急着去送死。”卡伦瞪了一眼尼奥。
尼奥举起双手：“你污蔑我，我是如此的热爱生活。”
卡伦闭上眼，开始调动自己的情绪，同时尽可能地捕捉自己体内的变化，很快，他发现到了确实有一股外来的情绪正在自己心底游荡；
自己先前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它的影响力实在是过于微弱。
卡伦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各种画面浮现，强行让自己变得极端和亢奋起来，也很快就起了反应，那股情绪开始壮大，原本的伪装正在逐渐撕去，但就在它要呈现出獠牙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卡伦：“这……”
没有气馁，卡伦继续去刺激自己的情绪，但又一次养肥了它后，它又缩了回去。
不是卡伦的情绪管理太到位，而是这个东西，在自己身体内就长不起来！
“喂喂喂。”
尼奥伸手拍了一下卡伦的肩膀，卡伦扭头，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但尼奥一点都没被吓到，反而笑了起来：“我说，你是平时得体惯了，所以现在连情绪都不知道怎么调动了么？啧，你不该信仰秩序的，该去自创个得体法则。”
“我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但是……”
“正常，你这种平日里能拿火焰炙烤自己灵魂的家伙，再加上你灵魂里的那些东西……它能在你体内成长反噬起来那才叫真见了鬼呢。
我来吧。”
“好。”自己既然不行了，那就只能依靠尼奥。
“早就该这样。浪费什么时间啊。”尼奥埋怨了一句。
卡伦提醒道：“抓紧时间。”
“呵。”
尼奥发出了不屑的冷哼，随即，闭眼，睁眼，目光变得绝望和麻木：“伊莉莎。”
刹那间，
卡伦感知到尼奥的情绪正在快速的提升。
这是一秒进入状态？
还是说，这才是尼奥在生活中，最真实的自己？
尼奥双手摊开，攥拳。
在他的身上，当即升腾起一股死气，像是看一个九十多岁病重的老人，他的子女家人包括他自己，其实都已经接受了死亡临近的步伐。
尼奥嘴角扯了扯，自言自语道：
“还不够呢，我还不想死呢，要是这么容易就死，我早就死了。”
这时，原本已经情绪即将失控，菲洛米娜已经半个身形出现在他身后的志愿者，眼眸里的情绪忽然降了下来，他又开始低下头继续帮忙布置器械。
菲洛米娜都愣了一下，目光投向尼奥所在的位置，此时的侦查部长，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具刚从上百年棺材里挖出来的“干尸”。
卡伦提醒道：“好了，势头似乎止住了。”
尼奥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我好想你。”
随即，尼奥身上的皮肤开始呈现出暗红色，腐肉一片片的出现，更有甚者，“啪嗒”一声，一块肉脱落掉了下来。
而这时，阿尔弗雷德身上的暗红色消失了，因为镇定剂本就无法麻醉他，所以他自己解开了桎梏，强行坐了起来。
“少爷……那股情绪污染不见了。”
污染不会消失，而是转移。
尼奥再次发出了声音：“伊莉莎，我错了。”
尼奥整个人开始快速苍老，头发开始变白，身上不仅烂肉不断出现，血肉都开始变得干瘪。
与之相对应的，是那些个已经倒下的人，身上的暗红色都开始褪去，逐渐恢复了正常。
“部长？”菲洛米娜征求卡伦的意思。
“打解药。”
“是。”
菲洛米娜开始给恢复正常的人注射解药，很快，他们一个个的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醒来后的他们根本来不及去观察什么四周情况，马上上前去帮忙布置。
因为尼奥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所以原本几乎要面临团灭的局面，一下子被“清空”了，专家那边，距离布置完毕只差一点点了。
最好的情况，就是将那两本笔记接引下来后，大家抱着它们就马上往外跑，越快越好。
可卡伦却发现了异常，那就是尼奥已经入戏了。
卡伦走到尼奥面前，尼奥连看都不看他，身体的败坏，却依旧在继续，再过段时间，可能就这么伸手轻轻一推，他就会倒下去，落地的瞬间，身体化为粉尘。
“你可以稍微控制一下了，尼奥。”
卡伦的话语，没有引起尼奥丝毫反应。
卡伦将自己的灵魂意识释出，在释出时，他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正在看向自己，只不过它们都有点远，不，是都隐藏了起来。
像是在某一处隔膜之外，聚集压缩着数量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球。
当你真的想去观察它们时，也给了它们观察你的机会。
卡伦甚至可以感知到，当它们看见自己时，所呈现出的那种集体冲动，像是无数只眼球都泛起了腥红。
是的，尼奥说得没错，污染被压制了，不过不是被外面，而是被它自己。
它是没有自我意识，可它有规则本能，扩散……传播……生存。
所以，这意味着，自己等人现在所承受的，还只是边角料，真正的神性污染恐怖，还没呈现出来。
有可能，等那两本笔记被取下来时，格局就会被改变。
但卡伦并不会去下达制止的命令，因为他们豁出性命下来，就是为了拿这两本笔记的。
卡伦的灵魂意识毫无阻碍地进入到了尼奥的灵魂深处，放在以往，这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尼奥已经快死了，他已经卸下了几乎一切生存的本能，自然就放开了所有的防御。
尼奥的灵魂空间里，布满了枯藤一样的东西，卡伦出现在这里，抬头，看向上方，那里，枯藤蜷曲聚集，像是一棵腐朽的大树。
在大树中间，尼奥被包裹在那里。
这些枯藤，就是尼奥主动吸引过来的污染在灵魂状态下的实质化展现。
尼奥看见了卡伦，他用极为微弱的声音说道：
“卡伦，我扛不住了，我要死了。”
卡伦看了看四周，回应道：“你是自己放弃了。”
“不，我没有，这可是神性污染……我是为了救大家救你们救维恩而死，我死得没有遗憾了……”
“我没看见光明，也没看见嗜血异魔。”
“他们在那里。”
尼奥看向了身前的两座小土丘，它们已经被枯藤完全遮盖。
“呵……你在自杀。”
“我是无力反抗……卡伦，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我的骨灰带上一点，合葬在伊莉莎的棺材里……如果我还能剩下骨灰的话。
算了，不要这么做了，我怕我的骨灰会成为污染品。
你去帮我对伊莉莎的墓碑说一声，我去找她了，找她道歉了，虽然她肯定不会怪我，她对我……只有温柔。”
“你不觉得这太仓促了么，尼奥？”
“离别总是以最始料未及的方式到来，况且，我们进来前，都做好会死的准备，你不也是么，卡伦？”
说完，尼奥低下了头，而周围的枯藤，正在进一步的生长，要榨干尼奥最后的养分。
他是真的要死了，要死！
卡伦抬起手，自他的脚下，出现了一条漆黑的锁链，盘旋而上，迅速扩大，和周围的枯藤纠缠在了一起。
紧接着，卡伦仰起头，再低下时，目光变得冰冷。
与枯藤纠缠着的秩序锁链呈现出斑驳的铜锈色泽，然后，开始疯狂地绞断这一切枯藤。
香味，浓郁，诱人，卡伦张开嘴，强行克制着自己去吞咽的冲动，而是喊道：
“千魅。”
一双黑色的翅膀，自卡伦身后浮现，冥冥中，仿佛可以看见一尊天使的雏形。
“吞了它们！”
六翼伸展，飞向了空中，千魅极为激动地张开嘴，开始进行吞噬，这一刻，它真的非常感动，当初没有离开卡伦真的是最正确的决定，在这里隔三差五地大吃大喝不比去当纤夫幸福无数倍？
伴随着千魅的吞噬，枯藤开始逐渐消散。
尼奥重新睁开眼，先低头看了看下方，又看了看两侧，最后，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了的尼奥，看向前方站着的卡伦，用维恩当地最接地气的语气词亲切问候道：
“你他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