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烛照,几乎从早上起来后,就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知道他是在想着若瑾的事,这件事既然他说了和若瑾有关系,那么就一定是错不了的。
可若真是这样,我心里的不安也在逐渐的扩大。
那个女人,自从烛照选择了我开始,就没有实质性的行动。
若当初,在我不知道她存在的时候,她做现在的事,我不会有什么怀疑。
但现在不同,这个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和阴阳家族联手,抢走心心,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性的。
“别担心。”
快到李大发家的时候,烛照突然紧了紧握着我的手,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犹如一道白芒入脑,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我抿紧唇瓣,低低的应了一声。
虽然有他的保证,但烛照不是万能的神,谁都无法预料下一步会怎样。
我不怕若瑾的报复,我只担心是否可以在有效的时间里,找到妈妈的消息。
“李大发,开门!”
姜小鱼不晓得我们谈论了什么,一路上还在各种猜测,李大发的那个朋友,还有那个姘头。
几乎在姜小鱼话音落下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李大发一脸颓废,黑眼圈很重,显然是一个晚上没有休息,看到我们的时候,眼底的灰暗亮了亮。
“几位大师,请进,请进。”
他憨厚的邀请我们进去,进两百米的大平层装修的很豪华,但此刻什么都染着一层灰暗之色。
地板上全都是杂物,客厅里也被各种易拉罐和速食包装给占满,烟头,烟灰落得到处都是,一看就是一个颓废男人的生活起居。
“不好意思,自从出事后,我真的没心情去整理这些。让你们看笑话了。”
他麻利的将沙发上的杂物给挪到了地上,腾出一个可以坐的地方给我们。
然后站在我们面前,咧着嘴角,问,“几位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做法?我实在受不了了,只想尽快解决这个东西。昨天我才下电梯,就看到它又回来了。”
李大发指了指一边的供桌,上面放着一块红布,布上就放着那块佛牌。
两边还点着香,看设施还挺有模有样的。
“你的佛牌就是个挂件,还专门腾出个地方给供着?”
姜小鱼唏嘘,李大发直爽的说,“不管我去哪里,它都会跟着我,但我很害怕戴着它,因此在家里的时候,就找了个地方放着,这样它至少不会一直缠在我的脖子上。不瞒你们说,有一次,我在外面没敢回家,睡着的时候,就是被勒醒的,差点就被它给拽死了。”
“你供了它几具尸体?”
烛照突然的开口,让李大发全身一抖,变得十分的害怕。
毕竟他杀了人,身负人命,这事要被警方知道了,他是怎么都逃不出法律的制裁的。
“你放心,我们只管佛牌这事,至于其他的,看的是你自己的造化。”姜小鱼一副大师模样的语重心长的说,“但倘若你不直言相告,不管是佛牌这事,还是你杀人的事,都不会让你活着!”
在一个怕死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无疑是煽风点火,李大发一下子就急了。
他扑通一声,往地下一跪,双手撑在地上,颤抖的说,“除了我老婆,就只有我的一个死对头,其余的都不是出自我手,都是有人给我送上来的,才死不久的新鲜尸体,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给它正好。”
“这也是你那个姘头给你的?”
姜小鱼抄着手,冷哼道。
李大发一怔,没有说话的点点头。
我下意识的去看烛照的脸色,发现他一派平和,没有生气,眼中更没有深沉,但颜色黑漆漆的,也一时半会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数量。”
他冷漠的问着问题,李大发想了一会儿才说,“一共是七具。从我老婆开始,每隔七天,就会给他一次献血作为供奉,然后那一周之内,我就会有好事发生。”
“除了所谓的好事,你的身边,还发生过其他什么诡异或者不寻常的事?”
这次连姜小鱼也没有开口,任何烛照主动询问。
我俩面面相觑的看着烛照,因为他在这种事上,有姜小鱼冲在前面,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揽活的。
这次当真只是因为察觉到若瑾的气息?
可他不是一直派人监视着若瑾吗?
我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暗压下心头的疑惑,等待着。
“不寻常的事?”
“对。”我主动开口给他解释道,“就比如看到什么奇怪的标识,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等等,这些都是可以的。”
“你说到奇怪的标识,倒是有。”
他这么一说,我和姜小鱼的眼神都亮了亮。
“是什么?”
“我记得第一次是在我老婆死后的第二天,我在她死亡的地方,看到过一只眼睛。和人的眼睛很像,但瞳孔却不是黑的,有些类似于猫的眼睛,中间是那种细长的。之后的几个,在之后我也会在别的地方看到,相同的眼睛,出现在墙上,衣服上,或者其他东西上。这个东西有问题吗?”
“她给你的那几具尸体都是才咽气的?”
“是的。”李大发肯定的说,“因为佛牌指明要血液和魂魄。有时候弄不到将将要死的人,就只能用才死的尸体取代。她说,人死后不会立刻离魂,只要手脚麻利,还是很快的。”
“七具尸体,生命之源血脉被吸干,魂魄被吞噬殆尽。啧啧,有意思,有意思。”
烛照不再说话,到是姜小鱼一手摸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啧啧叹道。
“你这种人,我可以不救么!”姜小鱼一反常态的和钱过不去的说,“反正你都得死,早晚都要为你所做的事付出相等的代价的。”
“大师,不要呀!”李大发一听,吓得魂都快没了,转过身,对准姜小鱼那边,拽着她的裤腿,哀求的说,“大师,求求你,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给你的,求你救我一命,我不想死呀,求求你了。”
“你知道那七具尸体代表什么吗?七天一死,出现一只眼睛,前前后后,一共七七四十九天,这可是大阴阵中最邪门的七魂夺煞阵,任何人都不会敢碰触,因为要救你,就得以命抵命,救你的人就会死,我犯得着为你这种人牺牲自己么!这事,我看你还是快点去警局自首,立刻毙了,也好让你魂魄逃过一劫,得个全尸。”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七魂夺煞阵有多么的恐怖,但从根本上来说,姜小鱼着做法是正确的。
毕竟警局有浩然正气,多少能够抵御邪气的入侵,对李大发也是最好的结局。
但对方,从选择他开始,目的就是为了七魂夺煞阵,就算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李大发去死,那阵也不会消失的。
若当真危险,存在,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我看了烛照一眼,也许他破天荒的答应这件事,并不是为了若瑾,更多的是要阻止麻烦和危险的发生。
李大发一听姜小鱼这话,就哭天喊地的求着,但姜小鱼就是不理他。
我反正没资格答应他什么,往烛照身边缩了缩,这事,不管如何,都要烛照亲自拍板。
“最后一具尸体之后,到今天已经有多久了。”
“大概……大概一个月?或者更多,或者就这么点,我也不记得了。”李大发脑子估计乱的很,时间上有些差距,想不起来。但见到烛照主动开口,倒转方向,改为对他求救,“大师,我知道您菩萨心肠,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呀!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去赎罪,一定多做善事,再也不会贪心害人了。”
“切,就冲你这种人?还有后半辈子?我看先活过明天再说吧!”
姜小鱼从沙发上站起来,眼色冷冽的说,“这事,反正我不会答应,七魂夺煞阵有多么恐怖?当初我师叔祖等七个人一起命丧其中,才将其封印,现在再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既然你知道它很危险,若是一旦成功被开启,死的会是更多的人。”
烛照一句话,让姜小鱼全身一震,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李大发,这事我们应了,就一定会做。至于你——”
烛照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眸色低垂,眼底迸射的是冷漠的寒意。
“若能帮我一件事,我就救你一命。”
我一怔,李大发却欣喜万分,像只狗一样趴在烛照的脚边,恭敬的问,“大师,您说?只要是我办得到的,我一定去做。不,是我绝对会完成你的命令的。”
“今晚子时,你就在这个屋子里,自杀,在佛牌面前。”
“什么?”李大发面色刹那间发白,颤颤巍巍的盯着烛照,“自、自杀?”
“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烛照丢下这句话,就拉着我大步离开了李大发的家里。
一出去,我顿时就觉得空气清新了很多,刚才的烦闷一晃不见。
“烛照,你真的想帮他?”
“我自有我的目的。”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告诉你,就算你有强大的鬼力,七魂夺煞阵,也不是靠你我的力量就能够解决的。当年八门中,七门出动,丧失了七个人,才将阵法重新封印。那危险,你到底懂不懂?”
“去不去由你。”
烛照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气的姜小鱼直跺脚。
“你要死就去死吧!但我警告你,凡事为小荧多考虑一下,别忘了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说完,她就气冲冲的走远了。
我想追上去,但我更担心烛照,还是强忍了下来。
“烛照,你真的要去阻止吗?”
烛照牵着我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路边,也不急的要去准备些什么,仿佛一切都是小儿科,对他只是散步那么简单。
但姜小鱼从小身在八门之中,见过的,知道的,比我走的路还要多,她说七魂夺煞阵很危险,就是真的危险。
“你难到觉得我不该?”
“不。”
我想也没想的就摇了摇头。
那么危险的东西,既然有人想要再度开启,就一定要阻止。到时候危害的就不是单单的几个人了。
“我只是担心,那么危险,你不需要帮手吗?”
烛照微笑出声,“当然需要。”
“那你还把小鱼给气跑了。她毕竟是景门的人。既然当初八门中有七门都参与了,这次是不是也要寻求八门的帮助才对?可我们身边,除了景门的小鱼,生门的明执,就只有死门的瓦坈了。人数远远不够。”
“知道无相带回来的关于心心的消息是什么吗?”
他一边耐心的听着我诉说,一边在路边给我买了一杯奶茶,突然转移了话题。
我才吸了一口奶茶,听他这么一说,立刻问,“是什么?”
当初他那么神神秘秘不告诉我,现在说——“难道和这件事有关系?”
“聪明。”
烛照笑了,他每次笑得时候,刚毅的五官就会显得非常的柔和,眼睛微弯,即便看不到眼底的笑意,也会看得出,他笑得很暖。
“你快告诉我呀!”我晃着他的手,追问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耐心,没想到已经迫不及待了。李大发口中最后一人,到今天应该是第三十八天。从一周一个死亡,到死后的这段空白,真正要解开七魂夺煞的封印,必须再等上七七四十九天,而最后一天,必须是满月。也就是元宵节当夜。”
“为什么会是那天?”
“元宵节,又称为上元节,和七月十五的鬼节,十月十五,合成三元。中元节祭祀先人,下元节祭祀祖先,上元节乃天官赐福的好日子。这一天吸收的福气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浓郁,是个好日子。”
烛照说到这里的时候,话锋突然一转,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
“但事物有两面性,好的有多重,坏的就有多浓郁。而借着浓郁的阳气,开启阴气十足的七魂夺煞阵,再加上无相的力量,就可以唤醒太阴之魂。”
我惊愕,“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对。”烛照毫不犹豫,眼底的冷冽即便有着一定的遮掩,也散发的那么凌厉,“太阴当初命丧于元宵之夜,藏有一魂于天地之中。唯有七魂夺煞阵的阴邪之力,加上无相之身,和阴阳脸作为祭品,才可以唤醒。”
“一旦唤醒之后,那么尹月勾就会出现?”
烛照没有回答我,但手上的力量已经完全告诉了我答案。
他当初就坦言,不希望尹月勾被找到。
但事实证明,阴阳家族还是有些能力的,竟然好几个月前就开始策划这一切,在我们还没有得到他们的真正目的之前。
“所以你才想要这个时候阻止的?”
“不是我想,而是有人迫使我走出了这一步。”
我一边走,一边细细的回想着他这句话,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是李大发口中的那个算命人?是他让李大发来找我们的。他会是谁?”
此刻,烛照突然停了下来,我撞到他的身上,才发现这里不是路口,也不是什么街道,而是小区的周边。
“走了这么一大会时间,你带我就在李大发家门口转了一圈?”
我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在我们面前五米处的地方,摆着一个摊子。
上面写着算命卜卦的字样,摊主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带着一副圆圆的墨镜,有模有样的坐着。
我却一眼就认了出来,“瓦坈?”
“哎呀,被你们给发现了。”瓦坈看到我们,也没有掩藏什么,大方的拿下了墨镜,笑眼眯眯的模样,“怎么这么聪明?”
我抽了抽嘴角,烛照已经走了过去,我也赶忙跟上。
“瓦坈,是你让李大发来找我们的?”
“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这人,怎么连辩解一下也不肯的?
“毕竟我们都不愿意让阴阳家族得到尹月勾。”瓦坈脸上带着笑,但眼底十分认真的看着烛照,一字一句的说,“因为太阴之魂绝对不能苏醒。”
不晓得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一跳,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可又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烛照不说话,瓦坈说完就笑眯眯的样子,我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么怎么应对呢?阴阳家族既然早就设计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肯定不会任由我们随意打乱的。”
“放心,只要这位仁兄出手,这件事保证能够顺利解决。”
瓦坈说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烛照,似乎要将他的样子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只要他可以狠心毁掉太阴之魂,让太阴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不见。”
我哆嗦了一下,不是因为瓦坈这话说的太狠绝,而是因为烛照身上散发的凉意。
冰寒刺骨,让我根本无法靠近。
他是在生气吗?
太阴与他之间相识?
这怎么可能?
太阴幽荧,可是上古的神,烛照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会从那个时候活到今天。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别给我多管闲事。”
烛照凉凉的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我打算跟上去,但瓦坈却拉住了我。
“做什么?”
他看了眼没有停下脚步的烛照,冲我招了招手,“你靠近一点。”
“说话。”
我靠了过去,他神神秘秘的从布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锦囊。
“这个你拿着。”
“这是什么?”
“给你保命用的。”瓦坈压低声音说,“他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不会真的愿意毁掉太阴之魂,但也不会让阴阳家族的目的达成,所以一定会破坏。但也怕会因此着了对方的道。你拿个这个,在你认为适合的时机,打开它,它会成为你们最后的一道屏障,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我盯着手中的锦囊,有看了看笑眼眯眯的瓦坈,最后说,“你不是瓦坈吧?”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身子坐的笔直,“怎么会不是?你摸摸我的脸,如假包换的皮。”
我没有回答,毕竟我和瓦坈接触的不算多,自从梁思思死后,就再也没见过。
对他,我还是保留了一份心。
所以这个东西——我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你不打算出手吗?毕竟你的任务不就是这个么?”
“我嘛!知道自己对付不了,所以需要时机。”
他打了个哈欠,似乎很困的样子,重新打戴上墨镜,双手拢在袖子里,不再说话。
我怕烛照担心,所以没有多加停留就走了。
就在我走后没多久,瓦坈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斜倚在树上,抄着手,隐匿在树下的阴影里,似笑非笑的说,“坑了他一把,他可不是什么善类,任由你牵着鼻子走。”
瓦坈摸了摸鼻子,仍旧做的笔直,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反正不是第一次坑了,坑着坑着就习惯了。我倒是担心那个丫头。”
“她怎么了?”
“她有一难,不知躲不躲得过。”
“无妨,我会保护她。”
“切。你先管管好你自己,和她走的太近,你会死。”
此刻,那人从树下走了出来,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了楚辞那张阳光的笑颜。
“生死从选定她的时候,就注定了,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说你也没完全看透?万一会有转机呢!”
“嗯。”他又打了个哈欠,明显的附和着说,“转机,天天都是转机。”
楚辞咧嘴一笑,大步一迈,走进了阳光洒落的大地,背影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哎——”
瓦坈叹了口气,继续闭上眼睛,也不怕别人抢他东西,大大方方的假寐着。
我好似听到背后有人在说我,停下来,朝后望了望,却什么人都没有。
“难道我听错了?”
我摇摇头,将锦囊塞进外套的口袋里,头也不回的追上了前方的烛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