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8-4 10:09:23 本章字数:12050
“公公,让她为父皇试一试吧。爱铪碕尕”风昱淡淡开口,但清冽的声音却少了平日的嘻笑,多了分不容拒绝的威严。
钱公公望了望风昱,又瞟了瞟已经站到风非帆身后,开始用两手按着风非帆太阳穴的少女,只得心怔忐忑楞在原地。
大约过了一刻钟,皇帝脸上痛苦之色渐减,他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旁边坦然自然的少女,慢慢道:“你这叫什么手法,倒是很有效用。”
“按摩”少女微微一笑,眨着眼亮清澈眼睛,淡淡道:“如果能事先涂上用药材提炼出来的精油,再配合按摩的话,效果会更好。”
按摩?
精油?
风昱与钱公公面面相觑,这两词他们闻所未闻,怪不得他们惊讶。
皇帝脸色未见有什么波动,完全镇定得跟尊佛似的,只是眸底飞快溅过一抹波谲的冷芒。
“朕问你,如果让你来治,那依你看,朕这头风症该怎么治?”
“如果陛下真相信臣女,那就不要问怎么治,用什么法子治,你只管记住自己是病人,而我是大夫,你只管配合我就行。”
风昱嘴角无声抽了抽,这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皇帝略略抬起头,眼神光芒闪动:“哦,那好,从现在开始,朕就是你的病人,你说首先要怎么做?”
“一个人身体不好,首先是因为他身体各项机能下降,才给病源有了存活发作的机会,所以,你首先嘛……”她眯起清亮眼眸,拉长尾音,嘴角微微弯起,脸上隐约可见狡黠笑意。
“要积极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皇帝一脸狐疑看着笑意晏晏的少女,他怎么感觉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当然,这是必须的,只有体能好了,病才能好。”少女含笑点头,两眼眸光闪闪,又道:“陛下每天除了忙碌政事,就是到处乱跑去吹冷风,这种不好的习惯从今天开始,得改!”
话中霸气又带点撒娇的语气,顿时令皇帝双眼一亮;风昱刚扶稳的眼镜继续大跌。
皇帝饶有兴味掀眼皮打量着她,道:“哦,怎么改?”
“首先你得放松自己的心态;心态平和,肌理血脉通畅,疾病自然就少;这第二嘛——”她说着,忽然别具意味往窗外望了望,才晏晏笑道:“请陛下找一块适合锻炼身体的地方,独自将它划出来,坚持在每天早晨都去跑步,当然,至少得坚持跑半个时辰以上。”
“跑步?”皇帝斜眼瞟了瞟少女笑意如花的脸,犹疑道:“你的方法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这就强人所难啦,我还没说第三点呢!”少女略略凑近过来,两眼目光闪闪,幻化出眩目光彩,看得众人顿觉惊艳无限。
她却笑眯眯道:“哦也对,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忧国忧民是肯定的;但这忧也可以心态平和地忧吧?这世上再难的事都会有它解决的办法,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自己陷入焦虑状态呢!若是陛下能够做到,天塌下来当被子盖,那这头风症肯定就好了大半。”
“还有你觉得每天坚持去跑步很为难,想着每天要早朝,每天还要批阅无数奏折,决定无数事情,根本抽不出时间;一定认为还有别的方法也可以强身健体,对吧?”
少女支着腮,站在他对面,很不客气道:“可是陛下,不管你想做任何事情,请你先想一想,所有事情都有赖于你身体健康,这些事情才能一一做好,这样,你还是要说抽不出时间来吗?”
皇帝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心里其实认同她的说法。
只是——跑步?让他一个帝王之尊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哧哧地晃着膀子,在众人面前跑来跑去,这种事情也亏这个丫头敢说出来!
东方语淡淡瞟了瞟他抽动的嘴角,便明白他顾虑所在,立时便闲闲道:“陛下,你可以单独辟一块空旷的地方,将它用围墙圈起来,并且禁止其他人靠近,这样,你就可以在里面随心所欲了。”
皇帝想了想,觉得她出的主意挺好,不过,“但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跑步?”锻炼身体的方法可以多种多样吧?
少女微微笑起,理直气壮答:“很简单,跑步是个全身性运动,它可以帮助协调全身各项机能。你想想,每天在空旷的地方,呼吸着新鲜空气,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做运动,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皇帝略略垂下眼眸,似乎对她的想像力有些无语。
“这第三,陛下得答应我,以后少在在风大的时候跑到高处吹风;这第四,陛下得配合我,每天做按摩;第五,陛下得好好将药喝下去。”生怕这个问题皇帝再诸多借口,东方语一口气说出所有要求,这第五点,她是突然想起以前无意撞见墨白用药汁浇花的事情,她担心皇帝也是个怕苦又别扭的人,所以先强行规定。
想起那个妖魅男子,少女微微有些失神,也不知道那晚过后,他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那家伙当晚为了她,都损耗得吐血了……。
随即又想起她“孝敬”皇后的东西,心下忍不住冷冷一笑,一张脸,对于墨白的伤,和那个年轻枉死的侍卫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利息。
“小丫头,你治病的方法是挺特别的,就不知是否管用?”
皇帝沉中泛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响在耳畔,东方语随即压下心中诸般念头,微笑道:“陛下既然答应让臣女治,那就得全听我的,按我的方法去做,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这些法子管不管用。”
“好,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朕且试它一试又何妨。”皇帝的声音仿佛轻松了不少,东方语听来觉得甚至含了丝懒洋洋的味道。
随即她会心一笑:皇帝是觉得反正御医们医了几年也不好,都为他判了顽疾之症了,再坏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治病期间,陛下你得记着自己只是个要听大夫话的病人哦!”少女朝风非帆眨眨眼,那调皮的模样明显带着未泯童心。
看着她绝色容颜娇嗔的表情,完全就像个带着儿女娇态在他面前撒娇的女儿,皇帝忽然便觉心神宽松,当下扬起眉梢,咧嘴愉快地笑了起来。
这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顿时晃花钱公公与宛清姑姑的眼;他们飞快对视一眼,心下十分有默契地想:自从陛下患上头风症后,这几年的笑容简直屈指可数,像今天这样完全发乎内心欢愉的笑容,这几年简直无迹可寻。
风昱也惊讶地瞪大一双勾魂桃花眼,心下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语丫头这张嘴巴就是厉害,竟然能逗得父皇露出真心实意,完全不掺其他情绪的笑容,难得,实在太难得了。
待东方语与风昱并肩走出养心殿的时候,日色都已偏西。
绚丽的霞光柔和地笼罩着并肩而行的俊俏男女,登时形成一幅羡煞旁人的美好画面。
而两人轻松顽笑,迤逦出无限美好气氛的一幕,好巧不巧地完全落进,习惯将一身明艳紫袍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高大男子眼里。
他在二人身后遥遥望着地上被日光拖得修长的影子,垂在腰际两侧的拳头蓦然握紧了。
有了皇帝金口玉言,皇后只得带着假笑很不情愿放人。
东方语为了就近照顾皇帝,遵旨搬入到养心殿的偏殿。
翌日一早,为了表现出她是一个合格且专业的大夫,东方语早早从睡梦中爬起来,督促皇帝去开始第一天的晨跑。
她原本安静站在一旁观看的,后来站着犯困,便干脆陪着皇帝一起跑了起来。
听着耳边呼呼风声,用力深吸着清新的空气,再望望旁边因运动而脸颊染霞的少女,皇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复到了年轻时,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虽然跑步过程中,这一老一少并没有交谈,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便拉近了许多。
晨跑过后,皇帝又小憩了一会,然后一天三餐全被东方语换成了她亲手做的药膳,至于用精油按摩这事,因短时间提炼不了精油,便用了其他有镇痛作用的药油代替;至于服用的汤药,她几乎全换了御医们之前的药材。
日复一日,在东方语坚持中,皇帝倒是很配合,他敛去一身帝王霸气,便平易近人得像个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只是偶尔张扬的性子倒与风昱十分相似,这让从来就没惧怕过他的东方语,在他面前更加肆无忌惮。
一样一样坚持下来,皇帝头风发作的频率便一日日减少,到了第七天,皇帝已完全感觉不到痛楚,而且因为最近几天的室外跑步锻炼,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精神好了不少,至少晚上睡得香了,白天也感觉不到什么倦意。
而这么多天过去,那个发生瘟疫的村庄,一直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此外,又发生了另外一件让他挂心的事;这事关地方上缴到户部的库银,风墨白领了他密旨,早在前几天便往出事地点去了,而到迄今为止,也同样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第八天晨跑过后,皇帝回到养心殿。
对上少女那双特别透亮传神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笑眯眯,静静流漾从容自信的表情。
皇帝想起压抑在心底多日的疑惑,忽然别有深意问:“小语,朕只听昱儿提起,你曾在大街上拦棺救人的事;朕之前什么也没多问,是出于相信昱儿;现在,有没有兴趣跟朕说说你的事情?对了,一直听你以臣女自称,令尊是……?”
东方语心下一愕,眼眸飞快闪过怪异之色,皇帝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他这是什么意思?忽然对她的身份家事感兴趣,难道——?
她微眯起双眸,带着警惕的冷芒瞟了瞟皇帝带笑中隐隐透着威严的脸庞。
风非帆只是个外表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际上不过是怀有龌龊心思的无耻之徒?还是——他有老牛吃嫩草的嗜好?
可这些天的相处,他给她的感觉又不像是这种人啊?
“怎么,小语不愿意?”皇帝盯着她神色变幻的脸,声音微含寒意轻轻飘过来。
几乎不给东方语思考拒绝的时候,皇帝立即又步步紧逼,两眼光芒闪动,眼神带着帝王的威严压迫气势掠了过来:“还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话都逼到这份上了,东方语自然无法再沉默以对,她略略垂下眼眸,任由长密眼睫完全遮住冷光幻动的眼神,泛出不以为意的笑容,淡淡道:“陛下想听,臣女说便是。”
她略一顿,便微微笑道:“回陛下,东方夜便是家父。”
“你父亲是东方将军?”皇帝眉宇一收,两眼芒动之色顿凝,对这信息似乎十分惊愕,“那令堂是?”
少女瑰丽媚艳的脸忽地暗了暗,明澈眼神也似染了层蒙蒙的灰,半晌,才听她幽幽道:“家母闺名梅如歌,已辞世多年。”
闻言,风非帆不知怎的,心里顿时一凉,继而感觉全身皆冰凉冰凉的,似是整个人突然掉进了冰水一般,挣扎半晌爬不起来。
东方语看着他骤然失血变得煞白的脸,心下立时感觉错愕万分。
不禁皱眉在想:看他眉宇难掩的真切悲恸表情,难道皇帝与梅如歌是旧识?还是有什么不同寻常关系的那种?
东方语不时用眼光瞄一瞄皇帝,一时心念百转;风非帆心事如潮,似乎早就认定东方语的生母是他某个重要故人,乍一闻恶耗,半天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忽然像被重重冬霜覆盖般。
一时间,殿内竟异常沉默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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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皇帝缓缓抬起头,收敛起悲恸难明的情绪,望着目光透澈明亮的少女,慢慢道:“丫头……,如今朕的头风症算是好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嗯,你只管提出来,只要是朕做得到的,朕一定赏给你。”
少女略略挑了挑眉,眼底浮现惊讶,很快又被她掩饰了去。她淡淡看着面容清瘦的东晟帝君,心下渐渐漫过一种很怪异的情绪,她怎么听着他的声音,竟听出一股沉寂苍凉的味道。
“陛下,你的头风症还算不上是痊愈,想要以后不复发,你必须得坚持做到每天去跑步半个时辰;也少到高处吹风,尤其是冬天北风凛冽的时候,此外,还得注意保持心境平和……”她详详细细又将要注意的事项重复了一遍。
皇帝这次竟然半声不吭,任她说得涶沫横飞、口干舌燥,他亦不过偶尔抬起低垂的眉眼淡淡瞥她一下。
东方语说到后来,只得悻悻摸了摸鼻子,心道:好吧,她对待病人的时候是唠叨了一点,她也是为他好嘛!不过……反正她都将要注意的写下来了,到时只管嘱咐钱公公与宛清姑姑盯紧陛下,大概这头风症是不会再犯了。
眼睛一转,眸光闪闪里,心思便跳到皇帝刚才说的赏赐上来。
“陛下,臣女想……”
“禀陛下,五殿下求见。”钱公公尖哑的声音一响起,便将少女轻脆悦耳的声音掩盖了去。
少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满地小声嘀咕起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来搅局,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皇帝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脸色不悦、在旁小声喃喃自语的少女,“宣他进来。”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忽尔响起,便见一身明艳紫袍麦色皮肤的高大男子步入殿中,屈膝跪下的同时,朗声道:“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说话吧。”
“谢父皇。”风情优雅站起,并顺手整理了本来就一丝不苟的衣摆,目光淡淡投向旁边垂首静立,却心不在焉的蓝衣少女。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音容笑貌就像被人用刀一点点铭刻上去一般,无比清晰地雕在了他心上。
也许是在很久以前那一次,大街上风吹落面纱,她嫣然回首眸光灿烂的时候,又或许还在更早,她的一颦一笑,她每一举手或投足,都深深牵动着他的心绪。
她与风昱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相处和谐,可以毫无顾忌,生气便横眉竖眼;高兴,便开怀大笑;即便是与那个生得妖孽般的,从小就是病秧子的堂弟在一起,她眉梢之间也会盈漾温柔或欢喜,她看墨白的眼神有时甚至温柔得令他心生妒忌。
甚至就是与跟前龙案后威严自成,喜怒难测的帝王在一起,她也可以或温和或调皮,总笑意盈脸与父皇其乐融融相奴婢感激娘娘
为什么独独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冷脸冷眼,对他,她脸上永远只有冷漠、鄙夷、不屑甚至厌恶的表情。
对,就是厌恶!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从她清澈眼眸里看到了深深厌恶的情绪,她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从来就没有他的倒影。
她从来没将他看进眼里。
但他不知从何时起,目光便一直有意无意不自觉地追逐着那抹精灵似的淡蓝色身影。
所以今天,在他知道她治好父皇的病,大概要出宫的时刻,他瞒着母后,来了养心殿。
尽管她清亮眼眸里不加掩饰的厌恶深深刺痛着他的神经,尽管她早不再承认与他的婚约。
他也曾试过努力去忘记她,但他越想忘记,她的身影在他心里便越发清晰,冲,冲不淡;抹,更是抹不去。
所以现在,他来了,坚持出现在她面前;如果无法爱他,那就恨吧!至少这样,她眼里还能看到他的存在,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正眼看他,对着他露出真心欢喜的笑容。
风情又深深看了少女一眼,眼底浮着无奈,随即将目光转开。
“父皇”风情蓦地再度跪下,淡淡瞥了眼自他进来,便连一眼也吝啬给他的少女,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儿臣今天来,除了恭贺父皇龙体恢复康健之外,还有一事。”
皇帝抬起深邃眼眸,霸气浑然天成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便沉沉扫过去,面容似笑非笑:“还有何事?”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为儿臣赐婚。”
“赐婚?”皇帝眯起双眼,冷芒闪动中,他略略沉吟了一下,随即带着困惑道:“这种事让你母后操办就好。”
风情仍旧挺直腰板跪在以汉白玉铺就的地上,缓缓道:“儿臣请求父皇下旨赐的婚事,那姑娘有点特别,母后她做不了主。”
事实上,皇后要求他以正妃之位尽快将东方舞娶进门;他当时应了,然后提出了一个附带要求,便是恳求皇后同意他娶东方舞的时候,对东方语许以侧妃之位同时娶进门。
但皇后当场怒火咆哮,坚决不同意他娶东方语。
他才会被逼无奈,瞒着皇后,前来请求皇帝下旨,只要有了圣旨,就算皇后再怎么反对也没用。
“你这么一提,朕倒是想起来了,朕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就为你订了一门亲事。”皇帝略略挑了挑眉,回想了一下,露出恍然表情,道:“对了,朕记得订亲的对象就是东方家的千金,今年东方家那个二小姐是不是及笄了?既然是从小订的亲,你让你母后操办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特地跑来朕这请旨?”
好吧,刚想偷偷溜出去的东方语不得不承认,她被皇帝这番绝对迷糊的话给狠狠雷到了,还是雷到外焦里嫩那种。
她收住脚步,叹息,翻白眼。
心里大发感慨:
这个皇帝、这个皇帝,哦,不,应该说这个做人家父亲的皇帝,当得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之前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可以理解,可是——之前在帝都闹得沸沸洋洋的“退婚、休夫”事件,他老人家难道连一点点风闻也没有?
他这个皇帝就只负责每天坐在龙椅上,对着一叠叠永远看不完的奏折,打开、签字、合上?然后再由各路人马将他的命令一道道送出去,下达到各级官员手中?
真真是个一心只在政务上,两耳不闻宫外事的“特别好皇帝”呀!
她是不是该向礼部官员提议,让他们向老百姓征集万言书,作为对勤劳好皇帝的嘉奖?
皇帝眼角微转,突然注意到脸色古怪的东方语,随意问:“对了,小语,朕记得与情儿订亲的是东方家的二小姐,你在家里排行第几?”
少女飞快扭头,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抽了抽嘴角,这才慢腾腾走回殿中,两眼内冷芒飞溅,讪讪笑着应道:“嘿嘿,回陛下,臣女好像很不巧的,在家中正好排行第二。”
“你也排行第二……?”皇帝有些困惑,大概是因为最近药喝多,脑袋不太灵光的缘故,一时竟转不过弯来,眼角无意瞥见少女低垂眼眸拼命忍住的闷笑,顿时惊悟,随后眼神泛冷,霸气十足地睥睨着少女:“你这个狡猾的丫头,原来与情儿订亲的就是你。”
“请陛下明察。”少女笑意晏晏直视皇帝,眼神自信流溢,她上前一步,朝着皇帝行了一礼,才慢吞吞道:“臣女与五殿下早就没有关系了,现在男婚女嫁各不相关。”
皇帝眼神沉沉掠向风情,目内寒光隐隐,“情儿,这是怎么回事?”
“语儿”风情没有立即应解皇帝的疑惑,却是扭头定定看着东方语,“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吗?你看,现在,你依旧是东方府的二小姐,我还是从小与你订亲的五殿下,我们之间的缘份这辈子是剪不断的。”
旁边笑晏晏俏立的绝色少女立时爆出满身的鸡皮疙瘩。
语儿?我呸!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敢用这么肉麻的称呼恶心她。
如果不是皇帝就在近前,东方语真想对着风情轮廓刚毅的脸大大呸上一口。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比他更无耻的。
以前她被东方舞母女弄傻打瘸的时候,他绝情断义甩下一纸退婚书,扬言宁愿娶个妓女都不会娶她;现在见她不傻不瘸了,又回过头来对她说,以前一切都不算数了?
丫丫的,就算这个时代是男权至上的时代,她也还没混到要吃回头草的落魄地步。
东方语深深吸了口气,将满腔愤怒使劲压下心头,勾出极其媚艳明丽的笑容,半眯着清亮眼眸,透着重重逼人寒光直直盯着风情,慢悠悠道:“五殿下今天说这话,传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么?还是,你眼前仍是漆黑夜晚,才会说着不醒的梦话?”
还剪不断的缘份?
我呸呸呸!
她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要与他这种见鬼的缘份!
皇帝冷冷扫过风情僵硬的脸,看着少女,淡淡道:“小语?你来说。”
说就说,谁怕谁啊!
东方语小脸一扬,随即滔滔不绝将风情如何嫌弃她,如何劈腿东方舞,又如何坚决退婚,后来又被她张狂休夫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风情在她悦耳的声音里沉默了,低头了,两眼暗淡了,脸色变黑了。
皇帝在她眉飞色舞的叙述里,冷眼挑眉,怒意翻涌。
“啪!”
声响如雷的拍桌声,震得桌上的杯子颤颤晃动,惊得旁边侍立的钱公公与宛清姑姑眉梢齐齐跳了跳。
少女仍旧笑眯眯,丝毫不受影响的表情,流丽眼神轻飘飘睨过去,冷眼看着异常震怒的皇帝。
“情儿,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脸面来这向朕请旨赐婚?”这句冰冷得冻死人的问话,皇帝几乎是咬断牙根从齿缝里硬挤出来的。
“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所以今天用行动表明儿臣的决心,求父皇成全。”风情跪地伏首,从不肯轻易低下的头颅深深磕到地面上。
错?行动?决心?
东方语像是听到天大的冷笑话一般,毫不留情地白了风情一眼,目光里全是讥讽。
皇帝垂下深邃眼眸,敛动着眼底闪烁的暗芒,状似十分随意问:“小语,你的意思……?”
少女轻声嗤笑,皎皎目光泛着无边冷意,她摊了摊手,懒洋洋道:“陛下,你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思吧,他请旨赐婚,不知请的是谁的旨,要赐的又是谁的婚!”
“嗯?”皇帝扭头,看定跪地伏首的风情,声音透着绝对威严。
风情仍旧低头着,声音含着几分惭愧的味道:“儿臣……儿臣请父皇下旨,同时娶东方舞东方语两姐妹为正侧妃。”他顿了顿,又飞快补充了句:“这其实是母后的意思……!”
“哦?娶两姐妹为正侧妃?”皇帝眼神隐含不明芒动,声带玩味问:“小语,现在,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少女懒懒一笑,眼睛一转,随即流光四溢,明丽如霞,“首先恭喜五殿下未来美梦成真,得享齐人之福,其次嘛……”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笑微微看着喜怒难辩的皇帝,笑吟吟道:“陛下刚才不是问臣女想要什么赏赐吗?”
“现在我想好了,我要的赏赐就是——他!”
在皇帝惊讶的眼神中,风情惊喜的目光里,少女嫣然轻笑,闲闲补充道:“他请求任何事,都请陛下绝不应允。”
话音未落,风情倏地抬起磕地的头,满脸不敢置信。
皇帝眼神流漫着不怒而威的帝王霸气,淡淡瞥向殿中俏立少女,见她正随意以指尖绕着肩前飘垂的一缕发丝。
一瞥便收回冷压的目光,再缓缓扫落跪地的紫袍男子身上,长久凝绞不动。
沉默压抑的大殿,只闻几个轻微的呼吸声;风情僵硬着抬头的姿势,定定迎着皇帝冷凝的目光,墨黑双瞳微微露着忐忑期盼。
半晌,皇帝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那冷凝沉压的眼神换了冷淡神色,然后落在少女含笑脸庞,清晰吐字:“朕应了。”
身形高大的紫袍男子身形一阵摇晃,随后缓缓站了起来,俊脸一片铁色,深深凝望了垂首的少女一眼,连起了皱褶的衣衫也没有整理,就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了养心殿。
少女神态相当平静,对那道高大身影颓靡的姿态根本视而不见。
她坏心在想:她的好姐姐东方舞如果知道了,即使她不要的男人,东方舞也得不到,不知道会有什么激烈反应呢。
风情走后,东方语便下去忙碌煮饭,自从吃过她做的饭后,皇帝便对她的手艺念念不忘,再吃御厨煮出来的东西,似乎都成了淡而无味的开水。
“陛下”少女端上她刚刚煮出来的菜肴,略带感触道:“吃过这顿饭,臣女就该出宫了。”
这时,风昱正好一脸春风盈面的走了进来。
“昱儿,过来一起吃。”皇帝已经拿起筷子,看见他立时笑着招呼,“小语煮的东西就是有滋味。”
风昱有些受宠若惊的挑了挑眉,平常皇帝是不可能与他们同席用餐的。
“小语,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皇帝没有理会风昱,又笑着招呼东方语。
东方语是什么人,她是在不该客气的时候,绝不会跟你客气的人;皇帝说,就喜欢她这份率真不矫情。
少女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笑吟吟拉过椅子就坐下;按照规矩,在皇帝动筷前,会有人将每道菜都试吃过,确保安全之后,皇帝才会开动。
东方语每次看见太监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上前试吃就觉得好笑,先用银针试过一遍,再让活人试吃一遍,之后才轮到他们。
这些古人们是不知道,有些毒药是银针试不出来的,还有些毒药是要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发作的,像试针试吃这样的保证其实又有几成安全性呢?
不过,尽管她在心里对这种做法很不屑,在皇帝面前,她还是很识相不会说穿的。
皇帝按规矩这么做,不过求一个心安而已。
用完膳,东方语又逗留了一会,随即便告辞出宫;风昱当然亲自送她出去了,他还有满肚疑问要问她呢。
在他们走后,皇后顶着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突然也出现在皇帝面前,不过也只逗留了一盏茶那么长的时间而已;其中不过与皇帝来几句相敬如冰的客套话,别的什么也没做便离去了。
“皇宫真像只金壁辉煌的大鸟笼。”东方语一路走得欢快,笑得更是欢快,看着旁边收敛了张扬个性的洁癖男,忍不住笑嘻嘻调侃。
风昱用一双勾魂桃花眼白了她一眼,他才没有那么傻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若是说下去他岂非等于自己骂自己是只鸟?还是只镀金的名贵鸟?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显然被脑中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怪字眼给雷到了。
“嘿嘿,语丫头,”他忽尔放低声音,桃花眼里跳动着莫名兴奋光芒,“五哥去的时候,你到底当着父皇的面说了些什么?他出来时脸色难看得跟乌鸦似的。”
少女悄悄伸手摸了一把旁边的石狮,然后使劲拍上他手背,眨着明亮清澈眼睛,笑眯眯道:“真想知道?”
风昱用力点头,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风情脸色那么难看了,他是好奇,哦不,他是关心自家兄弟会不会受得什么特别严重的打击。
“想啊!那你先惨叫一声给姑娘听听。”
“什么?”
少女笑嘻嘻用眼角往他手背瞟了瞟,“看看你手背上是什么?”
“啊……!”风昱果然如她预料一般弹跳而起,清冽好听的声音惊叫起来其实也很难听,他簌簌抖着指头对着笑得眉飞色舞的少女,咬牙道:“你、你这个坏心的丫头,为什么天天惦记我这点小毛病呢!”
少女哈哈笑着,耸了耸肩,眼神清澈无辜之极,瞟向他用手帕搓得发红的手背,甜甜笑道:“呀,我是不小心,你怎能这么小气呢。对了,我记得某人不是说过,这小小的洁癖毛病已经不药而愈了,现在你吼这么大声是干什么呢?”
风昱俊脸上邪肆笑容僵化如石,盯着她笑靥如花的脸,真想狠狠拧上两把,这丫头还说什么不小心!看她坏笑得意的眼神,分明就是故意的。
似乎还嫌捉弄得不过瘾般,东方语故意将刚才抹灰的手递到风昱眼前晃了晃,然后才笑眯眯当面拍掉那些证据。
直至看到风昱露出青面獠牙的表情,她才悠悠道:“我将赏赐换成了请你父皇拒绝同意大姐成为你大嫂。”
风昱愕了一下,才回过神明白她说的是那桩,当下忍不住猛摇头,夸张地捶胸顿足,清冽声音含着惋惜道:“傻丫头,你怎么可以白白浪费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浪费吗?”少女无所谓地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淡淡道:“我不觉得。”她每逢想起刚穿越过来那一幕,心里就没停止个让东方舞嫁不成风情的念头,现在皇帝金口一开,东方舞想嫁给风情那就是做梦。
打瘸她,让那个男人退婚?一心惦记着五王妃之位?
嗯嗯,让东方舞永远惦记去吧。
风昱除了摇头,实在不知再说她什么才好,这丫头有时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偏偏有时候又让人喜爱得要死!
爱……?
风昱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对这个丫头用这个词?难道在他心里?不会的,不会的……!
东方语可没留意到风昱脸上变幻的表情,她正欢快往最后一重宫门走去呢。
只差三步,她就可以离开沉闷压抑令人发疯的皇宫,感受着从门口处吹拂过来的微风,她已经可以呼吸到外面自由清新的气息。
“皇后懿旨,立刻拦住前面一男一女。”声音飘渺如来自难窥深浅的地狱,却又急又冷。
东方语与风昱在出示令牌前,距宫门仅三步距离之遥处齐齐停了下来,扭头回望声源来处。
急骤的马蹄声,滚滚如响雷的厉喝声,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从东方语身后奔掠到前面,“吁”一声短喝,马蹄几乎腾空,而扫得极为干净的青石地面上仍因骏马戛然而止的蹄足,腾起零星几点尘埃。
东方语只觉一瞬,凛凛杀气扑面而来。
挑眉,再回首,数柄寒光闪闪的长刀利戟已沉沉架在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