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有客人来?”聪明如她,还真是瞒不住太多。
“一个熟人。”
“张千来过了,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听到。”
“没关系,他还会来的。”沈念一将帕子重新包好,“而且很快。”
“你不好奇里面放着什么?”孙世宁的指尖在上面点两下,这样的装置里头,掩藏的秘密总是令人觉得不安,仿佛里面关着蠢蠢欲动的妖魔,只要打开,就会带来不同的灾祸,她本来是那个手握钥匙的人,如今却不能替他解惑。
“不好奇。”沈念一当着她的面,将天衣无缝放回原处,他自从入了行,就知道好奇心不能得,否则必然坏事,他也坚信凡事只要追根溯源,总会有个落实的交代,所以孙世宁能不能解开天衣无缝,对他而言并未有太大的差别。
孙世宁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情,见他当真脸上淡淡,才真的放下心:“我要回去了。”昨晚是一股冲动,居然想他想得非要亲眼所见才肯罢休,要是还留在府中,让其他人看去,她怕掌不住脸皮,趁着这会儿青嫂几个都没有醒转,早些打道回府才是正事。
沈念一手指一弹,房门打开,听得床榻上的红桃哎哟一声,笔直跳了起来,孙世宁失笑,好歹红桃也是个姑娘家,尽管年纪不大,又有些天真,也不至于要用这种方式唤其起床。
“红桃,我昨晚怎么同你说的?”沈念一一句话将红桃憋着满满的起床气,尽数给挡了回去,“我说,最近不太安生,让你好好照顾世宁,结果你睡得呼声大作,半点警惕心俱无。”
红桃用力揉眼睛,嘴上不服气道:“我睡的香就不能照顾小媳妇了吗?”
“那你说说,是如何照顾的?”
“昨晚来了一个男的,啰啰嗦嗦的,然后又有个女的,声音尖尖的,没小媳妇好听,你同他们说了好一通话,我听着也不应该是坏人就没出来。”红桃披头散发的挥动拳头,“我没有偷懒,就不准多睡儿。”
孙世宁惊讶道:“你明明一直在睡觉,怎么听得见?”
“老头子教过我的,睡觉不耽误耳听八方,在山上的时候,我在睡梦中甚至能够听到鸟雀下蛋的声音,知道明天哪里能找到好吃的。”红桃抓抓头发,“到了这儿,声音嘈杂,还真听不出什么。”
昨晚,三个人说话也不是轻声轻气的,虽然红桃没听明白其中的大部分意思,却也知道两位来客绝对没有恶意,沈念一的杀气都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她翻转个身,继续安心睡大觉,小媳妇身上始终香喷喷的,难怪一一这么爱不释手的。
“梳洗一下,先送世宁回去。”沈念一当然了解红桃的本事,同一个师父交出来的,红桃学武很是刻苦好学,他只是要提醒她切莫大意。
红桃很听话,回屋洗过脸,孙世宁替她梳好头发,又说要带她去买早点,她才喜滋滋的跟着走,沈念一送她们到门口,红桃反而拒绝了:“不用一起跟着,我们先去吃好吃的。”
沈念一想着还有好些事情要回大理寺处理,还有张千留在此处的这个麻烦,低声向孙世宁再嘱咐两句,就放她们走了。
两个人回到孙府,除了冬青都没人知道行踪,冬青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见她们平平安安回来,念了声佛,赶紧要张罗吃的,孙世宁说已经在路上吃过,又让红桃将特意买的三丁包子给了冬青。
冬青心里头有些委屈,坐在角落一口一口吃,本来滋味鲜美的包子,到了嘴里发涩发酸,很难下咽,孙世宁从旁看出端倪,咳嗽一声坐到她身边道:“冬青,让你担心了,本该回来报个信的,我也不知怎么,就在那儿睡过去了。”
“小媳妇同我睡的,没和一一睡。”红桃口无遮拦,直截了当。
冬青见孙世宁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不知怎么居然将郁气一扫而空,噗嗤一声笑开来:“姑娘没事就好,红桃厉害着呢,我应该放心的,以往姑娘同沈大人出去办正事,还不是一样,我还就是个劳碌命,非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话都说开,冬青大口将包子都吃完,拍拍衣服站起来道:“红桃最近也辛苦,我让那边灶房匀一只母鸡来,炖汤喝。”
“你几时同那边灶房都打通关节了?”孙世宁身边统共只得这样一个人,却是比孙府上下的丫环加起来都能干。
“哪里需要打通,不就是花些钱,以往还有的没的,应付几句,前几天连二夫人都开始对姑娘恭恭敬敬的一派好脸色,底下的人还不都是看着二夫人的脸色行事,谁敢说半个不字。”冬青说着说着,腰杆子都硬朗起来,“别说是匀一只,就是都拿来吃了,都没有人再敢说个不字。”
孙世宁笑着笑着,却是叹了口气道:“冬青,你说我们算不算苦尽甘来?”
“不瞒姑娘说,前天晚上,我还梦到那时候,我去牢里看望姑娘,姑娘一身的血,还冲着我笑,那时候,姑娘都咬着牙坚持下来,如何会盼不到好日子,以后等姑娘嫁到沈大人家中去,还有姑娘享福的时候。”冬青明明笑着说话,眼睛一眨,掉下两滴眼泪。
红桃站在旁边,就看不明白,急得又要安慰这个,又要安慰那个,原地团团转:“你们两个不是在说笑话,怎么说着说着都哭起来了,到底是谁欺负你们了!”
孙世宁让冬青先去忙碌,拉过红桃的手,让她坐下来,将自己喊冤坐牢的事情,简单易懂的说给她听,红桃起先还面带疑惑,听到后头,脸孔涨的通红,拳头拽得紧紧,忽然一拳砸在桌角,恨声道:“小媳妇吃了这样大的苦头,为什么不找那个坏女人报仇!”
“家和万事兴,父亲临终前,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维持住这个家,看着世天长大的。”孙世宁见桌子一角都被红桃捶裂,知道她是性情中人,动了真怒。
“世天又是哪个,我怎么没见过!”红桃哇哇大叫道。
“世天是我的弟弟,你见不着他,是因为他每日要去私塾上学,二娘也不太应准他同我多来往。”孙世宁的话都没说完,居然听到世天的声音,这一次是真的笑开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才说到不见他,这就来了。”
红桃很是识趣,一个鹞子翻身,已经上了屋顶,除了孙世宁,进屋的人也不知道里头多了她这样一个人,世天跑得不慢,一头扎进来就喊道:“大姐,大姐。”
孙世宁也有段日子没见着他,觉得他已经有些少年的清朗样子,心里头十分欢喜:“今天没有去私塾念书?”
“去啊,母亲让我过来的。”世天在屋中转了一圈,“大姐这里还是冷冷清清的,也没见过一个人,也没见多一件家什。”
“二娘让你过来的?”孙世宁一时有些吃不准薛氏的路数,这是要让世天来做什么?
“母亲说,让我来谢谢大姐,不计前嫌。”世天毕竟念过些正经书,知道不计前嫌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母亲知道以往做过好些对不住大姐的事情,大姐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从来不同她计较,这次孙家差点遇到灭顶之灾,也幸而有大姐撑着,如果不是这样,孙家的产业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孙世宁听他说得一板一眼,知道是薛氏特意教好了,让他来做说客,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听世天都说完了,才问道:“二娘,还说了其他要紧的事情没有?”
世天吐了吐舌头道:“难怪二姐也说大姐聪明得不像个女人,你怎么猜到后面还有其他的话?”
孙世宁腹诽道,因为我知道二娘没那么良善,无事献殷勤,总没有什么好事,当着世天的面,这些话,她不会说,世天还小,不需要卷入这些纷争里头:“一并都说了,免得你记不清楚,回去让二娘责罚。”
“才不会,私塾的老先生都夸我背书记性好,母亲说,宫里头这会儿一点消息都没有,柳先生又去了外地置办原料,要是大姐有主意的话,能不能托托人,去宫里头打探一下,那位柴公公到底什么意思?”世天疑惑的挠挠后脑勺道,“大姐,这些公公是不是都很厉害,宫里头进进出出都要通过他们。”
“你且好好念书,不用管这些事情。”孙世宁摸摸他的发顶,“回去对二娘说,让她安心照常就是,也不用让你来跑腿传话,孙家的生意,我还记得放在心上,不会落到旁人之手的。”
“娘亲还说,她知道是谁要抢我们家的生意了。”世天拽着她的衣袖,非要说完,“她说这口恶气不能憋着,大姐要是有办法一定要替孙家出气。”
孙世宁听完这句,不怒反笑道:“好,那你回去问问二娘,我当日坐牢的那股怨气要不要也一起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