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落空,沈念一已经飞快算出七八种应对之策,以防对方偷袭,对方却没有要把握住这个机会的意思,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与他周旋。
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香气中,他想到那颗埋在后宫里随时会得出大状况的棋子,林贵妃的直觉没有错,香嫔进宫绝对是一场预谋,只是暂时没有办法,当面与皇上对质,皇上如今专宠香嫔,但凡有人提出异议,后果恐怕只会得适得其反。
林贵妃在等待一个良机,沈念一也在等待一个良机,等着香嫔自己暴露出本来面目,还有其进宫的真正目的。
说来奇怪,香嫔初进宫时,气势汹汹,势在必得,一个月内,连升三级,从名不经传的新人,一跃成为后宫每一双眼睛都盯住不放的香嫔。
香嫔在瘟疫案中,立了大功,皇上本来想要趁着势头,直接将她晋封为妃,风光无限的档口,香嫔却推说晚上受了风寒,身体有恙,病榻上一躺就是数日,不得起身,就算皇上再怎么对其青眼有加,也只得差莫公公过去,送了好些补药,让她先将身体养好,其他的从长计议。
林贵妃多年执掌后宫,皇后死去多年,皇上至今不曾重新封后,每个嫔妃心里头实则都留存着一丝的期盼,盼着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千算万算也不能容许一个新入宫的抢夺了这份可能性。
后宫中的嫔妃,明争暗夺,这些年都没有这般团结过,如今反而放下嫌隙,一致向外才是硬道理。
诸人眼中,林贵妃行事有条不絮,最适合做领头人,林贵妃知道,这一步走对了,以后她的地位更加稳固,如果有人走在她之前,那么多年经营尽数不保,所以才有了她居然敢在皇上面前闹了两次,又在御书房门口堵着沈念一,让他答应要查清拆除香嫔的底细。
沈念一接手此事,并非是碍于林贵妃的脸面,他心里头有个结,霍永阳进大理寺数年,算得上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阿阳性格爽朗,做事麻利,年纪虽然不大,也跟了好些大案子,为人处事也算踏实,没想到,一个无名的女子就能将其直接拉进深渊。
直到被带走,霍永阳依然没有说过后悔的话语,既然已经做了,那么他决定一个人承担,就像孙世宁所言,霍永阳直到的关于红衣女子的线索,肯定不止是那些,但是他潜意识中,依然在维护着那个人,不忍心见她落网,见她受伤。
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是他对香香的心却是真心实意。
如果香嫔就是香香的话,那么这个女人懂得什么叫做真心事情,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恶女!沈念一的火气骤然上升,不轻易出手的软剑,白练似的从袖口飞出,化为一条灵活之至的白龙,在他的周身舞出团花朵朵,看似精妙,实则招招都是能够杀人的利器。
对方不敢再托大,果然现出真身,沈念一这次瞧得分明,原来那人懂得遁地之术,而这一片废墟烧得透了,又被大理寺的人完整的翻了一遍,土质尤其松软,更加方便其隐身,一旦目能视,耳能听,沈念一再不客气,剑招更快向前递进。
那人只见到一波一波的白浪向着自己涌来,想躲都躲不开,如果沈念一当真下杀招,根本不容此人走过二十招。
沈念一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想要直接将人制服,再问个究竟,再谨慎的人也有闪失,就在他的剑尖已经制止对方的咽喉最多两寸的位置,那人猛地一抬头,露出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沈念一警觉心比常人都高,已经知道不对劲。
百密一疏,那人分明只是个诱饵,真正的敌手就在他的身后,他手中的长剑往前一递,背后同样受了重击,手中的软剑没有半分的停顿,自身前那人喉中抽出,反手一剑,听得叮一声,却是击中了金属的物件,没有能够刺得下去。
沈念一是以攻代守,没有让偷袭者的第二招落下来,那人的武功奇高,却会有这样下三滥的手法,真是闻所未闻,沈念一知道那人胆子极小,一招击中,明白他有了防范,再想继续已经没有可能,所以绝对不会恋战。
所以,沈念一尽管受了伤,也几乎与对方并肩的速度,对方的轻功也是极好,他三番两次想要超越而过,总是差了一口气,就这样你追我赶,居然已经出了城门口,沈念一也是提着一口气,明白背后的伤势不轻,血越流越多,必然会影响到其他,然而又想过,只要天色大亮,对方就几乎是无法遁形,只要见到其背影外貌,哪怕这次逃了,下一回,他也会牢牢盯着,将其一举拿下。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沈念一的力气却是渐渐减弱,不过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这样卯足了劲头的追赶,人的身体都是有个极限的,不可能生生不息出力气,所以他也没有被拉下太远,依旧见得到对方身着灰色衣衫的身影。
个头颇高,年纪应该在四十上下,沈念一看着那个背影,肩膀很宽,腰背挺直,轻功的路数自成一派,暂时分辨不出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那人始终镇定,不知为何却忽然慌张起来的样子,脚底下步伐混乱三两个起落之间,沈念一居然又快要重新追上,难道说是对方体力透支,无法再使用轻功?沈念一飞快的抹过这个念头,眼见着那人一头扎进旁边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显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所以,沈念一没有多加考虑,也跟着冲进去,维持相同的速度太久,想要猛地刹车,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境界,沈念一只见到满目的苍绿色扑面而来,险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进去的那种窒息感,暗道不妙,再想要后退脱身,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之中。
准备的说来,也算不得是陷阱,而是一个阵法,沈念一回过头,已经看不出自己进来的那条路,再往前看,对方的人影似乎还在前头,若隐若现,分明离得不远,分明就在眼前。
也就是鬼神神差一般,明明知道此处不妥,内里大有乾坤,此时收手,寻到出路应该不难,沈念一脚底下却依然没有放松,还是朝着那人藏匿的方向而去,结果越陷越深,直接被引入阵法的正中。
再定睛而望,前后左右除了数不清,也看不到边际的植被树木,哪里还有什么灰衣人,仿佛刚才就是一场幻觉,是他眼花,才被请君入瓮。
“于是,我在那个阵法里,转了三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出口。”沈念一倒是不忌讳这种难得的失利,笑着说道,“再火急火燎的回城,赶到家中,换了喜服,才没有耽误你我拜堂的时辰。”
“那个阵法里除了树还是树?”
“数都数不过来,四面八方看着都是通畅的,就是没办法走出来。”
“那后来,你怎么出来的?”
“砍树,我沿着一条直线,砍了四五十棵,才得以走出来。”沈念一走到外圈,再往回看,明白这里虽是人工布置而成的,要搬来这样多的树木,也是费了些心思的,如今被他一手毁去,损失也颇大,却专门用来将他困在其中,不知是何道理?
“后来,那个灰衣人就再没有出现过?”
“是,没有出现,好似将我引进去,就退走了。”
“那么发出袖箭警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那个香,那个香里头应该是含了药物的。”沈念一肯定的说道,“当时一鼓作气,也没有察觉到异样,想想自己不至于会冲动若此,如果那个阵法中,设有杀机,只怕我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他必然是想告诉你些线索。”孙世宁偷偷瞄一眼他的后背,“只是要传递消息的话,他又为什么要伤你,没道理啊。”
“他伤我的兵器也不简单。”沈念一昨晚是生怕惊到孙世宁,始终没有彻底的转过身,“那兵器似乎已经在江湖上失传多年了,没想到,再次祭出,却饮的是我的血。”
“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还能耐得住气,留在家中!”孙世宁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差些要推他出门,“你不让丘成他们好好去查,不是还有个人让你杀了,人呢,尸首呢?”
“人不见了,尸首也没有。”沈念一反而没有那么在意,似乎都被他预料中了,尽管他的人没有离家,也有的是法子让手底下的人出去查证,消息送回来,那片废墟之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更别提什么尸体了。
不过,丘成很是细心,亲自到现场,指派出十个人,叮嘱道,一寸一寸的试探过去,如果大人的话无误,死去的人会遁地,那么就算事后做了掩饰,必然还是会有破绽的。
果不其然,填下去的土没有那么平整,有几处塌陷,丘成走到跟前,蹲下来,用双手一淘,地上出现个一尺见圆的窟窿,他正色道:“大人说的没有错,这里是死过人,只是有人快了我们一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