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了,随即,却是一片清明。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就是宇文愆的,夺权,伤人。
沈无峥不仅仅是自己最敬爱,最亲近的兄长,也是宇文晔身边最可靠的智囊,若除掉他,不仅能让自己痛苦,更是卸掉了宇文晔的一条臂膀!
难怪,之前他们就怀疑过,以沈无峥的学识和为人,他应该是参与朝政,任职文官最好的人选,但太原一战已经打完,宇文渊却始终没有撤掉他记室参军一职,当时只想着,宇文渊提拔了裴行远,是一动一静,既奖赏了一个,又按住了一个,始终不让宇文晔这边起势太猛。
现在看来,大概也是太子在中间起到了一些作用。
沈无峥之前在长春宫就险些遭遇他们的毒手,幸好宇文晔提前派他去接应潼关那边过来的人马,才逃过一劫,可即便这样,也引起了她和宇文晔的嫌隙,险些酿成大祸。
但这一次——
商如意用力的咬紧了牙:“他们,想要对你动手了!?”
眼看着她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可沈无峥的神情却反倒非常的平静,甚至连宇文晔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除了动了动眼睫,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
沉默半晌,沈无峥平静的说道:“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商如意急忙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关切和担忧,而沈无峥不仅平静,这一次更是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平静温柔,更带着抚慰之意:“看来是这样的。秦王和秦王妃他们是动不了的,自然只能对着我们这些人下手。”
他这话承认了,却又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商如意这才想起,之前她提起宇文愆一定会对他们进行报复,也就是夺权与伤人,但不应该从商寿非动手的时候,沈无峥的神情就有些奇怪,看来,他的确是已经料到了,才会如此的淡然。
商如意道:“哥——”
沈无峥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
“退一万步说,我们两边的关系,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要动,我自然要防。”
“……”
“你应该不会觉得,我防不住他们吧?”
商如意蹙了一下眉头,没说话。
要只论头脑智慧,十个宇文呈加十个商寿非,也比不上沈无峥,若他们只是在长安城内,朝堂之上对峙,又有宇文晔在,她根本不会担心沈无峥的安危。
可领兵出征,又是另一回事了。
宇文晔当年在楚旸那样猜忌他,更猜忌宇文家的时候,仍旧敢斩杀监军寇匀良,到最后也全身而退,说到底,权力就是权力,武力就是武力,人若处在最野蛮的境况下,什么智慧和能力,都不及当头一刀来得直接有效。
就在商如意纠结不已的时候,一旁的宇文晔轻咳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忘了还有申屠泰?”“……”
商如意一愣,转头看向他,却见宇文晔神情淡淡的,似乎有些不悦,但那不悦又不是太明显,仿佛还算的上平静,慢条斯理的道:“父皇把申屠泰提拔为河南道行军副总管,也就是用他来压着老三,免得他任意妄为。这场仗,不论好不好打,都不能乱打。”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沈无峥:“这一次出征,你跟他要配合好。”
沈无峥点点头:“我明白,申屠泰粗中有细,是个稳妥的人,有他在,我也更放心一些。”
“……”
“但洛阳的战事——”
宇文晔淡淡的摆了摆手,道:“能打到什么地步,就到什么地步吧。”
说着,他又笑了一声,轻蔑之意溢于言表,道:“且不说洛阳,以老三的能力,他若能过虎牢关,也算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沈无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也听说,之前宇文渊将江重恩带回长安交给大理寺,审出了一些东西之后才无声无息的处死的,而审出的,除了他能知晓的关于洛阳城防的问题,就是梁士德在他们东进的路上,几处关隘的布防。
洛阳城地势平坦,有数条黄河的支流流经此地,所以交通便利,商贸发达;除了水还有山,洛阳城南有嵩山,北有邙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可谓占尽地利之便,这也是当初楚旸放弃关中,经营东都的原因之一。
只是,有山自然就有关隘,而大军行进需要粮草,因为运粮的关系,他们东进要借助黄河水路,从黄河以北想要进入洛阳,便要绕过邙山。
而要走这一条路,就必须通过梁士德设置在那一路上的各处关隘。
其中,便有虎牢关。
据说从江重恩口中撬出过这个地方,具体布防如何,有多少兵力,如今是谁在驻守,他们现在尚不得知,但从地理位置来看,虎牢关的确是他们攻打洛阳十分重要的一个点。
连宇文晔都说,如果宇文呈能过虎牢关,便能让他刮目相看,可见此地的战略意义。
梁士德必然派重兵把守!
而宇文呈的能力,且不说其他,就说当初他能把龙兴之地丢掉,就可见一斑了。
这么一说,商如意的心绪才稍微松缓了一些,而宇文晔已经对着沈无峥道:“圣旨已经去了兵部,很快就会到你手上。大军三日后开拔,你还是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沈无峥点了点头,又对着商如意笑了笑,那笑容无尽温柔,更给了她无尽的抚慰,然后便起身往外走去,宇文晔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商如意,道:“我去送送他,你就不要动了。”
说完,便与沈无峥一道往外走去。
眼看着走到千秋殿大门外,忽的一阵冷风袭来,风中仿佛还卷裹着一点细密的雨珠,扑在人的脸上,更有一种寒意彻骨的感觉,沈无峥站住脚步,转头看向宇文晔,低声道:“虽然我走了,但请殿下和王妃还是要留神,太子他心思缜密,手段难见深浅,未必只对我下手。”
宇文晔闻言,目光一闪。
而沈无峥对着他一拱手,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