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今日穿了一身品红色浅墨蔓草纹宽边小袄,白底绣浅墨蔓草纹襽群,墨玉环的压裙,梳的双丫髻上带了一对碎墨玉的珠花。称得更加肤色透亮,眉目如画。
薛氏将三娘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赞叹道:“这样穿很好看。”
待瞥见三娘头上只有一对珠花,便起身从自己的首饰盒子中挑了一对嵌着珍珠的金簪,亲自戴在了三娘的头上。
“这样更好看了。这对簪子是我前一阵子找京城的多宝楼打的,正好送给你戴。”薛氏站远了一些,打量了一番,笑道。
三娘刚刚看见那对簪子上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如今加头上的重量也说明这对簪子是赤金足量的,知道这是好东西。
三娘也不推辞,落落大方地朝着薛氏行了一礼,带着恰到好处的欢喜笑容道:“多谢母亲了。”
薛氏见三娘愿意接受,心中很是高兴。
“对了,去把五小姐也请来吧。今日是去她叔祖府里给长辈请安,不能失了礼数。”薛氏总算是灵机一动,想到了怎么样将五娘放出来的办法。
大丫鬟佩兰闻言却是犹豫道:“夫人,薛嬷嬷说了要五小姐闭门思过的。”
沉香看了薛氏一眼,忙笑着对佩兰道:“佩兰姐姐,夫人叫你去你就去吧。不然温家园的太老爷那边见五小姐没有去,还以为是我们不懂礼数呢。”
佩兰知道那位太老爷可是阁老重臣,是比自己家老爷还要大的官儿,闻言只得不说话了。
沉香便吩咐一个小丫头去请五小姐过来。
三娘陪着薛氏喝了一会儿茶,五娘才在丫鬟的带领下来了。
五娘有些蔫蔫儿的,朝着薛氏行了一礼就在一边站了也不说话。
五娘还是穿着今早上的那一身烟霞色绣暗纹的袄裙,头上是一对蝴蝶金簪,到也是能出门的衣裳。薛氏便没有让她再回去换衣裳了。
因想着不能厚此薄彼,薛氏便又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挑出来一队赤金八宝纹手镯,打算送给五娘。
这对手镯做工也很精致,只是没有刚刚给三娘的那一对金簪重,也没有镶嵌珍珠和宝石。薛氏是想着嫡庶有别,所以给五娘的礼要相对轻一些。
不想,薛氏将手镯递给五娘的时候,五娘却将双手往身后一背。
薛氏拿着手镯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见五娘低着头不看她,她只能道:“这是母亲送给你的,你收下吧。”
五娘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我不要礼物,你只要不要罚我姨娘就行了。”头依旧是低着的。
崔姨娘如今还是跪在后面那一进宅子的廊下。
薛氏闻言更加尴尬,本来罚崔姨娘不是她的意思,可是薛嬷嬷是借着她的名义罚的,她就是解释也没有人会听的。
于是屋子里,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三娘见状,上前一步从薛氏手中将镯子接了过来,笑着道:“这对镯子我替五妹妹收起来吧,等回来再给她,不然依着她丢三落四的性子恐怕会弄丢。”
薛氏见状松了一口气:“那就先让三娘收着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门了。”
五娘咬着唇抬头看了三娘一眼,三娘朝着她摇了摇头,要她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倔。
见薛氏走到一边去过问出行的人员安排了,三娘走到五娘身边低声道:“你不想要姨娘再多跪一日吧?”
五娘闻言猛地抬头,三娘当作没有看到她一脸委屈的样子继续道:“不想的话就赶紧将镯子拿过去。否则夫人可就要将气撒在你姨娘那里了。”
五娘咬了咬唇,还是伸手接过了三娘手上的金镯子,并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薛氏虽是在一边说话,其实却是也注意这这边的情况。虽然是听不见三娘在对五娘说什么,但是看到五娘将三娘递过去的镯子接了,还马上就套在了手腕上,心里也高兴了。
薛氏想,这位三小姐果然是个懂礼又心善的,这次多亏了她自己才帮自己解了围,不至于太丢面子。
于是薛氏又走了过来对三娘和五娘笑着柔声道:“我们这就出门吧。”
这次连五娘也顺从地道了一声“是,母亲。”
薛氏心中更高兴了。
三人带着丫鬟婆子们去二门上了车,王璟几人已经早在外院等着了。只是几个少爷今日没有坐马车,而是个人骑了一匹马。
先帝在位的时候尚武,京中的男子皆以和妇人一般坐在马车上出行为耻,所以是时京中的贵族子弟都是骑马出行的。
到了当今皇帝登基,十几年来又一直没有大的战争,很多地方都已经忘记了当年那段彪悍的岁月。只是京城毕竟是京城,男子骑马出行之风并未退出流行圈子,依旧是贵族子弟们的时兴作风。
王璟练了几年的武,他在武学上的天赋果然不是他读书上的天赋可以比的。加上他自己爱这一门,平日里又肯下苦工。所以这几年下来也是有些成果的,至少那位叫他的邓先生总是夸他“孺子可教”。
王栋读书的时候只听过“朽木不可雕”的评语,哪曾听过表扬?因此对武学更加上心了。
三娘知道王璟早已经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因此到是十二分的放心他骑马了。
薛氏带着三娘和五娘坐了一辆马车,只让沉香一个丫鬟在旁伺候。
其余的丫鬟婆子和三娘,五娘的丫鬟婆子们都坐在了后面的几辆马车中。
京城的繁华果然不是别的地方可以比的,三娘虽然不能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但是从透过车围钻进来的那些嘈杂声就可见一斑了。
等到进了皇城之后,嘈杂声就小了下来。皇城是不容许普通百姓入内的,薛氏派嬷嬷递了王栋的牌子给守城才得以放行。皇城西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但是除了有世袭爵位的亲王郡王等等的府邸能够传给继位着外,像王显这样的官员对于皇帝赏赐的宅子只有使用权而不能将之传给下一代的。
这也是为什么温家园的主人一直在换,而园子名字一直未换的原因。
从西门入城,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慢了下来,听外头的动静应当是进了温家园里了,又慢行了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三小姐,五小姐,到二门了。”外头一个跟车的婆子禀道。
薛氏首先在沉香的掺扶下踩着脚踏下了马车,接着三娘和五娘也被婆子扶着下了车。
王璟几个兄弟也早已经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交给了上前来的小厮。
薛氏因来过温家园几回,对这里比较熟悉,便跟着来迎接的婆子领着三娘五娘和几个少爷径直往正房去了。
三娘随便打量了几眼,见进了二门之后的内院也依旧是亭台楼阁玲珑精致,池馆水榭清幽秀丽,青松郁郁,古柏参天,假山怪石,点缀其间。 不愧是皇家的院子,古朴又大气。
只是三娘想着叔祖父家的主子只有叔祖父,叔祖母和九姑姑三人,每回出门也挺累的。
三娘随着薛氏走了约莫又有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看到领路的婆子口中的正院“凌云居”。
待的走到正房,早有婆子进去禀报了。不多会儿就有小丫头来请夫人和小姐们进去。
薛氏整了整裙摆,领着一群继子女和侄儿们跨进了凌云居的正房。
正中的一张紫檀三围浮雕花鸟纹罗汉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身穿一件青缎团云文褙子面容慈和的老太太,她旁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鹅蛋脸大眼睛,穿着鹅黄色撒花斜襟袄裙面上带笑的姑娘。
三娘想着这就应该是王显的妻子李氏以及她的庶出的女儿王筝了。
三娘跟着薛氏上前给李氏行礼。接着薛氏又与王筝见礼,三娘等人给王筝行礼,一时间好不热闹。
“好孩子,快来坐。”李氏朝着三娘和五娘招手,三娘和五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让王筝一手牵着一个到了李氏的榻前,将两人按坐在李氏的榻上了。
李氏摸摸三娘和五娘的头,又看着站在前面的王璟几兄弟笑得合不拢嘴。
王筝捂嘴一笑:“娘看见侄孙侄孙女们来了,都高兴成了什么样儿了。我这个旧人就要被挤到一边儿哭去了。”
李氏闻言哈哈一乐,笑着骂了王筝一句:“你是做长辈的,怎么还这般顽皮。”
王筝眨眼笑了笑,反以为荣的样子。
三娘看得出来这两人虽然是嫡母与庶女,却是真的相处融洽的。她知道这位叔祖母自己没有孩子,对她们这些她眼中的孩子是真心喜欢,并不是装出来的。
“这都是刑部王大人家的孩子?”一个妇人声音说道。
三娘朝着发声处看去,她进门就发现这厅里还坐着三位夫人。
其中一位夫人三娘还是认得的,在兖州府的时候游船宴上曾经见过的那位兵部尚书的夫人,苏敏之和苏成之的母亲高氏。
高氏左边的是一位年纪稍大,个头有些高,体态微胖看上去一脸和气的夫人。右边的那一位大概三十岁左右,颧骨有些高,看着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那骨子里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姿态是怎么也掩不住,刚刚说话的也是她。
“快去给几位长辈见礼,让她们给见面礼,尤其是说话的这位庄王妃平日里最是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