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雅间内,鲁苍南悄然回到陆博涛身边,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陆博涛点点头,仔细看着楼下的战况,见胡三吃了两拳,低声问:“依你看,他有没有获胜的可能?”
鲁苍南看胡三硬撑着,回道:“蒋东宁自幼习武,因先皇一向不重视武举,蒋家与冯家又素有恩怨,这才没有参加武试。依在下看,蒋东宁的武功至少胜出两三成。现在没有立时见高下,应该是蒋东宁没有摸准对手的路数,又有所顾忌的原因。”
陆博涛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略一沉吟,悄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两人一起细看着楼下的情势。
大厅内,胡三想着,如果今日他认输或者战败了,在众人面前丢面子事小,当不了武状元事大。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一辈子躲在女人身后,让女儿抬不起头?“淬”他又吐了一口血水,心中暗想:老子就算被他打死,也决不能打输。
念头刚闪过,他已疾步上前,顺势欲抓住蒋东宁的衣领,另一手则抡拳就往他胸口砸去。蒋东宁对胡三只攻不守的行为错愕,当下看他袭向自己,马上发现只要闪过他的右拳,再重拳打向对方的腹部,以胡三的状态,他绝对能把他打趴下。
电光火石间,他条件反射般闪过了胡三的右拳,凝神静气,欲全力以赴,施以还击,却突然想到胡三是皇帝封的郡马,又对孝和郡主有恩,甚至还有传言,皇后娘娘给了他的大女儿一支凤簪。
虽然是他挑衅在先,但如果我把他打伤了,岂不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再说我家与冯家素有恩怨,如果连宋家也得罪了……
他才想到这,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双手已经被拧住。
如果我输了,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连这个二傻子都斗不过?蒋东宁暗自懊恼,欲从后抓住胡三的衣领,试图把他甩出去。以常理推断,他以为胡三一定会全力制住他的双手,在这个空当,他就可以攻他的下盘,然后反败为胜。
蒋东宁的算盘打得完美,可此时,胡三早已杀红了眼,再说他所谓的“武功”都是他从无数的打架经验中学来的,根本没什么招式,套路。看蒋东宁想抓住自己,他索性用力抱住了他,抓着他在大厅中转了好几圈,撞翻了无数的座椅,嘴里嚷着:“他祖母的熊,你服不服?服不服”
众人看他们滑稽的模样,哄堂大笑。蒋东宁四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男人从身后抱着,又羞又怒,再加上被转得头晕目眩,身体又不断撞上座椅,疼痛异常,对胡三恨得牙痒痒,却又奈何不得他。
楼上,陆博涛和鲁苍南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讶异之余只能苦笑。眼见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蒋家的随从也开始慢慢上前,事情恐无法收尾。陆博涛想了想,起身说:“看来只有委屈鲁先生了。”闻言,鲁苍南笑着点点头,随着陆博涛走出了包间。
客栈的柜台后,掌柜的已经从最初的恐惧中缓过了劲,对着眼前的滑稽场面,再加一地的杂乱哭笑不得。突然间看到了从楼梯缓缓而下的陆博涛,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那不是与孝和郡主有过婚约的陆公子吗?”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孝和郡主为何与陆家解除婚约,转而下嫁丁文长,坊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但陆博涛为了宋家小姐多年不娶是所有人都认定的事实。因此,无论解除婚约的真相是什么,陆博涛怎么看都是受害者,而人类一向是同情弱者的,对他就更多了几分不舍,至于未婚少女们,对这样深情的男人更是倾慕不已。
现场,虽然没人知道是胡三强娶了宋清霜,但他怎么说都是宋家的女婿。掌柜的生怕宋陆两家有什么恩怨在他的店中爆发,急急迎向了陆博涛,低声说:“陆公子,小的已经命人去报官了,这里太乱,您不如上雅间喝杯茶。”
“不用了,我还有事,麻烦您结账吧。”陆博涛语调温和,面带笑容,仿佛压根就没看到胡三。
胡三可没陆博涛这么好的定力。他看到他走下楼的那刻就愣住了。虽然每年他都会把陆博涛放在宋清霜坟前的鲜花踩个稀巴烂,但事实上,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心虚。他嘴上永远不会承认,可心中早就觉得,仙女般的妻子与眼前的男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鲁苍南虽然不懂陆博涛为什么要那么不顾一切地帮助宋舞霞,但还是按照他之前的吩咐,轻蔑地看了一眼胡三,冷哼一声。
“看什么看”胡三说得理直气壮,心中却苦涩万分,双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胡三与双胞胎练习“转圈”多年,早已经验丰富,再无“转圈后遗症”。可蒋东宁却是第一次。他突然间失去支撑,“咚”一声摔在了地上。门外又是一阵哄笑声。
陆博涛见蒋东宁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上前扶起他,温和地说:“蒋公子,请在这边坐一下。”蒋家的随从对自己主子的武功有信心,所以一开始没有插手,后来一系列的变故,把所有人都看傻了。当下见陆博涛把人扶起,急忙搬了椅子上前。
一旁,鲁苍南依计直瞪着胡三,并不言语。
蒋东宁慢慢缓过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发现扶起自己的是陆博涛,颤巍巍地欲起身行礼。陆博涛急忙扶住了他,说:“蒋公子无需多礼,如今秋试将近,你当好好准备,不需要为一些无谓的人生气。”
“无谓的人?是说我吗?”胡三喃喃,见鲁苍南依然轻蔑地看着自己,而陆博涛压根当自己不存在,怒气涌上心头,嚷着:“他娘的,你有什么话就冲着我说”他一手指向陆博涛,却被鲁苍南轻而易举地隔开了。
蒋东宁早就探听过京城的情形,当下又亲眼看到陆博涛对胡三的不屑,起了扳回一城的念头,遂起身说:“今日多谢陆公子,待我与郡马爷比出一个胜负……”
“他娘的,打就打,老子还怕了你不成”胡三大声嚷嚷着。
“蒋公子。”陆博涛清润的声音压下了胡三的怒吼,他对着蒋东宁说:“有些人是不值得生气的。”
“什么有些人你他**倒是把话说清楚”胡三说着就要上前,再次被鲁苍南隔开。“你敢挡着老子?”胡三欲推开鲁苍南,发现对方只是死死挡在自己面前。
在胡三的心中,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愧对陆博涛和宋清霜,就像当年,宋舞霞刚苏醒时,他也一直在内疚自责中,可他就是拉不下脸道歉。当初莫名其妙把宋舞霞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也是,仿佛只要他够大声,够凶恶,就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鲁苍南是江湖成名的大侠,对他来说,蒋东宁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胡三怎么可能越过他,直接向陆博涛发难。
眼见陆博涛一直微笑着与蒋东宁说话,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透明的,胡三立马恼羞成怒,抽出桌上的长剑,一剑砍向鲁苍南。鲁苍南一个闪身,随手抽出背上的大刀抵挡。
虽然一直与陆博涛说着话,但蒋东宁依然有五六分注意力留在胡三与鲁苍南那。他听闻鲁苍南是从不轻易出刀的,因为根本不需要。如今他却因胡三出了刀,十分不合常理。蒋东宁把目光投向了陆博涛。
此刻,陆博涛突然收敛了微笑,低声说:“虽然我与孝和郡主解除了婚约,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而她最疼爱的就是这位胡庄主的一对女儿,她一直希望她们能有一位武状元父亲。蒋公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瞬间,蒋东宁的心凉了半截。他抬头望去,见胡三的剑轻飘飘地划过鲁苍南的手臂,急忙上前,半跪在地上说:“郡马爷武功了得,在下认输了。”
胡三看看剑刃上的腥红,再看看跪在地上的蒋东宁。一旁,鲁苍南面无表情,任由鲜血从伤口渗出,而陆博涛迎风而站,温文潇洒,俊逸非常。
“他娘的,不打了”胡三狠狠把剑扔在了地上,转身冲了出去。他不停在街上跑着,不停地奔跑着。他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整日只想着如何打家劫舍的胡三,可他的脑海中不断出现宋清霜凝视远方的表情,还有陆博涛凝立墓前的身影。他怎么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妻子临死依然握着陆家的玉佩,还有墓前那束娇艳的鲜花……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上的衣裳早已。他站在街头,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随后,他转身进了一家酒店。“老板,来二斤白酒”他只想一醉方休,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一碗一碗喝着,又觉得不过瘾,索性拿起坛子,“咕咚,咕咚”直着喉咙猛灌。隐隐约约中,他听到了其他人的对话。
“你们说,皇帝会把丁大少杀了吗?”
“我看不止会砍头,说不定还会满门抄斩。”
“那孝和郡主怎么办?太后不是刚赐婚吗?”
……
“你们说什么?”胡三扔下酒坛,直接卡住了其中一人的喉咙。